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兽的巢穴(4)
  好不容易捱到通识课,陈业池满心期待踏进教室,待双眼搜寻到学姊的后脑勺以及她左手边的古庭,左手边?他才忽然想到古庭以为他喜欢她的事。
  学姊通常都是第一个到的,顺着阶梯往下走,从右手边入座最方便,以前比较晚到的古庭总是坐在学姊的右边,他们三人认识后,就换成他坐在学姊的右手边。
  今天要不就是古庭第一个到,要不就是她刻意换了位置。
  这样⋯⋯学姊该不会知道了?他的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不、这应该是自由落体,直接从最高点降至谷底。浑身僵硬的来到那一排,感受到动静的学姊很快就抬起头,她弯起嘴角。
  「嗨!」他眨眨眼,看不出任何异常,就连古庭也朝他挥手。
  「嗨。」他压下椅垫,便听着她们俩聊天。
  一整堂课,他没有和谭云说上几句话,下课鐘响,他有点心不在焉。
  「业池,既然我们都要去开会,你就顺便载我吧。」古庭喊他,此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学姊跟着他一起惊讶地瞥过头看她。
  古庭眨眨眼,「顺便嘛!」她对学姊挤眉弄眼,一起出了教室,灰濛濛的云挡住了即将西下的太阳。
  「那⋯⋯掰掰啦!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谭云一隻手搓搓自己的头,看起来很是尷尬,不等他们回覆就转身离去,陈业池盯着她的背影,一堆问号在头上盘旋。
  学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走吧。」杨古庭没有表现出来,确实是顺道一起去开会,但她想要趁机和陈业池聊聊。
  他没有载她,而是牵着脚踏车和她一起走去活动中心。
  「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以为我喜欢你,对吧?」
  他听起来沮丧到了极点,几乎快要放弃隐瞒,喜欢谭云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
  「蛤!你没有喜欢我?」接收到这个大消息的她,激动地跑到他面前,陈业池满脸的无奈。
  「我⋯⋯以前有,但是我发现那不是喜欢。」他一秒放弃挣扎,只是陈述事实,没有过多的情绪。
  「蛤!」杨古庭不敢置信,「那你干嘛不跟我说!」仔细想想,陈业池是有澄清没错,但当下谁会相信啦,她好难为情。
  眼前的男孩绷着一张脸,眉宇之间净是委屈,他怕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双手抓着龙头将脚踏车往后退了些,往右偏绕过古庭。
  女孩自个儿追了上来,「那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说你喜欢谁,我就不会误会啊!」她看他都不说话,一着急就抓住他的手臂,小巧温暖的手掌,他一股气从心底窜出。
  「别碰我。」三个字听起来充满威胁,古庭受到莫大的惊吓,连忙松手。
  她从来没见过生气的陈业池,浑身散发着冷漠,她瑟缩着避开他的目光,右手不自在地抚着脖子,「对不起。」
  他叹了一口气,过几秒后也道了歉,他不该这样发脾气。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任凭沉默取代他们以前总是聊得起劲的时光。
  「是我认识的人吧,所以你不跟我说⋯⋯」想了很久,杨古庭得出这个结论。
  「嗯。」他的声音低沉认真,她扬起头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垂下眼对上她的视线,那一瞬间杨古庭好像就知道是谁了,「谭云。」学姊的名字像两颗石头投进她的心里,噗通、噗通,她还是难掩震惊,睁大了眼。
  陈业池见她这么惊讶,不知为什么就想笑,浅浅弯起嘴角,他却笑得有些苦涩。
  这么重要的事,他却还没能跟谭云说。
  「是学姊⋯⋯」她喃喃自语,随后垂下头,双手握着肩上的背带。
  「我怎么都没有发现⋯⋯」说她神经大条也行,可她也知道是因为她压根没放心思在学姊和陈业池身上。
  「你有认真关心过谭云吗。」杨古庭大动作地抬起头,明显恼羞成怒,「我当然有!」她心里头奔腾的河水混浊不堪。
  「那你呢!」面对她质问的语气,他也是茫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一开始才跟学姊要好吧!这样你对学姊也算是喜欢吗!」她一字一句刺向他,陈业池停下脚步,不敢相信古庭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原本被压抑的脾气又濒临沸腾。
  他沉下脸,乌云好像也随之加厚,压在他们俩身上,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有说错吗?要不是因为我,你会注意到学姊吗!」
  「杨古庭,不是每件事都与你有关,当你以自己为中心时,你知道谁受到最多伤害吗?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杨——古庭,等等我们啊——」
  身后一阵叫喊,她的怒容被慌张取代,回过头,发现是吉他社的其他干部,她赶紧换上笑脸,朝他们挥手,几个人也就加快脚步来到他们身边。
  他们吵吵闹闹,唯独陈业池一句话也没说,他一样装上了微笑,最有礼貌的那种。
  这是成发前最后一次干部会议,潘翎光一改前几次比较严肃的态度,让大家能边吃饭边开会,还好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跟古庭刻意避开彼此的视线,她跟潘翎光在斗嘴时,大家都笑得夸张,他也很配合的将笑容扩大一些。
  太累人了。
  藉由整理来放空,他将大家吃完的饭盒叠一堆,塑胶盖碟另外一堆,抬头确认没有人还再吃,便把厨馀袋绑好。
  「业池,你一直都这么有条理吗?」有人笑嘻嘻地问。
  「嗯⋯⋯不知不觉的吧。」有干部主动跟他搭话,他多少感到欣慰,两个人在原地聊了一会,大家收拾好东西,就准备散会了。
  一群人互道再见,陈业池注意到古庭随潘翎光离去的背影,他们都吵架了,干嘛还在意她能不能平安回家?
  他反射性地就跳出之前谭云忧心忡忡地脸庞。
  在夜色下骑着脚踏车,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停在巷子口,看着铁门前停着的两台脚踏车。
  「我到底在干嘛。」像个变态一样。
  他好希望,学姊过几秒后能推开铁门,她戴上灰色口罩,解开车锁,再俐落的跨上脚踏车。
  她会骑出巷口,惊讶地睁大眼,拉下口罩,露出她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朝他喊:「业池,你怎么会在这?」她的嘴角会添上「好巧喔」的微笑。
  可这些,都没有实现。
  陈业池踩下踏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