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话 亦敌亦友(5)
  扣扣――。
  会议室的门被慢慢开啟,徐可欣推着门把随她的经纪人从门口环视室内,秦岳和其他几个演员,还有电影幕后工作人员都已入座,眼神对到坐在最前排的张导后,便点头致意,「张导。」
  「来,这边请坐。」张导的助理从一旁引导徐可欣他们入座,和秦岳隔了一张椅子,她略微瞄了一眼,接过秦岳礼貌性的微笑。
  待所有人都陆续抵达,张导清了清嗓门,扬起手上的剧本和资料,开始主持这场电影拍摄的讨论,「你们应该都看过剧本了,那我就直接进入正题。」
  徐可欣俐落从包包里抽出厚厚的台词本和记事本,上面都是满满的註记,标示着哪边是剧情的重点、转折、关键场景等,深入了解角色的形象。
  翻找了包包的内侧,徐可欣顿时皱起她细细的眉,小心翼翼的连同前侧的拉鍊口袋、后面的外袋依序寻找了一番,就是找不到半支笔,不经意的小声微微轻叹:
  「笔呢……。」
  秦岳撇过头全看在眼里,默默地将自己手上的蓝笔放在桌上,推向徐可欣。
  「唔,谢谢。」犹疑了一下,徐可欣停下动作,见秦岳没放在心上的摇摇头,才缓缓拿起。
  「这次《在白昼与君别离》的拍摄,我们会先从孙君劭,也就是秦岳饰演的角色,从他十年后在伦敦街头再次邂逅白诗媛,我们的女主角可欣,那一幕先行拍摄。」
  张导看了一眼秦岳和徐可欣,精神奕奕的继续说道,「时间和製片规画表我已经都通知诸位了。」
  徐可欣凝视着那支笔,偷偷将目光落在秦岳身上,他专注的神情看着手上的资料,手背抵在下唇认真思索的模样,不同以往那种给人不成熟的印象。
  看来他也和她一样,认真的对待内心一直以来梦想,用热忱和努力堆积,专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他成功了。
  那,我呢?徐可欣还在寻找这个问题的解答。
  「张导,打扰了。」
  趁工作的空档,徐可欣特别前去张导的工作室,张导看见她露出满脸的笑容迎接,捋起他的鬍鬚,心情正好。
  随着张导眼神示意坐在隔壁的沙发座椅,她有些支吾的不知从何说起,张导察觉她的异状后,歛起和悦的笑顏,「有话就直说吧,我们都这么熟了。」
  徐可欣的眼眸中带有一丝忧鬱,不同于往常那般冷艳,将人阻隔于千里之外。
  张导算是她人生中的贵人,也像个人生导师,带领着她找到正确的方向。
  「那就恕我直问了,电影卡司的部分,您已经定好人选了吗?」
  听完,张导先是愣了半晌,顺手提起桌面上的马克杯,小啜一口黑咖啡。
  「是,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我担心我没办法詮释好白诗媛这个角色。」她的双眼又染上了一层更深的焦虑感。
  「嗯――你是在顾忌什么吗?」
  在电影中,白诗媛是一个孤儿,从小被转送到好几个寄养家庭。
  她并不是幸运的那个人,家暴、霸凌、遗弃、凌虐……对她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何谓亲情?何谓友情?何谓爱情?她都未曾感受过,也不曾奢望过。
  直到她遇见了孙君劭,一个和她存在于不同世界的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所有一切,是白诗媛多么渴望拥有的一丝丝温暖和情感。
  本以为他能解救她于水生火热的地狱,殊不知他才是那最深渊的无尽的黑暗。
  孙君劭不爱她,仅是迷恋于白诗媛的美貌,满足他身体的慾望,一而再再而三折磨她、利用她、要胁她……。
  但白诗媛就像个傻瓜一样,以为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后续这两个角色会如何演变无须多言,凭白诗媛这个角色,就够让徐可欣琢磨良久。
  她只知道,就连和季子旻那份纯真的情感都无法把握在手里了。
  她没有自信,可以像白诗媛一样,坚持相信着那扭曲的爱情。
  「我个人是认为你多虑了。」张导彷彿了解她的心思,放下马克杯,十指交合,他继续说道。
  「白诗媛这个角色很微妙,其实遇见孙君劭之后,她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她的内心,我想这是需要和男主配合之后,才能慢慢抓到感觉,我知道你有那样的潜力。」
  像是被提点般,纠结的思绪好像被温柔的言语慢慢解开,徐可欣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一直不愿放弃和张导合作的机会,只可惜季子旻不明白。
  「至于这点,我非常欣赏秦岳。」
  张导打破短暂的沉静,入耳的名字让徐可欣有些恍惚,眼睫微微靠拢,不明所以的重述一次,「秦岳?」
  「其实我认为,他在《亭亭玉立》将悲愤、痛苦到最后释怀的内心变化驾驭的非常好。」
  徐可欣静静地听,张导带着厚实的嗓音讚赏着秦岳的表现,才突然想起,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秦岳这个人。
  「只不过,我希望观眾可以更专注在我们剧情所想表达的意义。」
  「怕是你们俩的八卦新闻,会模糊了焦点。」
  张导闭目沉思,空气中漂流的自然风随着他的沉默放慢了步伐,他微微开口,捋起他的鬍鬚,「犹豫了很久,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孙君劭这个角色了。」
  连徐可欣自己都感到意外,原来在张导的眼里,秦岳他配得上,他有张导想要的那个演艺特质,而之前她还一脸鄙视和经纪人嚷嚷着,如果秦岳是男主角她寧可不演这种蠢话。
  想到就觉得羞耻。
  「虽然秦岳算是你的后辈,但论对角色的带入感,他的实力可不会输你。」
  眼前的事物恍如逐渐开朗明亮,徐可欣的眼角有点酸涩,沉淀了许久。
  张导靠着沙发扶手,挪动身体往后仰坐,「别想太多,随时都来找张导聊聊,你也是我万中选一的好演员。」
  浅浅一笑,徐可欣放下内心的执着,任由自然微风轻拂,将她安稳地拥入怀抱。
  「那我们大概会按照这样执行,有什么问题或建议现在可以提出。」
  张导环顾会议室,大家都明瞭电影的所有安排和规画,一致没有异议。
  收起文件,准备离席赶往接下来的行程,徐可欣站起身,伸出手将蓝笔递给秦岳。
  「秦岳。」彷彿在他身上看见自己曾经的影子一样。
  秦岳回眸,笑着接过徐可欣手中的笔,淡淡的,她嘴角的笑逐渐化开,宛如暖阳,「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