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来就得不到(1)
  「好久不见,陆警官。」
  阔别五年的再见,那白皙的肌肤已成了小麦色,面容却依旧清爽俊朗,双眼更是澄净得与当年如出一辙。
  和眼前的男人四目相对着,南雪尘眼底全是冷淡。
  ——即使过了十年,你果然还是那个不适合我的人。
  脑海一时过于混乱,陆行洲愕然张着唇,目光在她凉薄的神色停滞良久,又落在她指间散着灰雾的烟头。
  驀地抽出神来,他蹙起眉,「⋯⋯你不是答应我不再吸菸了吗?」
  「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能信吗?」
  南雪尘阴冷一笑,「五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我⋯⋯」
  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被她如此反詰,陆行洲眼一晃,后话又堵在了嗓眼。
  晦暗寂然的后巷里,夜色在分秒游走间沾上了那双桃花眼,闃黑间填满了复杂,又像是悲伤。
  「这五年来⋯⋯」垂下眸,陆行洲攥了攥掌心,嗓音有些暗哑,「我想过不知道多少我们可能重逢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喔,是吗?」
  把烟反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南雪尘散漫地轻叹,「我好像一次都没有想过,不好意思啊。」
  见她说完就掠过自己离开,陆行洲一怔,猛地上前拽住她的手腕,「⋯⋯雪尘!」
  心一震,南雪尘双眼微瞪,停下了脚步。
  见她似乎因自己的举止吓着了,陆行洲手下的力度减了大半,拔起的声线更是一软,「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被他自后箍着手,胸口的频率一时脱序,南雪尘紧抿下唇,逼迫情绪回归平稳。
  回头扫向了他,她也没急着挣脱,只是风凉地一扯唇角,又冷着眼打量起他来。
  「看你现在的样子,大概过得比你好吧。」
  语落,腕上的厚实忽然一松,连传来的体温都凉了几分。
  而见陆行洲愣神的模样,南雪尘趁机狠狠抽回手,没再给他一个眼色,转身就往深巷另一端的漆黑迈出步伐。
  「⋯⋯也是。」
  可纵使她走得多快,深秋的风太大,还是把他自嘲的碎音吹了过来。
  「我也没资格,过得比你好了。」
  脚步一滞,有股痛意自心口猛然攀缠上喉咙,南雪尘咬紧下牙。
  深吸口气,她扭头看向身后垂着头的男人,双眼染起晕红,「陆行洲⋯⋯」
  「雪尘⋯⋯」
  陆行洲颤着音开口,抬脚又走近她一步,明明俩人身处的这暗得很,可他眼底的湿红却如此明显,「⋯⋯别走好不好。」
  看着那抹濡湿,心脏像被人一掐,南雪尘竟顿时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裹着单薄外衣的胳膊又覆上熟悉的体温,直到瞧见有颗泪珠自他的眼角落了下来,南雪尘才猛地抽出神,又大力甩开他的手。
  别过头,南雪尘绷着下顎,微微打颤的话音满是强硬,「⋯⋯陆行洲,我们已经结束了。」
  「雪尘,当年的事⋯⋯」皱着眉,哽咽的嗓音低到尘埃,「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你别走好不好?」
  胸口堵塞得很,南雪尘吸了口冷空气,正想张口却见不远处的街角闪过一个车影。
  ⋯⋯不好。
  咬紧牙关,南雪尘狠狠推开他,又刻意地拔高嗓音,「你有病是不是!?离我远一点!」
  「雪姐,没事吧?」
  而不过转眼,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果然便推门下车,又朝她迎面而来。
  看出余长逸脸上的猜疑,南雪尘努力摁着面部情绪,没有再看陆行洲一眼,着急地朝轿车走去,「我没事,快点回去了。」
  快点、快点⋯⋯不能让他们注意到他。
  「——余长逸?」
  焦急地皱起眉,可还没待南雪尘应对,陆行洲就已经快步而来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和余长逸隔出一大段距离。
  「⋯⋯余长逸!?」
  确认余长逸的身份,陆行洲愣了愣,扭头看向南雪尘,微哑的嗓子染起诧异,「⋯⋯你和姚文炎是什么关係?」
  脑子慌乱一片,南雪尘看着眼前质问自己的男人,一时管不了太多了,只是像刚才使劲甩开他的手——
  「关你什么事!?」
  语落,趁陆行洲被她吼得呆住神色,南雪尘毫无犹豫地扭过头,快步就上了余长逸停在前头的车。
  而余长逸反应也是快,不明所以地看了几眼陆行洲后,就随着南雪尘上了车。
  进到驾驶座,正想拉排档桿却顿了下,从后视镜扫了眼后头的男人,余长逸犹豫地看向南雪尘,「雪、雪姐⋯⋯」
  「要不要和当家说随你,别烦我。」
  手肘靠在车窗边,南雪尘死摁着抽疼的太阳穴,双眼紧闭。
  余长逸没接话,短暂的沉寂后,南雪尘只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
  回到住所已是凌晨一点,而姚文炎还没回来。
  都那么晚还没回来,看来和谢柏锋的合作案,是十拿九稳了。
  外头下起了雨,雨声从一开始的窸窣细音逐渐转为足以震动窗沿的声响,南雪尘不知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多久,直到恍神的面容映在湿淋淋的窗子上,她才忽地抽出神来。
  回过头,她走到衣柜前拉开下层的抽屉,又在层层叠叠的衣服下掏出一个小盒子。
  双膝不自觉跪在地上,南雪尘垂着眸,掀开边角都被磨圆的方盒,又拿出那精緻发光的发夹。
  琉璃製的五个圆瓣散着粉色的光,一如当年,柔柔软软地落在她的眼里。
  倒吸口气,南雪尘猛地把发饰塞了回去,又盖起盒盖。
  把盒子藏回衣橱的角落,再匆匆关上抽屉,她起身就朝浴室快步而去。
  可许是用劲过猛,那抽屉被她往里一撞又弹出几分,在她转身之际,留下一道窄短的缝隙。
  像在嘲笑她的逃避,以及那藏不了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