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伏特加
  三十年代,战争初始,苏家一个大小姐和她的家庭老师私奔了,本就倍受争议的行为,因为那个留过洋的女老师更是流言四起。
  其实用现代心理学来解释,苏家大小姐只是患有厌男症,未满十五岁便被家族强迫参与旧社会的婚许社交,鲜活的灵魂总有反抗,在打伤几个适龄的对象之后,便被父母锁在家里,接受教育。
  没想到的是,请来的女老师是邻家的管家之女,也是苏家小姐的青梅,更是受过先进思想洗礼的知识分子,苏家小姐先是被她拐走,两家族因此闹得不可开交,放出狠话永世不再来往。
  两人逃到沪上,苏小姐才发现青梅竹马的密友其实早已名花有主,还是作为抗日积极分子,援助前线的当地大亨,因为自卑和失落,便整日躲在两人曾经租住的公寓里,足不出户。
  老师担心她,更担心爱人的秘密事业收到敌方的威胁,便请专人照料苏小姐,和爱人双双奔赴一线,隐姓埋名地做着间谍工作。
  戏剧性的事发生了,苏小姐和照顾她的女仆,发生了一系列的暧昧隐晦之事,当老师失联,不再赡养苏小姐后,苏小姐便重新开始在夜总会里弹钢琴,被逼和客人唱歌跳舞,喝酒游戏,女仆心疼她,便请求她结束那份高薪但倍受侮辱的工作。
  后来,女仆打多份工供养苏小姐,甚至瞒着她出卖肉体。
  再后来,女老师重回上海,却是以日本驻中国理事管秘书长的身份,和苏小姐重新取得了联系,你以为是旧情复燃吗?只是加速了悲剧的开展。
  老师要求苏小姐用桃色交易窃取日方消息,为组织创造机会,苏小姐被女仆养的娇弱了,难以承担重任,老师便以两人的风花雪月秘密情事威胁女仆,要求她代替苏小姐完成刺杀日方高层的任务。
  女仆做了,失败了,牺牲了,苏小姐失踪了。
  “……就……这样?那那张照片呢?”
  “这只是人们对这个故事的说法,实际的情况是……”
  苏小姐的确难以忘怀老师的体贴爱护,可她本就不是温顺的绵羊,有些人生来就拥有那个社会不允匹配的灵魂,她讨厌男性,也讨厌女性,她只是恰恰适应家庭老师的关爱,便幻想成成人间的爱慕。
  在她对女仆感兴趣之前,她的阳台上不知挂过多少女人的内衣。有了女仆后,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人间的游戏里,赢了什么,输了什么,没人知道。
  日军全面侵华后,两人失了老师和其丈夫的庇护,在法租界里更是如胶似漆地躲着,女仆之所以会卖身赚钱,都是苏小姐的煽动,她只是疲于应付复杂肮脏的人际关系,便支配女仆供养她。
  老师重回上海后的确成功卧底到日军高层,但没有所谓的逼良为娼,做出亵渎地下党高尚道义的事,那一切只是苏小姐为了确定谁真的爱她,而自甘堕落的演技,好了,真爱是女仆,确定了,死神也早早地确定了她们。
  那艘名为“岚丸”的客轮,永久的埋葬着历史。
  “说来可笑,为了拯救中国拯救世界,打着大爱的名号,苏小姐将小女仆送到了日军将领的房间,那场刺杀因为地下党的配合,完成的天衣无缝,可就在众人返程的途中,因为叛徒泄密,日方援军提前到达,一场恶战就那么发生在距离上海几公里远的海面上。”
  “家庭教师和她的爱人侥幸逃脱,还带走了重伤昏迷的苏小姐。”
  “诶等等,那小女佣呢?真的牺牲了吗?还有这个故事,是谁告诉你的?谁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说……”
  “嗯,是那个活着的女教师讲述的,她和丈夫在抗战胜利后便去了美国,一直定居在凤凰城,那么爱国的人,抛弃国内拥有的一切,去外国生活只是为了弥补当初的过错,拯救深陷昏迷的苏小姐。”
  “那么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梦见……看见的,是真的吗?有人被推下船了?”
  “当时老师受了伤,和丈夫在船舱里,并不清楚外面两人的遭遇,发生大爆炸后,只找到了昏迷的苏小姐,听同事说,大爆炸前女佣为了保护苏小姐中了流弹,是自己跌进海里的,那么重的伤,必死无疑……再之后,苏小姐昏迷了二十多年,或许是那个女佣在天有灵吧,躺了那么久还是醒了过来。”
  “然后呢?最后呢?”
  “记忆有些缺失,到她孤独终老,都没有想起来,太平洋里埋藏着她曾经的爱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她的偏执阴暗,虚伪狡猾,不可一世,怨不得老天,怨不得别人,虽然记不起一些事和人,但是她后半生还是活得很有罪恶感,很辛苦,恶疾缠身不说,还没有其他能转移注意力的事物,不养花不养动物,独居在老师的阁楼上,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长大,又看着老师的丈夫病亡,看着她改嫁,看着她子孙绕膝……孤独的真是有些……活该啊……”
  “老师和孙碧玺是什么关系?那个苏小姐,是苏家的人吗?”
  “她之后改嫁的对象是孙家的人,至于苏小姐,不是,同姓而已。”
  唐辛夷静静地消化那个故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当亲身经历虚虚假假的梦境时,能真切地感受那种气氛和情绪的绝望与震撼,可当听着别人的故事时,却缺少那份独特的视角,变得难以感同身受,难以领会剧中人物的思想和情感。
  侧身缩进苏红凛怀里,她能感觉到洞外吹来的湿润雾气,天快要亮了吧,太阳要出来了。
  “你怎么想的,红凛,关于那副画那些梦……”
  “苏小姐死于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刚好是你出生时,至于那个女佣……老师没有和当年的人提及丝毫,包括苏小姐,在她临终前才告知后辈,千禧年过后,小女佣的残骸和当时牺牲的中国战士,以及日本人的尸体,一同被发掘出来做了dna检查,分离出来后全部火化,骨灰和去世的苏小姐一起送回中国,埋在了她们曾经居住过的公寓楼下,某棵树底,有一个时间胶囊,用钥匙和密码打开的胶囊,我想,那里面肯定有更多苏小姐和女佣的资料之类的……”
  “在苏小姐昏迷期间,她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才有了我之前说的那个版本的故事。”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她觉得……虽然我觉得是苏小姐自己作,但她固执的相信,如果不是她的原因,苏小姐不会认识小女佣,不会玩弄她的感情,这之后的间谍行动也不会拖累两人,原本她们是可以退避战线,不会一死一伤的……”
  “红凛?”唐辛夷脑袋昏昏的,像是现在所有熬夜的疲累全部涌上太阳穴,“你有……你能要到苏小姐和小女佣的照片吗,我想确定一下梦里是不是她们,如果是,为什么我会梦到她们,还是说,真的有灵魂转世一说?”
  “有空亲自去一趟吧,看看她们的世界……”苏红凛一阵后怕,洞外阴风阵阵,她不得不脱了外套躲进唐辛夷怀里,亲她露在外面冰凉的鼻尖:“你是苏小姐,我是小女佣,如果是,那就是你的报应,你得一辈子爱我,照顾我,补偿我!”
  “这是一种可能,不过我觉得我是小女仆的可能性要大一点,因为梦里的视角,作为她多一些,尽管……尽管作为旁观者的视角更多……”
  “那就是我的报应……我们的报应……啧,真不爽……”
  “这种报应我还甘愿呢!”
  铺天盖地的感觉这时候才贯穿唐辛夷的心脏,是什么让她悲伤的难以附加,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拽着她的心脏给苏红凛看,她好想告诉她,她是多么的温暖,多么的珍贵,这不是报应,这是心甘情愿的奉献。
  黑暗里,唐辛夷说那句话时,双眼的神采熠熠生辉,让苏红凛觉得比四月的春天还要鲜活盎然,忍不住低头小心翼翼地亲上她的嘴,摩擦,吮吸,含咬,舔舐,直到用力吻在她温热的动脉上,确定怀里的人完整的生命,不会像……前世一样不得善终。
  人一生感情的纽带就是这么神奇,绑住了两条平行的线慢慢收紧,你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命中早已注定,流年不负,时光不悔。
  ps:日常魔幻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