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 第106节
  另一边,姜帅与太子殿下并行回到正堂,姜帅回了京里还有一重卫国公的身份,礼数还要做足,他抬手请了太子殿下上座。
  太子殿下推辞后便不再让,自行作到上首去。
  心情极好的卫国公还特意唤人给太子殿下上了茶并四叠茶点。
  难得地对太子殿下和颜悦色,“太子殿下喝茶。”
  姜帅心思弯绕起来,也是能够一步一坑地给人走,可他选择了开门见山,“舍妹方才所言,太子殿下也都听到了。”
  太子殿下端着茶盏,嗅着里头的果香,并不接话,只等卫国公接着往下说。
  卫国公也不故意卖关子,“我从前不愿兰时与殿下有什么瓜葛,并不是不相信殿下与兰时的感情。”
  他也曾年轻过,能够明白这种感情,“恰恰相反,我就是太明白了,才不想殿下与兰时成婚。”
  “殿下也看见了,我姜府一众兄弟,没有一个纳妾的,哪怕是未婚,也不会置通房。我们兄弟如此,自然也希望未来的妹婿能洁身自好。”
  可太子殿下,注定在这一事上,不遂人愿,就算如今太子殿下守身如玉,日后也是说不准的。
  “我的妹妹,哪怕不是亲眼看着她长大,我也了解,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太子殿下这心,将来哪怕只是分给旁人一星半点,她也是断断容不下的。”
  卫国公摆手,挡住太子几欲出口的辩驳,接说:“殿下也莫要说她善妒,吾妹如何,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会追到北境去,老夫在这里真心实意地说一句,我家阿宛,便是天下最好的儿郎也配得,她值得那一份一生一世的一心一意。”
  “若真等到殿下与阿宛貌合神离那一日,我姜家必定是要站在兰时身后给她撑腰的。可结亲不是为了结仇,太子殿下如今还是可以想清楚再做决断。老夫愿奉上北境军的虎符,换得一个各自婚嫁。”
  时至今日,卫国公也依旧觉得,太子殿下的真心里,有对北境军权的觊觎。
  毕竟拿住姜兰时,真的可以拿捏北境军。
  太子殿下手上地茶盏,从烫到温,此刻已经渐渐转凉,听完了卫国公的肺腑之言,他搁下茶盏,起身行晚辈礼拜卫国公。
  “孤知道姜大哥在顾虑什么,大哥既语出肺腑,孤也坦诚相告。”
  太子殿下目光坚定,“这话再过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孤想娶的是姜兰时,将军之后也好,贫民之女也罢,孤此生,哪怕不做太子,也只要一个姜兰时。”
  听起来昏聩,却句句情真,江山美人若是只能选一头,他选兰时。
  “此前孤与兰时,已有协定,在她松口前,孤不会上门下聘,亦不会让父皇施压,卫国公尽可放心。”
  太子殿下现在这份从容,是兰时给的。
  姜兰时亲口说给他听的,就算他被骗百次,也会仔信第一百零一次。
  这下轮到卫国公府蹙眉,他如同饮酒一般一口闷了手里的茶。
  心里纳闷这太子殿下难不成是吃秤砣长大的,迎娶兰时的心也太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都不太好再直白地说太子殿下城府太深,配不上他心思单纯的幼妹这种话了。
  卫国公沉思半晌,不甘不愿道:“既如此,那就看兰时自己了。”
  话音刚落,穿戴停当的兰时正好领着已经适应京城生活的肖夙过来。
  兰时欲盖弥彰道:“我起晚了,劳太子殿下久等。”
  “无妨。”太子殿下一瞬间犹如春风化雨,殷勤地上前接过小狼崽,仿佛这是什么能累到人的重物,这变脸速度,让卫国公叹为观止。
  即便并不看好这段感情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面对兰时,真的是姿态极低,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一朝太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不易了。
  卫国公心底叹一声,只盼太子殿下,能一生如此。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这样的,一般的不要学,没有那么多姜兰时啊朋友们。感谢在2023-01-23 23:58:47~2023-01-24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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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太傅
  兰时装作看不懂她家大哥的忧心忡忡, 转移话题道:“大哥,我今日要带肖夙去拜访太傅。”
  兰时口中的太傅, 从来都只有一人, 是授她诗书的杜拂冲。
  她还捂上了肖夙的耳朵,“肖夙这身份,此生怕是没办法认祖归宗, 养在太傅膝下, 也算聊以慰藉了。”
  太傅的宅子空荡荡地,回府也只有俾仆孤本为伴, 让小家伙去他老人家膝下尽孝,想必杜姐姐泉下也安心些。
  还有一事——
  “杜姐姐的骨灰,是我收的, 我想征得太傅同意后,让她与七哥合葬。”
  生前未能互通心意,杜姐姐都惦念一生,如此情重,想来她是愿意的。
  卫国公欣然点头。
  活着的人,为已逝亲故做多少都是不嫌多的, 更何况只是合葬, 杜家娘子高义,这样的英才,葬在姜家祖坟,是他姜家的福气。
  “去吧,早去早回,今日家里吃锅子, 大哥在家等你回来。”
  卫国公的言下之意是, 不要同太子殿下瞎跑。
  今日拜访, 虽是私事也算国事,经过上元夜的乌龙圆夜图,京中官宦,也基本都明了了太子殿下与姜府嫡女的亲事怕是不远。
  所以兰时坦荡得带着肖夙坐上了太子殿下那辆招摇的马车。
  坐定后也有心情看看太子殿下,不知是否是她钟爱青色的缘故,今日太子殿下也着了青缎衣裳。
  较之平日的尊贵疏离,有了些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的潇洒。
  太子殿下轻咳了一声,“萧云韶呢?你如何安置她了?”
  兰时的心瞬间提起来一半,太子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真的要问萧云韶如何,而是在借这事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同萧云韶说过什么。
  兰时挺直脊背,装傻充愣地回:“她去寻我大嫂了,同在宛城住过,自是要拜访的。”
  兰时并没有问,殿下如何得知萧云韶在她的居所,也算隐晦地回了太子殿下。
  她知晓太子殿下听到了她那一番话,但并不在意,兵来将挡。
  第一次交锋,太子殿下败了。
  一时无话,兰时也尽量正襟危坐,不与太子殿下对视,假装没有任何炽热视线套在她身上。
  车厢静下来,只有肖夙松鼠一样啃核桃的声音。
  “诶呦,小狼崽子,也不能叫小狼崽就真当自己是狼崽了,你这一口小米牙,怎么咬得开核桃壳。”
  兰时哭笑不得,捏着露在肖夙嘴巴外边的半颗核桃,将整颗核桃都取出来。
  拿一旁的小银锤子给小狼崽敲开,“核桃吃瓤,补脑的,你多吃些。”
  等见了杜太傅,天资再高也恨不得能再长出八个脑子来去完成杜太傅的课业。
  不过小狼崽直到下车,也只吃到了一颗核桃。
  剩下的全被太子殿下抢进了自己嘴里。
  若不是第一颗核桃是从小狼崽嘴里拿出来的,太子殿下实在嫌弃,只怕小狼崽一颗也吃不到。
  小狼崽对美人极其包容,太子殿下抢食他也不生气,只在下车后紧紧握着兰时的手不肯松开。
  上元虽过,街上人这节庆热闹的心还没闲下来,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只除了杜太傅这处。
  他连门口的积雪都没命人清扫,长长的冰棱从檐上笔直向下,门口石兽与匾额上的雪将化未化,看着都冷清地很。
  “肖夙,这是你阿妈出生长大的家,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家。”
  兰时与太子都收敛了笑意,太傅孤直,看似名满天下,其实只有他二人两个弟子。
  而年节时,他们还在返程路上,并没赶上来拜访恩师。
  小家伙听兰时提起阿妈,也认真起来,他拉了拉兰时的手,“走吧!送我回家!”
  院内倒是被扫得很干净,太傅爱煮雪水烹茶,院内松竹上的干干净净,可见是都集起来了。
  杜府的正堂,也是一般冷清,陈设少得可怜,桌椅屏风都是老木头,透着一股子凉气,这地龙像是才烧起来的,费力地在暖厅堂,但收效甚微。
  杜太傅治学严,治家更甚,多年来不涉党争,简在帝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杜太傅一早接了兰时的拜帖的,只当她这一趟北境之行遇到了难处,没成想太子殿下一同来了。
  才要行礼,却被太子殿下扶回上座。
  兰时与太子一同跪下,不明情况的肖夙随着一同跪下。
  “太傅在上,不肖学生姜兰时,未能带回杜师姐,特来请罪。”
  虽然杜太傅从送杜蘅走那日就已经想到了有今天,一颗心还是沉了下去。
  杜太傅长髯鬓发皆斑白,一身藏青交领长衫,精神健硕,这一刻,尽添老态。
  他想扶兰时和太子殿下起来,可手不受控制地抖,怎么也伸不过去。
  “不过——”这话和提起杜师姐的死一样让兰时无法启齿。
  “兰时带回了杜师姐的孩子,太子殿下赐姓肖,名唤肖夙。”
  杜太傅到底年事已高,兰时不敢一气儿都说完,她怕太傅招架不住。
  招了肖夙上前给太傅磕头,可能真是天生的血脉亲缘,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瞧不上的小狼崽,乖乖磕头,乖乖叫人。
  “这是阿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外祖父,这是留给您的。”
  小狼崽捧着块木雕的芙蓉花,这是杜家的家徽,是杜太傅自己定的,是他金榜题名时,挥笔画就的,彼时有多踌躇满志,如今便有多痛心疾首。
  再不复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
  杜太傅面上看似无波无澜,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他抖着手接过那木雕芙蓉,沉吟良久。
  这一瞬,他想到了许多事,当男孩儿教养的老来女,学得满腹经纶,一身报国志向,他是以女为傲的,可最后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枉我一生为国,此刻却连一句死得其所都说不出来。”
  杜太傅揉了下肖夙的头发,却不敢再细看肖夙的容貌,生怕牵起心内的钝痛。
  有女如此,他是能挺直腰杆的,“可我却只能想到,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曾经怕黑惧暗的阿蘅,不知埋在何处幽暗的地下,独自泣血,为国捐躯,葬送一生,却再难回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