第 9 章
  公报私仇?这是周浩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这种行为虽然不够大气,但周浩能体谅程青然的心情。
  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程青然在江觅身上栽的那个跟头有多大。
  说句不夸张的,程青然能成为那场爱情‘灾难’里的幸存者全凭她命大,没人可以要求劫后余生的她在‘仇人’面前依然保持气度。
  周浩什么都没说,站在程青然斜后方看着江觅,等她的反应。
  一滴汗从江觅额头流下来。
  流进眼睛里,很涩。
  她却执拗地没有眨眼,由着它将世界模糊。
  镜头记录到了这一幕。
  在他们看来,这是江觅为了角色不怕苦、不怕累的证明。
  这样的‘敬业’画面宣传得越多,观众对电影的期待值就会越高。
  未播先火,有时也是一种肯定和证明,他们不需要‘阻止’,但作为参与集训的演员本身,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替江觅说话。
  “既然只是测试,没必要那么严格吧。”方锌说,他的外形和性子一样,很硬汉,说出来的话直白不掺假,“江觅刚才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程青然随意一笑,“确实。”她的话是回方锌的,平静目光却始终望着江觅,“你们的粉丝基础那么高,就算布景是假的,危险也是假的,但只要演得不是太敷衍,粉丝就会买账,确实没必要太认真。”
  程青然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打脸的话,只要是有心气儿的人都会觉得过分。
  韩艺轩就是其中之一,他显然忘了不久前那场让他颜面尽失的‘较量’,一开口语气很冲,“程队长,您见过我们拍戏吗?您知道我们为了演好角色要付出多少努力吗?”
  程青然侧身,语气坦然,“不知道。”
  “不知道,您凭什么这么说?”韩艺轩阴沉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质问。
  程青然不疾不徐地走到韩艺轩跟前,如锋目光割着他眼里的火焰,“凭你们在对角色本身经历过的东西认输。”她的声音很静,暗如深海的瞳孔里是不动声色的压迫和窒息。
  韩艺轩在身高上的优势比程青然大很多,可在这样近距离地对峙里,他又一次输了。
  输在进了北一飞,还把自己当演员,从而忽略了程青然作为真正的救援人员,对这个职业有她自己才能感同身受的自豪和尊敬。
  她的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方锌演过很多热血角色,经程青然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其中的用意——她希望他们吃足够多的‘苦’,才能在表演时表现得足够流畅和真实,单靠想象演出来的角色没有灵魂。
  “抱歉。”方锌真诚地说。
  他家里生的是个小女儿,刚才见江觅跑得辛苦,‘护女心切’的劲儿一上来拦都拦不住。
  程青然后退一步没说话,散了眼里的锐气。
  她没理会还想说话的韩艺轩,兀自走回起点,问已经缓过劲儿的江觅,“要不要重来?”
  江觅眼神坚定,“要!” 不等程青然下令,她主动背起假人做好了起跑的姿势。
  程青然拿起秒表,“预备。”秒表拉下,“开始!”
  江觅以超过体能极限的速度冲了出去。
  程青然沉静的目光追着她,由近及远,后又快速回归。
  “报告,江觅拖拽测试完成!”江觅喘着粗气汇报。
  程青然‘嗯’了声,低头查看秒表上的计数,同时报给负责记录的周浩,“13″56。”
  周浩笔下一顿,抬头看了眼程青然。
  这表掐得够准啊,两次一点不差。
  江觅之后是乔绿竹,成绩惨不忍睹。
  几个男生还好,除了年纪比较小的罗山庭,其他人全都测试合格。
  拖拽测试之后依次是引体向上、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几项全部结束后,江觅总体成绩暂列倒数第三,不上不下。
  这让凭实力稳坐倒数第一宝座的乔绿竹无不嫉妒。
  吃午饭的时候,她专门挑了江觅对外的位置坐着,一有空就瞪她。
  无奈,江觅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是真累,全程无视乔绿竹的愤怒。
  乔绿竹拳拳打在棉花上,更加郁闷,立志要在后面的测试中扳回一城,再不济,也要坑江觅一把,拉她垫背。
  江觅对此一无所知。
  饭后,几人回宿舍午休,程青然和周浩则去了办公室录入上午体能测试的结果。
  真正干活的其实只有周浩一人,程青然习惯性两腿交叠搭在桌上,一身悠闲地靠着椅背打手游。
  这是她枯燥生活里唯一的消遣。
  录到江觅,周浩将椅子滑过来,撞上程青然,八卦地问她,“你不是一向秉持公平公正的作风么,今天怎么破例了?”
  程青然头也没抬,“破什么例?想多了吧你。”
  “少装。”周浩曲指敲敲文件夹,一样样给她数出来,“就拖拽测试那会儿,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江觅第一次是压着底线过去的,标准松点基本就过了,你敢说不是公报私仇才让她重做的?这是其一;二,13″56,来,秒表给你,再给我掐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凭他的经验判断,江觅第二次根本就没及格!程青然明显是假公济私,直接用了第一次的成绩。
  周浩把秒表扔在程青然桌上,非常耐心地等她打完游戏理理自己。
  可惜,并没有等到结果。
  周浩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扒着程青然的椅子转了半圈,滑到她旁边不懈地问:“再是后来引体向上,她做完跳下来没站稳,你做了什么?”
  程青然放下腿,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做了什么?”
  周浩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很识时务地挪回自己工位继续录成绩。
  他背后,程青然被他‘无聊’的问题搞得没了心思玩游戏,随手点进微博刷起了新闻。
  刷到热搜【江觅程青然】,程青然略眯了眯眼。
  她点进去,热度最高的一条是营销号发的。
  #江觅程青然#
  集训第一天就被主教官穿小鞋?
  剧组为了效果不顾演员?
  #空中救援#
  话题带的动图是江觅拖拽测试第一次没合格,程青然让她重来的那段。
  原视频是从剧组官博发出的,从昨天入队到今天,一共剪了23秒的短视频,本意是为了突出演员的敬业和飞行队的专业,不料被营销号断章取义带了节奏,下面的评论几乎对半开,一半心疼姐姐,一半给程青然点蜡,少数理智粉的声音被完全淹没。
  程青然一遍遍看着动图里江觅的眼神,被她眼底那缕执拗、细碎的光搅得心烦意乱。
  程青然扔下手机,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嗤!”
  周浩听到,奇怪地问:“谁又招你了?”
  程青然站起来,咬着牙根撇出三个字,“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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