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崇王、沂王,就藩海外
  历史的车轮就像是火车的车轮一样滚滚向前,在忠国公石亨确切的将宣府贡市的货物带回到北土城之后,大明关于驰道的修建开始提上日程。
  景泰十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大明宣布了九条大型驰道的修建,大约就是大明九龙驿路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和扩建,而这九条驰道的修建,共计五万里,预计在四十年内完成。
  也就是说一年只能修一千两百五十里。
  这只是一个长期的远景规划,具体而言。
  在景泰二十二年前,完成大明南衙到北衙的驰道修建,是切实可行的目标。
  没有人能准确预估五年之后的局势,即便是以于谦这样的贤臣,也只敢计划一下五年之内的事儿,谁知道五年之后会发生什么?
  修路、疏浚、兴建水利,是大明朝廷在执行二次分配,是对税收的使用,道路硬化的成本每一里是五百银币,而驰道的造价为一千银币左右,这已经是只供给吃穿,只给少量劳动报酬,劳役和官厂全力配合之下的价格。
  每年朝廷要在驰道上投入超过一百五十万银币,这笔投入超过了正统年间每年折银入国帑的银两总合。
  对于驰道的修建,朝廷内部的反对意见也很突出,在很多朝臣们看来,完全没必要规划那么长久的事儿,路要一步一步走,可以先修一条从京师到南衙的铁路试试水。
  五年铁路规划,也是在反对之声中,才设立的。
  又是一年春节,景泰十八年春,朱祁玉如同往常年份那般,回到了泰安宫接见群臣的贺岁。
  皇叔朱瞻墡恢复了几分富态,朱祁玉觉得皇叔最近实在是有些闲,筹划着自己南巡,让皇叔在家里看门。
  朱瞻墡一听就有些麻,他表示是不是可以让太子监国,他作为太子的五爷爷,负责辅弼,再监国下去,太子怕是要怀恨在心了。
  朱瞻墡走后,朱见深作为子侄辈觐见,朱祁玉按照往常的惯例赏赐,五块饴糖依旧给了沂王。
  “叔父,孩儿已经加冠,打算前往北大洲就藩。”朱见深接过饴糖之后,表达了自己想要就藩的想法。
  在眼下的大明朝,老朱家的子子孙孙,有两个选择,要么在京师混吃等死,除了大宗之外,五代降袭;要么出海去开疆拓土,也就是就藩。
  而朱见深选择了就藩,而且他就藩的路途极为遥远,海路超过了四万里的北大洲,去了一辈子就回不来了。
  “再等等,眼下航路都未稳定下来,还在探索,你,不必太过着急。”朱祁玉养了朱见深十八年,当年那个小娃娃,现在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对于朱见深,朱祁玉并不是很纠结,稽戾王伏诛已经十八年,连民间都已经默认朱见深是大明皇帝私生子这一事实,若不是大明皇帝为什么对沂王这么好?大明皇帝为何不反驳?
  连刘永诚这头倔驴,都已经不再旧事重提,没人会再拿沂王府作为反抗皇帝的工具。
  朱见深过完年才加冠,加冠又被称为弱冠,朱祁玉对朱见深这么小的年纪出去打拼,多少有些不忍。
  “任重道远,还是早些出发为好。”朱见深第一次对叔父的话进行了反驳,在此之前,他从来不会对叔父的话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疑虑,他之所以要出发,是因为现在他再不走,等到航路探索完成,他去岂不是摘桃子?
  谁为万民奔波,谁为万民之王。
  “向东还是向西?”朱祁玉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下来,父母不应该成为儿女翱翔天穹的约束和枷锁。
  朱祁玉选择了成全。
  在地图上,往左是向西,往右是向东,向西要经过马六甲海峡,至罗经正峰,至自由城,跨过大西洋,至古巴,到北大洲东海岸。
  而向东则是至倭国的濑户内海,过太平洋,至北大洲西海岸。
  这两条路,向西冗长,但胜在成熟,而且上岸之后,是北大洲的东海岸,是一望无际的、马跑上两天都无法看到山脉的大平原;
  另外一条还在探索,上岸之后的西海岸,是莽莽群山。
  “向西。”朱见深没有选择登陆西海岸的莽莽群山,而是选择了登陆北大洲的东海岸,更简单的说,朱见深选择了简单模式。
  从西海岸的山地开发,朱见深才没那么头铁。
  那不是山,是天堑。
  朱祁玉沉默了许久,孩子们已经慢慢长大了,他再不舍得,也得舍得,他点头说道:“着礼部议礼就藩吧。”
  “朱愈打算随孩儿一同前往。”朱见深试探性的说道。
  朱愈是朱祁玉的养子,这孩子父亲是墩台远侯,母亲死于难产,家里被叔伯们吃了绝户,送到太医院的时候,连个人都没有,是陆子才救了他,被朱祁玉亲自收养,也算是为当年的解刳院站台。
  现在朱愈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长时间跟随卢忠习武,悍将也。
  朱祁玉几次都想让朱愈上战场,汪皇后都心疼孩子,朝臣们也不同意皇嗣上战场,这要是打着打着,再打出个燕府燕王那样的悍将亲王来,大明岂不是要再上演一场靖难之变?
  朱愈的武学成绩极好,也参加过几次大阅。
  朱祁玉思考再三说道:“愈儿,你切记,战场上,箭失、铅子、开花弹、铁蒺梨,可不长眼睛,不会因为你是朕的子嗣就避开你,切记,活着才能消灭敌人。”
  “孩儿领旨!”朱愈大喜过望,他还以为自己去不了,没想到陛下同意了下来!
  朱祁玉本来打算把朱愈放到西域为王,彷黔国公之事,但朱愈最大的问题是身上没有军功,其次西域已经有了五皇子康王。
  朱愈现在跟着朱见深去开拓,若是活下来,是朱见深的助益,也是他自己的成就。
  若是没有活下来?那就是命该如此。
  当年稽戾王在德胜门竖龙旗大纛,朱祁玉还得上战场拼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才是道理。
  朱见济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父亲知道他的志向,朱见济的目标是锡兰、印度,他现在还没有加冠,等到加冠之后,就会动身前往。
  印度这个词语,出自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翻译,在大明可以叫那边为天竺,也可以叫那边为印度。
  朱祁玉早就做好了皇嗣们出海的准备,这里面有政治意义,即便是人亡政息,难道还能去北大洲把朱见深这个沂王府给叫回来?也有现实意义,连皇嗣都在积极出海,这是一种巩固开海的手段。
  只是孩子都大了,这便离开了父母的庇护。
  “孩儿告退。”朱见深颇为兴奋的离开泰安宫。
  天明节后,礼部议沂王就藩之事,这件事朝臣们反对的声浪极大,并不是说沂王不能就藩,稽戾王的忠实拥趸,就只剩下了一个徐有贞,连刘永诚都投献了。
  徐有贞到底是不是稽戾王拥趸,徐有贞说了不算,大明皇帝说了算。
  大明朝臣反对的是沂王跑去海外开拓,大明皇帝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些!
  遴选平波健儿六千人,作为沂王就藩开拓军队,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陛下居然要把庐江号也一并赏赐给沂王!
  大明眼下宝船级的一级战舰,就只有六艘,大明皇帝居然把庐江号这样的镇国之宝都赏赐了,其他的财货自然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户部反对声浪极高,在经过了长达两个月的磨牙之后,大明朝臣们还是没能拗得过大明皇帝的旨意,一应赏赐,一点折扣没打,谁让陛下的内帑财力丰厚,就藩一应支出,皆出自内帑。
  一支由一艘宝船,十三艘三桅大船,近百艘的战座舰,近万余人的沂王就藩的仪仗,在松江府云集完毕。
  在景泰十八年的夏天,沂王就藩的船队,从松江府新港出发,开始了漫长的开拓航行。
  这次就藩,沂王的母亲钱氏仍然留在沂王府内,而沂王的生母周氏,还住在白衣庵,沂王并没有让母亲随着他冒险。
  后世将其称为沂王西渡。
  而随着沂王就藩是大明的第九次官船官贸,在大明朝臣看来,这就是当年永乐、宣德年间南下西洋事的延续,所以称之为第九次南下西洋。
  朱祁玉本来以为刘永诚会跟随稽戾王的孩子朱见深,前往北大洲,但是刘永诚选择了留在了大明,因为大明官船官贸,还需要刘永诚。
  而这一次,唐兴和今参局这对狗男女,把两个儿子留给了皇帝照看,再次选择了出海。
  只是这一次,唐兴不会再丢下今参局了,唐兴要进行第二次环球航行,继续探索海域。
  这一次唐兴离开的时候,郑重的拜别了皇帝,大明镇海侯,再回大明之日,不知何时。
  在沂王西渡出发三个月后,住在慈宁宫的大明孙太后病重,朱祁玉让大明的命妇们前往拜见,省的朝臣们以为是什么大皇帝的阴谋。
  孙太后本来就病了,沂王一走,最后一桩心事就放下了,这便一病不起,而太医院用尽了办法,仍然是没救过来,实在是病人不配合治疗,景泰十八年八月十四日,孙太后撒手人寰。
  朱祁玉到最后,都没有去看一眼,自从登基之后,朱祁玉从来没有去过慈宁宫晨省昏定,逢初一十五,也就是兴安代表皇帝去太后处一趟。
  大明朝臣们都知道皇帝陛下心眼极小,对当年会昌伯在南衙僭朝搞的那些事儿,始终耿耿于怀。
  会昌伯孙忠,临死都恨自己,恨大儿子孙继宗出生的时候,没把孙继宗活活掐死,直接把会昌伯府满门给送进了地府。
  孙忠是个极其擅长阴谋诡计之人,他对新皇帝极为不恭顺,但是新皇帝国事繁杂,只要会昌伯府不跳出来,皇帝才懒得搭理他们这个伯府,到时候,弄几条船,趁着海贸大风起,做个富家翁,何尝不是一个美事?
  孙太后合葬宣宗陵寝。
  孙太后刚刚下葬,大明庶长子崇王朱见济就藩的部议再次展开,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近,是印度,而这次的赏赐,仍然极为丰厚,大明另外一条宝船,也就是一级战舰,被赏赐给了崇王。
  景泰二十年,朱见济拜别皇帝,前往松江府,由松江府南下西洋至锡兰就藩。
  这走了大半年,朱见济这就藩船队就到了锡兰陈伦坡,锡兰总督陈寿延还准备迎奉,为此专门恶补了胡濙所着《藩国仪注》,陈寿延久居海外,不通大明礼节怕闹出笑话,专门进行了数次演练。
  结果大明崇王就藩的船队,压根就没到陈伦坡,直接就奔着印度去了。
  刚刚二十岁的崇王迎面撞上了在印度吃香喝辣、过得好不惬意的卜撒因,六千军士就能征服一片广袤的大陆吗?
  答桉是肯定的,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帖木尔王国国王卜撒因,就选择了投降。
  崇王朱见济居然亲自率领了两百人,直接闯到了卜撒因的王帐内,将永乐剑架在了卜撒因的脖子上,这不投降也得投降。
  朱祁玉一直不知道,他的几个孩子里,只有一个人有军事天赋,而且是顶尖的孤军深入的军事天赋,那就是庶长子朱见济。
  朱见济深知父亲的心病,没有军事天赋。
  这是他父亲的一个心结,甚至能影响到皇位更替,朱见济知道,自己若是早早展现出军事天赋来,皇帝怕是要动易储的心思来。
  卜撒因被俘,械送大明,消息传回大明的时候,朱祁玉才知道,给自己的大儿子给演了!
  “混账小子!”朱祁玉拿着手中的塘报,拍桌而起,气的走来走去,突然停下对着兴安说道:“传旨西洋,让崇王回京,居然敢骗朕,看朕揍不揍他就完事了,居然瞒了朕整整十九年!”
  这战报太离谱了,朱见济带领两百人,突袭卜撒因,这是什么打法?
  这是袁彬战法!
  这什么人才能用这种战法?!没有军事天赋,敢这么干?
  朱见济在讲武堂九年多,武学成绩始终平平,连负责教授孩子习武的卢忠,都没发觉朱见济还有这等本事。
  朱见济也有话要说,就大明朝的历史教训而言,一个有军事天赋的皇嗣,那是什么?那是燕王在世,他在大明,有军事天赋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朱祁玉越想越不对,对着兴安说道:“朕知道他有鸿鹄之志,朕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他就这么看不上了吗?朕就是他的枷锁,大明就是他的枷锁是吧!”
  朱祁玉那叫一个气,自从稽戾王死后,他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陛下,于少保上书致仕。”一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聚贤阁,惊恐不安的说道。
  朱祁玉用力的握住了扶手,语气里带着颤抖的说道:“把奏疏拿过来。”
  他手有些抖,这几年老臣一直在离开,他将奏疏摊开,才略微松了口气。
  于谦不是病了,只是觉得岁数大了,精力不济,想要致仕歇一歇,把身上的担子卸一卸,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朕就说嘛,要是有恶疾,太医院应该奏禀才对。”朱祁玉拿着于谦的奏疏,算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