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你能抱抱我吗。”他问。
  余远洲愣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秒钟的迟疑,黎英睿已经把手撤走了。抽了几张纸站起身,背对着他擦鼻子。
  “对不住。喝多了。我上楼去洗个澡。”说罢就要走。
  “睿哥!”余远洲薅住他衣摆,“咱俩都喝多了。说了什么话,明早估计也都不记得了。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吧。心多能装,也有装不下的时候。”
  黎英睿扭头看他,嘴唇抖了抖:“你,不是同性恋。对吧。”他垂下眼睛,“抱歉,我对你做过一些调查。”
  余远洲拉着他坐下,老实道:“我觉得我不是。”
  黎英睿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瓶,晃晃悠悠地给他倒酒,倒一半洒一半。
  “你知道我结过婚,有个闺女。我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恋。”
  这话一出,余远洲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八成有关肖磊。
  果不其然,黎英睿拄着桌面双手捂脸,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跟肖磊有性关系。半年多了。”
  余远洲虽有准备,但黎英睿这么直白地交代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接。磕巴了两下,只憋出一句:“这没什么的。”
  只能这么想。要是把这当事儿,那他自己也甭活了。
  黎英睿轻轻晃着脑袋,“是没什么。发泄而已,能有什么。我以为他和我想的一样。”
  余远洲想起半年前,肖磊站在夕阳下害羞的模样。
  “可他认真了。”余远洲说道,“他想跟你正式交往。”
  黎英睿双掌合十,夹着嘴唇摇头:“太蠢了。不提他是个男的,就算是女人,也过于自不量力。”
  余远洲看着他,心道你要真这么想,又在这儿失恋似的哭什么。
  站在高台上的男人,心都是端着的。甚至连喜欢一个人这样简单的情感,都羞于承认。
  “睿哥夫人走多久了?”余远洲问。
  黎英睿微微眯起眼睛,回忆道:“瑶瑶两岁那年走的。嗯,快六年了。”
  “想她吗?”
  黎英睿明显怔了一下,苦笑道:“会想起她。”
  想她,和想起她。一字之差,里面包含的东西天差地别。
  “当初怎么和她结婚的?”余远洲接着问,“瑶瑶今年7岁,紧着算你也才24吧。”
  黎英睿点了下头:“你对数字很敏感。是24结婚的,我研究生毕业那年。我们两家关系很好,钱权相配。和她结婚,是一种理所应当。”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我这半辈子,每一步都走得清醒,唯独在肖磊这事儿上犯了糊涂。macro,你是聪明人,你应该能明白我什么意思。”
  什么叫聪明人,看得清社会运行本质的人。在每一个岔路口,都知道走哪条路是对的。不被情绪左右,永远保持理智。
  黎英睿是社会顶层的聪明人。对他来说,婚姻已经丧失了生理价值和情绪价值。婚姻的核心是利益同盟,资源交换。
  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公开的,体面板正的女人。是可以在正式场合,堂堂正正介绍的妻子。
  什么喜欢不喜欢,又不是在上幼儿园。
  余远洲沉吟片刻,道:“我明白。瑶瑶也还小,你也没必要太逼自己。”
  黎英睿又开始灌酒:“别看现在还小,小孩儿长大,真就是一眨眼的事。开年就小二了(小学二年级),再过两三年就会发育。那上初中,就是大姑娘了。养闺女,爸爸得拉开距离。现在还跟爸爸钻一个被窝儿,洗澡还要爸爸搓,这怎么行。”
  黎英睿仰头干了酒,把杯子重重撂到桌面,用一种给自己下命令的语气道:“这么下去不行。得有妈妈。瑶瑶需要个妈妈。”
  余远洲明白黎英睿的挣扎。成年人要考量的事情太多了。爱情在这些里面,还真就排不上个儿。
  对黎英睿来说,做一个好爸爸,远比谈一场恋爱重要得多。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两人一齐看向屏幕上的备注。
  x市监狱(季同)。
  余远洲有点犹豫。现在接不太礼貌,可他又很想接。左右为难中,也只是眼睁睁看着屏幕闪烁。
  黎英睿说道:“接吧。监狱打电话都排队,打不通很丢脸。”
  余远洲还是划了接听,为了保持礼貌也没把黎英睿一个人晾着,开了外放,还在他旁边喝上了酒。
  “喂,季同。”
  “余哥。”乔季同在对面沉默了两三秒,憋出一句干巴巴的祝福:“麦瑞库里斯(merry christmas)”
  余远洲被这句碴子英语逗笑了:“跟谁整洋活儿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减刑?”
  “夏天减了,就不能再减了。至少得隔一年。”
  “这样。”余远洲听起来比乔季同还失望,“那边冷不冷?干活的厂房里有没有暖气?”
  “有。都出汗呢。”
  俩人还没等说上几句,就听乔季同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听筒穿出来。
  “远洲,最近忙吗。”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成熟,克制,上位者,阶级感人父,真得好香(快让我写下一本啊啊啊啊死大狗!!)
  磊子(披着纱巾)(委屈):我不能当妈妈吗。我胸那么大,还会做饭洗衣服带孩子。
  瑶瑶(抱着磊子脖颈)(耍赖):我要磊妈妈!他让我化妆!爸爸都不让我画!我不管,我就要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