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小师弟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人又大概看了一刻钟,四师兄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这边,从这里偷偷溜走。”
  小师弟眼睛还留在瑶兮身上,但师兄催他,他也只好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偷摸着在树丛里低下头,悄悄潜走了。
  瑶兮只听到树林里响起奇怪的沙沙声,她迷惑地歪了下头,但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就又开开心心地追蝴蝶去了。
  她很是惬意地玩了一会儿,等累了又跑回来,用尾巴搂着刚捡到的小兔子睡着了。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瑶兮这才拖着小垫子和垫子上捡到的兔子娃娃回到庭院中。
  她将垫子放好,然后又叼起娃娃,轻快地放到堆玩具的地方。
  她在森林里经常会捡到别的弟子不要的东西,大多都还挺好看的,瑶兮全都叼了回来,不知不觉就积累了一大堆。
  她看看兔子娃娃身上的缺口,找来针线,化成人身,简单地缝缝补补了一番,将它补好。
  瑶兮是散漫的妖狐出身,自然不太可能做得好这种活,补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她自己还挺满意。瑶兮感觉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勤俭能干的小狐狸了,非常得意地看了好久,这才回去休息。
  ……
  时间一转眼过了好几日。
  自从从四师兄那里知道了小师姐会去玩耍的秘密地点之后,小师弟起初还觉得这样不好,很是纠结,但还是被师兄拖着又去了一两次,后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去看了,一来二去,渐渐就熟了。
  这一日也是如此。
  仙境中四季皆美,而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生机盎然的春季,到处都是初初冒绿的嫩芽,森林中的树木也生了新叶,在煦暖的春风和勃勃欲发的春景之中,仙境处处都显得祥和而美好。仙居的后山深林更是如此,有春花绿植,四处尽是融融春意。
  小弟子将事先准备好的果子放到附近,然后就飞快地躲到了灌木后面,轻手轻脚地藏起来。
  不久瑶兮照例拖着小垫子跑过来玩,一来就在地上捡到一个果子,果然惊喜极了!她叼起果子擦擦干净,马上就叼到旁边咔嚓咔嚓欢快地吃了起来。
  小师弟就躲在灌木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吃果子、把果核埋了,然后蹦来蹦去地找东西玩。
  小白狐恣意玩耍的样子灵气十足,实在十分可爱。
  小师弟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赶忙从下了课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小包裹中找出笔墨宣纸,就地铺开,研墨开始画画。
  小师弟在拜师学剑之前,其实也颇善绘画,不同于许多文人流行的重意不重形的写意画,他一手丹青绘得极好,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今日竟也凑巧带了颜料。
  小师弟一会儿抬头从灌丛木隙中看看,一会儿又低头画画,寥寥几笔,便有一只灵动的小白狐拖着尾巴跃然纸上,周围还绘有草木花丛。
  他画得认真,额上没多久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为了不将汗水掉到宣纸上,他不得不时不时抬袖擦擦。
  瑶兮在森林里蹦跶了半个时辰,小师弟便在灌木后面偷偷画了半个时辰。
  只是他为她绘完一幅后,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是差了什么。
  想了想,他又提起笔,参照着小师姐平日里的样子,将她人身的容颜,也绘在了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瑶兮:嗷呜嗷呜!(开心玩娃娃)
  假山后面的粉丝团:(暗中疯狂窥视)
  第十章
  小师弟画得极为用心,等他画完,再低头看自己的作品,竟连自己都不由呆了。
  瑶兮生得清灵,正如师兄们所说,是个绝世美人。
  照理来说,美人最是难画,因为常常肖其形而不肖其神。而小师弟今日不知是手感特别好还是怎么的,竟下笔如有神助,等他行云流水的画完,画纸上的小师姐可谓栩栩如生,足足绘出了七八分灵动,神情笑得甜美,一双眼睛仿佛在看人一般。
  瑶兮本就生得好看,画上的女孩画得是她,又凑巧碰上小师弟状态极好,哪怕只画出七八分神态,也已经相当美丽传神了。
  小师弟看得惊艳不已,他敢说这是自己有史以来画过的最美的一张画,且日后何时能再画出这个水平,也未可知了。
  于是小师弟就这样将画放在地上端详良久,又品了好几回,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起来。
  接下来数日,趁着同瑶兮一起修炼练剑的时候,小师弟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小师姐的样子,时不时回来增补几笔。
  他怕毁画,落笔很是小心,经过一番努力后,终于将小师姐的画像弄得惟妙惟肖,将神似增添到了九分。
  “你在看什么?”
  四师兄回到弟子院的时候,看到小师弟正背对着他,摊了不少颜料毛笔,好像正认真地描摹着什么,不由好奇地出声问道。
  小师弟却没想到四师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归来,吓得笔尖一颤,差点把墨水滴在画上。他赶紧将笔放下,慌乱地将画遮掩上,回答道:“没、没什么。”
  四师兄奇怪地探头道:“可是你桌上乱糟糟的,怎么还这么多颜料?”
  这时小师弟已将画妥帖地收了起来,匆忙回答:“只是闲来无事,忽然想涂鸦几笔罢了。今天状态太差,画得不好,已经废稿了。”
  “噢。”
  四师兄听他这么说,倒也没有费劲追问,只是难免多看了几眼。
  这个时候,小师弟已经面色通红,匆匆抱着他的画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将收起的画重新在屋子里摊开,见墨迹已经干了,画面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这幅画,他哪里好意思让师兄师姐们看到。
  虽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画得很是不错,但画上所绘之人毕竟是小师姐。若是让人发觉,他费了许多心思、这样细致地将小师姐绘在画卷上,倒像……倒像是倾慕小师姐一般……
  小师弟光是想想,脸就禁不住红了。
  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在画之上,然后呼吸再度为之一窒。
  画上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白狐灵动活泼非常,气质竟是浑然一体。
  他一直觉得小师姐可爱,此时看着这张画,思路不由恍惚,居然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小师姐没有其他心思了。
  小师弟又凝视了画上的狐狸与女人许久,这才涨红了脸飞快地将画重新收起。
  他前思后想,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让师兄们瞧见他画小师姐,觉得放在弟子院里挺不安全,他们有时候师兄弟有事商量会互相进对方房间,便还是慎重地将画放在了平时外出会拿的布袋中,准备随身携带。
  ……
  “小师弟,你不走吗?”
  一晃数日。
  这一天,遥剑仙居的内门弟子们同往常一般按时聚在淮风仙君这里习课。
  这日是瑶兮、大师姐还有其他淮风仙君的弟子们一起上的大课,二师兄照例没有现身,不过其他弟子都到齐了。待到两个时辰结束,四师兄见小师弟还留在原处不走,疑惑地回头唤道。
  小师弟听到四师兄的话,忙解释道:“我还有问题想要问师父,师兄你先回去吧。”
  “噢。”
  四师兄得到回应,点了下头。
  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瑶兮也不禁侧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感觉到瑶兮正望着自己,小师弟不觉害羞而心虚地低下头,装作收拾东西似的默默无言。
  今日他的目光又不知不觉长久地停留在了瑶兮身上,最近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出于什么心情,他总是忍不住会去看她,而且会不经意看上很长时间。明明起初只是为了修改画作观察她的相貌罢了,如今却渐渐不明白起来……
  瑶兮见四师兄和小师弟之间没什么事的样子,马上也整理好随身物件离开了。
  没过多久,道场内只剩下小师弟一个人。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确认其他人都离开了,他才偷偷从布袋中取出那卷小师姐的画像。
  因为今日并非练剑,而是需要坐下来记笔录的修习,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蒲团桌案,小师弟习惯性地携带着安放着纸笔和画像的布袋。
  他将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上的瑶兮渐渐露出带着笑颜的芙蓉面来。
  这幅画画得实在太传神,他看着看着,心脏竟跳得有点快。
  正在他看得入神时,道场外忽然传来人的脚步声。小师弟一惊,赶忙将画收起来,一把塞进布袋里,慌张地抓起布袋就走。
  他有点心虚,想要尽快回到弟子院去,一路上走得飞快,也不敢抬头,直到冲到内院的庭院口,他眼前突然暗了一下——
  砰!
  “啊,对不起,我……”
  小师弟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人,他正慌乱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人生得分外修长挺拔,容颜清俊非凡,气质却分外冷峻,正是淮瑾仙君。
  淮瑾仙君虽是淮风仙君的师弟,但小师弟入门时间不长,与他相处不多,只在淮瑾仙君那里习课时见过寥寥几面,而且淮瑾仙君这般冷漠少言的性情,让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弟子平日里有些怵他,小师弟抬头一见是淮瑾仙君,立即就觉得头皮发麻。
  淮瑾仙君大约是刚刚练剑回来,身上还有山中晨风的凉气。
  小师弟赶紧鞠躬行礼道:“见过淮瑾仙——”
  咚——
  小师弟话还没说完,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刚才匆忙插在布袋里那幅画卷就掉了出来。而且由于小师弟刚才在道场误以为会被人看见,收画收得仓促,画卷的系带也来不及扎好,画卷刚一落地,就轻易地展开了!只听“咕噜噜”的声响,画轴流畅地滚开,画中巧笑嫣然的瑶兮就这样暴露在淮瑾仙君面前。
  小师弟呆住了。
  他呆了片刻,等回过神来,忙去看淮瑾仙君的表情,却见仙君果然被掉下来的画吸引,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眼神冷利,面无表情。
  他画得本来就是人家的弟子,根本没想到正好会被小师姐的师父瞧见,立刻紧张极了,涨红了脸试图解释道:“仙君,这是……这是……”
  淮瑾仙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画,思绪难辨,良久,才弯腰将画捡了起来,问:“你画的?”
  “是、是的。”
  小师弟心神不宁地回答,总有一种偷偷喜欢人家姑娘想私下约会却被对方家长当场捉到的窘迫感。
  小师弟有一阵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悄悄抬起头,去看淮瑾仙君的表情。却见对方竟是深深拧着眉头,眼神深邃,居然比平时还要不高兴的样子。
  小师弟忐忑得更厉害了。
  这时,却见淮瑾仙君将画转了过来,指指瑶兮小师姐用狐身在森林中嬉戏的那个部分,问道:“这个,是在哪里画的?”
  小师弟颤颤地招了:“仙、仙居后山,靠近小师姐和仙君您住处的那一块。”
  “你去那里做什么?”
  “是师兄带我去的,他说小师姐经常在那个地方玩耍休息,只要偷偷给她放玩具和果子,小师姐就回开心地叼回去,可以过去看小师姐玩……他说师兄师姐还有外门弟子中好多人都去。”
  淮瑾仙君轻敲了一下纸面,问:“……那你画这幅画的时候,瑶兮知道吗?”
  “不、不知道……”
  小师弟将师兄师姐都供出来了,他紧张得寒毛竖起,可是淮瑾仙君是何等修为的仙君,当着他的面也根本没办法说谎。小师弟生怕淮瑾仙君大发雷霆,因为他的画也责罚师兄师姐,试图辩解道:“仙君,这件事是我——”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淮瑾仙君出声打断。淮瑾仙君好像还有话没问完,他的视线奇怪地变了一下,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又问道:“你们……全都知道那个地方?”
  “是、是啊……”
  小师弟一愣,不自觉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