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关 地狱20 ◎石上月
  ──吴宛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哥哥死了,你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吗?
  ......她知道,哥哥被一个酒驾的男人撞死了,不过,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那竖起的眉毛,扭曲的面孔,哥哥曾经教过她,叫做「愤怒」。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达成别人的期望。不过,她还没有学会「哭泣」,所以她只能沉默而无声的参与全程葬礼。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想要走进哥哥的房间里,在被保持的跟原先别无二致的摆设间,安静的发呆。
  「哥哥,我很奇怪吗?」她曾经这样问过。
  「小均只是比较特别而已。」哥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但哥哥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开心。」
  「这样阿......你都把『表情』记起来了?」
  「嗯。」所以她能读出来,哥哥现在正在「难过」。
  「或许有一天,你能真正明白,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哥哥喃喃说。
  哥哥需要她明白什么吗?不过她也很清楚,人类在大哭跟大笑的表情,其实相差无几,或许极致的喜悦与悲伤,也不过只有一线之隔。
  就像她现在这样。
  眼睛不断有水渗出来,可是嘴角却是扬起,即便是吴宛均自己也不知道,开啟了天赋能力的她,此刻是高兴还是难过。
  「呼、呼!」吴宛均轻轻喘着气,只要她的手离开了尸体,那些涌动的、充满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就会流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原先的一片空白。
  所以她不能停下来。
  不过这般不间断的动作,也让她的体力快速流失,与此同时,她也逐渐将屋内的尸体摸完一轮。
  就在这时,她看到「哥哥」。
  虽然距离有些遥远,而只是静静的坐在墙角,但那身形,与哥哥几乎别无二致。
  彷彿受到了蛊惑,吴宛均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伸出湿漉漉的双手,试着去碰触,但也就在她即将摸上去的那一瞬,「哥哥」迅速动了。
  往她的身后走去。
  吴宛均一怔,回过了头,这才发觉,徐雅娟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呜,宛均,你醒醒,不可以再继续这样了。」不知何时,徐雅娟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力的摇晃手中的铃鐺:「这个不是尸体,这个是鬼魂阿,你要是拥抱了他,就会跟我刚才一样,被彻底拖入这个世界的!」
  而且,能斩鬼的刀子在宛均的背包里,她没有把握能及时拿出来帮助宛均。
  「......我知道了。」
  方才心醉神迷的诱惑彻底消失,吴宛均的心思澄明而空洞,又回復原先的状态,无喜无悲,她漠然看着那个「哥哥」,冷静下来后,她也总算发觉,这个是假的。
  她的哥哥,并不在这里。
  吴宛均从背包抽出刀,那把长刀构造特殊,收纳起来时会自动缩小,但抽出的瞬间便会自行拉长,变成方便砍人的大小。
  刀光闪过,那不知为何跑进这屋里的鬼魂,也同样消失无踪。
  「宛、宛均,你恢復了吗?」徐雅娟泪眼矇矓,怯怯的看着方才突然发狂,在尸堆中好似疯子般的吴宛均。
  「嗯。」吴宛均点点头,指向她方才注意到的小门::「出口应该在那边,走吧。」
  「真的吗?」
  「放心,我不会再碰那些尸体了。」好似看出徐雅娟言下的未竟之意,吴宛均淡淡说。
  堆满这屋子里的死尸她都已经品尝过了,所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吴宛均看也不看一眼,好似方才她不曾扑在尸体上狂乱的摸索,只是一脸冷静的走向她的目标方向。
  徐雅娟抹了把泪,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吴宛均走了过去。
  果然,门内,一颗闪耀的白色光球正静静发着光芒。
  「耶!」徐雅娟开心的欢呼,拉着吴宛均一块去触碰光球。
  也就在那瞬间,胸口一痛,徐雅娟愣愣地垂下眼,看着自胸口穿透而出的刀刃。
  原来斩鬼刀也能杀人阿,这是跃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徐雅娟迷茫的看向身边,从这关卡一开始到方才,始终护着她的少女,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姿态,乌黑的眼珠子安静的看着她,读不出更多情绪。
  但她的手很稳,一点颤抖也没有,就这样将刀子抽出来,似乎还想着再补一刀。
  好痛、好冷,徐雅娟摀着胸口,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与方才被眾多亡灵一拥而上的喧闹感不同,这儿是如此的安静,而到了最后,她还是没能弄明白吴宛均的心思。
  她想起自己选的卡牌,一群骷髏围着一个人狂欢,在先前遭到鬼魂扑倒时,她曾一度以为这是应验了卡牌的图面,没想到,她并非死在自己最爱的灵异事物上,反而是她最无防备的人,亲手杀了她。
  希望,她能变成她最喜欢的鬼魂,继续流连世上,徐雅娟闭上眼睛,最后的思绪也慢慢消散。
  在她断了气后,一双带血的手抚上她的身躯,吴宛均感受着死去的徐雅娟瞬间带给她的情感波动,深吸了口气,缓缓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原来,拥有感情,是这样子的滋味。但那种彷彿瞬间填满四肢百骸的、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却只有那么一下子,亡者的情感、记忆,如巨大的洪流涌入她的心头,又转眼被她吸食殆尽,而后,是更深沉的空虚。
  她想,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要走到最后,要gm把「哥哥」给她,这次,她一定不会让哥哥失望,她能读懂哥哥所有的心情,她,总算可以回应哥哥了。
  如果原本的她什么也不懂,当能体会感情后,她才总算能确认,在这世上,唯一真正关爱她的,也就只有哥哥而已。
  假如,要能理解哥哥的前提,是要始终保有这个天赋能力,那让她永生困在gm的游戏中也无所谓,只要哥哥能陪着她。
  吴宛均记得,gm曾允诺的通关者,既然gm需要的只有一人,那只要她把其他同学通通解决,不就能迅速满足gm的条件了吗?
  好想、好想要更多,只要知晓了更多的感情,她就能离哥哥更进一步。
  在那之前,她,需要尸体。
  (感情地狱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