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 第41节
  “……”岑眠攥住他衬衫的手紧了紧。
  程珩一停顿半晌,轻轻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岑眠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最后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就是她的错。
  如果她那天,不给林瑜那盒巧克力就好了。
  程珩一的手始终在她的后背轻拍,一直拍一直拍,将岑眠迟到了多年的委屈和眼泪,一下全拍了出来。
  岑眠恨林瑜恨得咬牙切齿。
  尤其想不明白,她那样的人,是怎么当上的医生,沾了鲜血的手,还怎么能拿起手术刀,去治病救人。
  她吸了吸鼻子,用哭哑了的声音问程珩一。
  “坏人也能当医生吗?”
  程珩一的动作顿了顿。
  “能的。”他回答的坦陈,“不管什么职业,都会有好人和坏人。”
  “只是像医生、警察、老师这样的职业,坏人的存在,会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岑眠一直认为,坏就是坏,好就是好。
  这个世界就是黑白分明的。
  什么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都是狗屁。
  这句话为坏人提供了遮羞布,贬低了好人的坚守与品格。
  幸好程珩一没有跟她说这么一句话,而是肯定了坏人的存在。
  “那该怎么办呢?”她问。
  岑眠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软软闷闷的,夹杂着湿润的水汽。
  明明她还没从自己的事情里走出来,就去操心那么大的问题。
  因为问题太大,问出来反而显得幼稚。
  毕竟成年人对于无法解决的问题,常常故作高深,避而不谈。
  程珩一抿唇,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只能好人多做一些吧。”
  用白稀释掉黑的浓度。
  岑眠许久没有接话。
  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雨渐渐小了,只有她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程珩一松开手,微微后撤,露出岑眠埋在他胸口的侧脸。
  岑眠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晶莹水珠,脸上被泪水浸透,饱满的嘴唇是浅淡的玫瑰色调。
  程珩一凝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半晌,他发出一声低低轻叹——
  “我可不算是好人啊。”
  第26章 白夜
  岑眠忘了自己是怎么哭着哭着睡着了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睡在程珩一的房间里,她的房间被子还是潮的, 昨夜淋过雨, 没有太阳,干不了。
  外面的天色全然黑了, 雨也停了。
  岑眠摸到床边的手机, 打开一看,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咕叫,没想到睡了那么久。
  岑眠掀开被子, 走出房间, 院子里还亮着灯。
  空气里散发出潮湿而清爽的雨后味道,灯光向外四射时,被水汽氤氲得朦胧不清。
  下楼时, 岑眠看见程珩一坐在屋檐下, 穿着随意, 手里捧着一个搪瓷茶缸,他的目光凝着院子里的紫阳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眸色沉沉。
  察觉到楼上的动静,程珩一才回过神, 朝她望来。
  四目相对。
  岑眠觉得有些尴尬,白天的时候光顾着发泄情绪, 哭的难看。
  她吸了吸鼻子, 别过脸, 躲开了他的视线。
  程珩一将茶缸放到矮桌上,像是无事发生, 并不提及白天的事情,他站起来问:“饿了吧,想吃些什么?”
  岑眠见他不提,松一口气,下楼时最后两级台阶是跳下来的。
  “有什么吃?”她问,嗓音里还携了些哑。
  “下午沈二送了些肉来,挺新鲜,我拿来包了馄饨,吃不吃?”
  “吃。”
  程珩一转身去了厨房。
  岑眠坐在程珩一刚刚坐过的竹椅上,椅面还有他留下的温度。
  雨是傍晚时停的,院子里的地还没干,雨水和夜晚带走了夏日里的燥热。
  矮桌上的陶瓷茶缸冒着热气,深绿色的茶叶在茶水里上下沉浮,时间仿佛在这一瞬慢了下来。
  煮馄饨不需要太久,没几分钟,程珩一便端着一碗馄饨出来。
  像是料到岑眠晚上会饿醒,吃饭的桌子还没收起来,岑眠坐上了桌,她已经习惯了那窄窄的长凳,每次自觉坐在中间。
  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香油混合青葱的香味,煮馄饨的汤放了昨日剩下的鸡汤。
  岑眠饿得不行,呼呼吹着勺子里的馄饨,迫不及待要吃。
  南方的馄饨不像北方的馄饨馅儿大皮厚,馄饨的皮是薄薄清透的,里面是纯肉馅,小小一团肉,肉质紧实弹牙,但包裹住了所有的鲜美,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程珩一看她吃了第一口,问道:“好吃吗?”
  好吃的不得了。
  岑眠埋头吃下一颗馄饨,嘟囔说:“还行。”
  见她吃得习惯,程珩一便没再管她,回厨房收拾去了。
  等他收拾完厨房,岑眠的馄饨也吃完了,她捧着青瓷碗喝汤,碗把她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热气蒸腾,她的脸上沾了湿湿水汽,两颊泛起淡淡的红,嘴唇也是鲜艳的,比起下午哭成那样,还是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好,程珩一心想。
  岑眠把汤喝得一滴不剩,最后舔了舔唇瓣,才想起来,狂犬疫苗还没打。
  “今天不用去打针了吗?”她问。
  程珩一端起她吃得干干净净的汤碗,去到压水井边,“时间太晚了,晚上医院防疫科不值班,明天早上再去,你记得早点起。”
  岑眠这个人,哭完以后就忘性大,这会儿已经忘记了自己白天才刚跟程珩一说过狠话,以后要再也不和他讲话。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
  翌日,天放晴了,太阳大得灼人眼,烤干了前一天下的雨水,如蒸笼一般闷热。
  岑眠天还没亮就被程珩一敲门给叫起来了。
  正好李主任要去一趟镇上,给村委会采购一些办公用品,岑眠搭他的车去了镇上。
  打完狂犬病疫苗回来,时间上正好赶上了医疗队出发,进山看诊。
  白溪塘虽然是一个住了千余人的村落,一部分村民依山傍水群居着,但还有不少村民居住在偏远的山里。
  有些病得严重的,连山都下不了,只能医生先上山进行治疗,若是遇见严重到需要手术的,再和镇上的医院合作,对病人进行治疗。
  出发前,大家在山脚下集合。
  村主任李友振分别介绍了山里村民的情况,在医疗队来之前,他就已经组织村干部进行了走访,好方便擅长不同疾病的医生提前了解情况,对症前往不同的村民家里,进行义诊。
  除了实习医生跟在主任医生旁边学习,其他每个医生身边都会跟一名志愿者,从旁辅助,帮忙拿医疗箱之类的东西。
  原本岑眠应该跟的是妇科的医生赵澜,但是李友振走访时,并没有记录谁有妇科疾病。
  加上赵澜怀了孕,上山下山万一摔了碰了,那不是小事,所以余姐和王主任商量,干脆让她留在沈宅,准备之后的健康科普课。
  虽然赵澜不用上山,但岑眠不能也跟着她休息。
  余姐考虑到昨天她和林瑜之间的摩擦,没有把她安排去骨科,为她重新安排了一组,去给眼科帮忙。
  确切的说,是给程珩一帮忙。
  眼科这次义诊,就只来了他一个医生。
  原本给程珩一的男志愿者,被余姐重新安排跟了一名女医生,男女搭配着来,省得要干力气活的时候找不到人。
  岑眠听到她跟程珩一一队,脸上没什么表情,服从安排。
  不管她私下跟他怎么闹别扭,公事上还是公办。
  上山的过程里,大家还是一起走的。
  岑眠爬了没一会儿,便掉队落在了后头。
  林瑜走的比她还慢,盯着她的后背看,半晌,最后跟了上去。
  岑眠瞥见走在她旁边的林瑜,轻啧一声,觉得晦气。
  林瑜低声开口:“你不要把那件事情告诉程珩一。”
  闻言,岑眠讽刺地笑了笑,“你怕他知道?你不是能叫所有人都相信你吗?”
  林瑜沉默看她。
  她的确有本事让所有人都相信她。
  除了程珩一。
  林瑜甚至想,就是岑眠真要去做什么坏事,他也是递刀的那个,不对,他会亲自帮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