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53
  老魏不算是陆准的至交好友, 按照娱乐圈的说法,得算是三四线的朋友。老魏私生活混乱, 混了这么些年, 换下来的女朋友可以站满一屋子,就是没混下一个老婆。陆准常常提到他,十次有九次都是拿来取笑的。
  比如,“乖宝,你还记得老魏吗?你看他刚发的朋友圈,‘单身狗,喝醉酒, 除了钱, 啥都没有’,哈哈哈……”
  再比如, “秦川啊, 你也别抱怨了。虽然你老婆脾气差了点,但好歹还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啊。你想想老魏, 比你还惨。”
  可尽管如此, 老魏从来不记恨他。一接到陆准的电话, 还是立刻从温柔乡里爬起来,一刻不耽误的飞去救驾。
  这俩人的缘分得从十年前说起,当年陆准在商界扬名立万的一战,打的就是老魏。
  老魏白手起家,家在东北,挨着朝鲜, 早年偷偷摸摸干走私存下点家业,为人鸡贼,性子耿直,当直则直,当屈则屈。脾气火爆,敢想敢干的主儿。
  说起来他当年也算是商界黑马,趁着房地产最热的时候,一头扎进来,赚得盆满钵满。可惜,遇上了一匹比他还黑的黑马。
  陆准从他叔叔那里接手鼎盛集团,第一步就是进军地产界,创立广厦地产。八亿的地皮,盖了一年半的商业大楼,整个团队不知投进了多少心血。眼瞅着要交割了,出了幺蛾子。
  老魏带着整个建筑团队,仗着自己脑袋硬,不怕撞南墙。愣是扣住钥匙,要求鼎盛再签三单生意给他,否则就不交钥匙。
  陆准连他的面都不屑于见,告诉属下,“我最恨别人威胁我,让他如期交割,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改天跪地上求我,我也不会给他生意做。”
  老魏听到这话脖子一梗,“我就不交割?怎的?”
  怎的?陆准一气之下把楼炸了,让他拿不到尾款,还担一个要挟合作方的恶名。
  当时没人相信那楼是陆准炸的,老魏跳进黄河洗不起。一时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老魏的公司外强中干,没到一个星期就倒闭了。老魏不止没占到便宜,还要包赔一部分损失。
  陆准将那块地夷平,盖了生态公园和首都最大的市民活动广场。当年被表彰为先进企业家,广厦地产声名大噪。陆准转手接下二十六亿的奥运会场馆建设,名利双收。
  这时候人们终于反应过来,那楼……应该是他自己炸的。
  老魏在工地做了一年包工头,欠的债还没还上十分之一。看着陆准声名鹊起,老魏默默抹了两行辛酸泪。他千方百计打听到陆家老宅,在陆准奶奶面前痛苦两小时,求陆准放他一马。
  老太太心也真狠,说:“孙子的事,我一个老太太说了也不算,你找他去吧。”
  陆家人的做派老魏算是领教了,到陆准跟前哭也省了,直接跪下认怂。
  陆准眉头微皱,不为所动,“当初我说了,你跪下来也没有用。”
  老魏一丝不犹豫,立刻接口,“那我给你磕一头吧。”说着就来头点地,咣咣咣,一点不含糊。
  对着这么一个愣货,陆准哭笑不得。无奈的抚了抚额,“行了,赔偿金你不用还了。从今天起,你我两清了。”
  老魏笑着擦了擦额上的土,满脸堆笑,“成,您能不能借我点钱?最近我发现一条财路,就差启动资金。不多,二十万足够。只要赚着钱,双倍奉还。赚不着钱,我这辈子省吃俭用,也一定把这钱还上。”
  陆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但是当时的情况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大概是着急回家吃饭吧,给他二十万,盼着他再也别来了。
  三个月后,老魏开着新车,提着四十万现金还给陆准。经过这么一遭,泯了恩仇,交为朋友。
  陆准想想有些好笑,大概老魏这人真的有运。十年间赔赔赚赚,竟然也有了买直升飞机的钱。当时第一个打电话给陆准,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有事儿你说话,我开直升飞机过去帮忙。”
  老魏是真心记着陆准的好,想有机会好好表示一下心意。可惜陆准这些年犹如坐上了火箭,日子过得如日中天,钱越来越多,名越来越大,最可气的是家庭还越来越幸福。
  这回好不容易陆准求他一回,老魏立刻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开飞机,接人去。
  *
  人迹罕至的荒岛,迎来了一个摄制组一群大明星,转眼又迎来了一架直升飞机。陆准潇洒的上了飞机,留给摄制组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大家都是凡人,几个人见过这样的场面?导演用拳头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我怎么就没拍到这个画面啊!”
  副导演拿手挡着阳光,仔细的瞧,指着天上唯一的那辆航拍飞机,大言不惭:“导演你快看,那个还拍呢?我们还打不打?”
  “打你个头!放出消息,我们愿意把这个镜头买回来!”导演愤怒的摔了耳麦,转身去了。
  副导演追着问:“导演,那咱们下面拍什么啊?”
  导演没好气的说:“拍死尸!”
  山上那四个连忙互相推了推,“醒醒,醒醒,还有镜头呢。”
  *
  赫子雯听韩美莎和秦川吵了半日,等他们终于没力气了,报告一个坏消息,“我说,你们光顾着吵架,这会儿我已经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了。”
  “啊?”韩美莎鼻子一皱,“那怎么办啊?”
  秦川四周看了看,“天都黑了,四处黑黢黢的,也不知道这镜头是不是夜视的。要是回头连个画面都没留下,咱这苦也白吃了。现在,咱们往哪划啊?”
  “我怎么知道?”韩美莎气囔囔的,“都怪你。”
  “怪我?你这个老娘们……”
  “行了,都别吵了。”赫子雯把桨一丢,“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陆准来救我们。”
  “陆准?”韩美莎愁眉苦脸,“可算了吧,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和‘死尸’在一起了。再说,现在这里漆黑一片,他就算也找到一辆船来追咱们,也看不见啊。”
  赫子雯拧开小夜灯照亮一片水域,明晃晃的水纹一圈圈漾开,四周显得愈发宁静。赫子雯将小夜灯放在船上,抱膝眺望着不见边际的远方。
  韩美莎和秦川背靠着背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天上有声响。一激灵醒过来,“打雷了?要下雨了?”
  赫子雯嗤笑一声,“打什么雷啊,是飞机。”
  秦川纳闷,“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飞机啊?莫不是侦查的吧?要是侦查口的,说不定我认识。”
  飞机三人头顶盘旋一圈,探照灯忽然开了,恍的人睁不开眼。
  “乖宝。”
  赫子雯拿开手,只见陆准犹如天神一般朝她伸出手,“过来。”
  韩美莎立刻露处星星眼,“陆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就我们的!”
  秦川在她身后幽幽的念叨一句,“我还没死呢。”
  陆准没空搭理这两位,拉过赫子雯的手,扶着她上了飞机。
  赫子雯嘟囔:“你怎么才来啊?我都想你了。”
  陆准俊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霸道的吻住她的唇,近乎急切攫取着她的气息。辗转吮吸,缠绵而深刻的吻。
  老魏:“咳咳……”
  秦川:“咳咳……”
  韩美莎:“咳……”
  赫子雯推了推陆准,红了脸,“好多人呢。”
  陆准不满的看了看其余三位,“你们都得了肺炎?有病吃药,别在这咳嗽了。”
  “别别别,我好了。”老魏笑嘻嘻的,“嫂子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老魏。我是你的粉丝,陆准跟你提起过我吧?”
  “提……提起过。”赫子雯尴尬的笑了笑,陆准平常实在是没说过几句他的好话。
  老魏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卤蛋头,“都别站这说话了,上飞机,咱们上我那庄园歇着去。”
  赫子雯四处一看,狠心的节目组连个救援艇都没派,还录什么录?反正任务完成了,去他娘的。
  “走走走,”赫子雯拿上东西,“不管了,回家。”
  *
  这一期节目录制结束,节目组总导演亲自给陆准打了个电话。陆准正在欣赏王特助找来的金牌团队摄制的精彩画面,不是他自恋,在飞机上回首这个镜头真拍的不错。
  预计会有技术粉做成各种动图壁纸,猛增一波新粉。正沉浸在自我欣赏之中,被电话打扰,颇有些不悦。
  “陆先生,真没想到您能坐飞机出去。”
  “嗯。”
  “真的特别可惜,我们的航拍飞机出了点意外,没拍到您上飞机的画面。但是您接人的画面拍到了,可惜就是光差了点,有点黑。”
  陆准黑眸如炬,看着屏幕里一次次回放的画面眼神愈发明亮。
  “没拍到?那岂不是不够完整。你们这样不专业,恐怕对不起一直热情期盼这一期的粉丝吧?”
  总导演无奈的说:“我也没办法啊,要怪都怪我们那个副导演。他眼神不好,那个天上有两架飞机。不是您坐的那种飞机,是我们航拍用的,很小的那种飞机,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他偷偷的拍……”
  “行了行了,”陆准没耐性的打断他,“就知道你们有时候做事会有纰漏,所以我另找了一支团队拍摄。本来是打算制成家庭影集的,你们用拿去用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只有我和我他太太的镜头,别人的没拍到。”
  导演懵逼了将近一分钟,合着那个缺德偷拍的,就是这位啊?
  “那个……陆先生,那您能把素材给我吗?你给我个地址,我派人去取。”
  陆准思忖片刻,“现在不在我身边,我叫他们送过来。大概需要一两天,收到了我给你消息。”
  “好的好的,辛苦您,谢谢谢谢。”总导演千恩万谢的挂了电话,暗骂一句:“什么玩意儿啊!”
  陆准挂了电话,立刻打电话给王特助:“你现在联系制作团队,把别人的镜头都剪了。留下我和子雯的,单独导出一份,送到我家里来。限时两天,别太晚。”
  ☆、54
  《悲情城市女人心》上映第四十天, 鼎盛集团全体员工放假一天。集团总部发通知,“今日休假, 总裁请全体员工自行去电影院看《悲情城市女人心》。可以拖家带口, 带老婆、带孩子(七岁以上)、带父母、带七大姑八大姨。员工携工作证到电影院即可,全国各大影院均可。”
  趁着都是自家人,陆准陪着赫子雯也悄悄来看下午场凑热闹。两人全副武装的戴着帽子口罩,关灯之后溜进了座位。
  大银幕上,赫子雯一颦一笑都牵动着陆准的心。戏里的男演员是三界影帝,跟赫子雯演对手戏是棋逢对手,一来一去十分精彩。
  俩个人从新婚燕尔的恩爱, 到因为鸡毛蒜皮拌嘴吵架。随后男主人公开始施以暴力, 囚/禁、殴打、将赫子雯饰演的女主人公当成发泄生活压力的工具。最后女主人公在一次次家暴中对男主绝望,逃出魔爪, 对簿公堂, 顶着社会的压力,誓死捍卫自由。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冬天,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 脸上带着旧伤痕的赫子雯拿着宣判书走出法院。街上车来人往, 熙熙攘攘,人们对她刚刚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
  赫子雯眼里噙着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积雪里。随着身体的抖动,眼泪一颗一颗滚滚而下,嘴角漾起一层一层愈发深刻的笑意里。她走着走着,汹涌的人潮吞没这一个小小的身影, 画面渐渐变暗,全片结束。
  *
  罗青第一次做导演,却是厚积薄发,七年磨一剑,将这个片子处理的游刃有余。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细节生动深刻,视听语言到位,质感强烈。演员表演精湛,从未到尾,没有一个镜头让人出戏。
  电影放映结束,影院里沉寂了几十秒,然后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
  在电影放映的过程中,几次赫子雯挨打的场面,都让陆准握紧拳头,愤然起身。后面的观众忍不住指责,“你这人能不能坐下?让我们怎么看啊?”“你挡住画面了,你要出去赶紧走啊!别愣在那啊!”
  赫子雯连声抱歉,安抚着陆准坐下。
  “都是假的,那都是特效妆。又不是真打,你别生气。”
  陆准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只有如此,才觉得真真实实的将她护在怀里,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