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昭昭 第20节
  昭昭心里像憋了口气,不上不下的,连绿豆汤也没能压下这口气。
  同时,她还有更大的担忧。方才听二哥的话,那些人是谢氏一族的,谢氏一族谋逆是咎由自取,却来刺杀二哥……
  昭昭知道这天下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平静,她撑着下巴,眼神一偏,正瞧见窗外的天。不久前还是夕阳满天,这会儿却已经有乌云压城,瞧着像要变天。
  贺容予位高权重,纵然昭昭相信他,可也会隐隐地担心。
  夏日的雨来得急促而迅猛,入夜时分,雨势已经侵袭全城。雨线织成一张网,将屋舍楼宇都网罗其中。上京是一个大茧,包裹着其中的无数小茧。
  亥正时分,一匹玄色骏马疾驰而过,破开雨线出现在上京城外官道上,停在上京城门前。
  今夜因中州王遇刺,城门早早关闭,方便调查刺客。马上之人从腰间拿出一道令牌,守城之人认得,那是中州王府的令牌。中州王府的令牌,比天子的令牌还要好用。
  守城之人当即打开城门放行,玄色骏马一路行过朱雀街,停在中州王府门前。
  这是中州王的另一个近身护卫,朝南。
  贺容予去南淮时,带的是朝南。回来时,朝南却没跟着一起回来,而是留在了南淮继续暗中调查谢氏一族之事。
  谢氏一族重文,从大昭建国还没来几百年来,先后培养出了四位丞相,优秀士子数不胜数。这样一个家族,按理说自然是忠诚的,可却培养出了一个大胆谋逆之徒。
  贺容予自觉事情不简单,所以留下朝南调查。
  朝南将马给小厮,脚步匆匆穿过前院,抵达贺容予院子。廊下的风灯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显得孤苦伶仃,照着朝南的影子瘦瘦长长,落在贺容予房门前。
  “王爷,属下回来复命。”朝南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属下先是去调查了那位友人,表面上他与谢家那位是偶然结识,事实上他是蓄意为之……”
  朝南一顿,声音凝重几分:“不出王爷所料,一切线索都指向南州王欧阳霖。”
  贺容予倚着门框,身姿慵懒,手中把玩着一把扇子,轻轻打开又收起,“嗯。”
  不算意外。欧阳霖当年本来野心极大,想趁北州叛乱之时,一举起兵造反,拿下天下称帝。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贺容予,不得不暂时退却。但他从来没有甘心过,这些年里,屡屡试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辛苦了,去洗个热水澡吧。”贺容予淡淡地开口,收起扇子。
  朝南应了声,退下去。
  贺容予靠着门框,看向屋檐下的落雨,惊雷阵阵,扰人清梦。雨丝被大风吹进廊下,丝丝清凉飘落在他脸上,此情此景,一如九年前先帝驾崩之夜。
  当时……
  隐没在雨声里的轻微脚步声停在不远处,贺容予转身。昭昭抱着枕头,微低着头,有些胆怯。
  “惊雷。”她闷声地说。
  贺容予唇角漾出抹笑意:“昭昭,不久前你才说过你长大了。”
  昭昭揉了揉眼,声音轻柔:“打雷的时候可以暂时做一下小孩子吧。”
  贺容予挑眉,眸中笑意渐深,转身进门。昭昭亦步亦趋跟进来,站在门口的花几旁边。花几上放着盆茂盛的绿萝,昭昭伸手拨弄,没说话。
  她很怕这种连续不断的雷雨交加的时候。
  贺容予从柜子里找出条干净毛巾,给昭昭擦头发。她原本已经睡下,因此云芽不知道。她撑了伞,但还是被淋湿了些。
  贺容予将她的湿头发大致擦干,让她去床上睡。昭昭这才走到床边,乖巧躺下。贺容予则自觉地去了一旁的睡榻上将就。
  风声雨声雷声不断,闪电映在窗棂。昭昭缩进被子里,翻了个身,面朝贺容予的方向,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隔着一层纱帐,只能看见个隐约的轮廓。但她知道贺容予就在身边,因为满床都是贺容予的味道,令人心安。
  又令人心慌。
  她猛地把头缩进被子里,转了个身,背对着贺容予闭上眼,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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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大抵是太过心安,又因为天气不好,光线昏沉,昭昭这一觉竟睡到巳时。她揉了揉眼,见房门紧闭,贺容予早已经不在房中。
  昭昭翻身下床,外头的云芽已经在侯着,听见动静后推门进来,身后那群小丫鬟们捧着梳洗用的铜盆胰皂进来。
  昨夜下大雨,云芽便知道昭昭会来找贺容予。她只是没有阻拦,便当做不知道。这也是贺容予的吩咐。
  昭昭睡眼惺忪,看向小丫鬟手中捧着的铜镜,问起贺容予:“二哥出去了么?”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但天仍旧阴沉沉的,像是遮了一张泼墨的巨大帷幕。
  云芽替她梳头,回答她的话:“回三小姐,王爷一早便出门了。今日早晨,东州王抵京,定然有诸多事宜要处理。”
  昭昭哦了声,没再说话。
  五州的几位王爷性格各不相同,他们每隔两年都会来京一次。那几位昭昭都已经见过,其中中州王便是贺容予,除去他之外,北州王袁易是贺容予平定北州叛乱之后一手提拔的,唯贺容予马首是瞻,没什么好说的;那位西州王,总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却叫人并不舒服;至于南州王欧阳霖,气焰嚣张,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
  而这位东州王,却是最不相同,他和贺容予关系不错,似乎年少时便是好友。但具体如何,昭昭也无从晓得。
  她叹了声,没再想下去。
  比起东州王的到来,这日下午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更让昭昭在意。
  贺容予今日留在皇宫用午食,并未回来。昭昭兀自吃了午饭,虽说下了场暴雨,可温度并没怎么降下来,反而变得更潮热沉闷,只让人的食欲降下来。胃口不佳,昭昭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待她们把东西撤下,昭昭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忽地想起贺老夫人,便打算去老夫人那儿看看。才刚迈出自己院子,正巧看见常叔在庭院里走着。
  常叔低着头,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
  昭昭叫住人,恭敬又乖巧地唤了句:“常叔,您这是去哪儿呢?”
  常叔因为上一次的事,看昭昭总有些别扭。好在昭昭态度真诚地道歉,又嘴甜,他气慢慢消了。
  见是昭昭,常叔抬起头,眉头还皱着:“是三小姐啊。门口来了位姑娘,说是老夫人母家的小姐。那姑娘长得是挺乖巧的,像好人家的,但王府里的小厮哪里认得,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把人请进来,这会儿正在前厅等着。老奴正要去请老夫人来呢。”
  昭昭道:“巧了,我也正要去见母亲。我们一块去吧。”
  母亲娘家的姑娘……
  昭昭在心里思忖了一瞬,没多想。
  她和老夫人关系算不上多亲近,不知道老夫人娘家的情况,反正知道她来的这些年,老夫人和娘家的联系也不多。她本来只当这姑娘是个来投奔的普通亲戚。
  和常叔一道到老夫人住处,陶娘给他们开门。院子里的花因为下雨被打落不少,满地的花瓣,看着可惜,昭昭一时走神。
  常叔说明来意后,昭昭才跟着说了句:“我没什么事,陶姨,只是来看看母亲。”
  陶娘哎了句,进去回禀老夫人了。
  等待的间隙,昭昭伸手拨弄叶子上残留的雨水,心里想着母亲大概会让陶娘代为打点。那位姑娘前来投奔,也能短时间内和自己做个伴。
  叶子上的雨水被昭昭碰落,不小心溅到她眼睛,昭昭直起身揉眼睛。好在没什么事,她眨了眨眼,松了口气。
  再抬头时,却看见老夫人亲自出来。
  “走吧,我亲自去看看。”老夫人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神忽然有了情绪,昭昭再次一怔,不禁想,这位姑娘是谁呢?难不成是母亲好姐妹的女儿?
  她跟在老夫人身后,前去揭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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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到了前厅,昭昭终于见到那位姑娘。
  那姑娘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怯生生看了眼他们几个,最后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矮身行礼,先唤道:“姑母。”
  又一一和他们几个见礼。
  一眼望去,便知她是美人。五官精致端正,又透着一股温柔似水的气质。
  那是一种更为成熟的美丽。
  昭昭无端地和她对比,撇了撇嘴。
  老夫人看着她许久,那双平静的眼忽然掀起波澜,似乎回忆起往事。老夫人道:“你是如月吧?”
  萧如月点头:“是的,姑母还记得我。”
  老夫人笑道:“记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你和川儿玩得很要好。”
  她的的确确是笑了,昭昭看着她嘴角的浅淡的笑意,忽然间心里生出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因为母亲甚至没对二哥笑过。
  那个浅淡笑意,是二哥想要得到的。尽管二哥从来没表现出来过,但昭昭能察觉到。
  此刻,它这么容易就给了一个陌生人。
  昭昭心口闷起来,再次看向萧如月。
  萧如月道:“是,一别经年,姑母身子可还好?”
  贺老夫人那抹浅淡的笑意很快的消失了,转而换上一种淡淡的忧愁。这情绪转换之间,昭昭内心升起一股惶恐。
  她直觉眼前这个萧如月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亲戚。
  老夫人上前一步,拉住了萧如月的手:“好孩子,姑母身子挺好的。你家里可都还好……”
  老夫人拉着萧如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院走,吩咐常叔给她收拾出个院子住。昭昭跟在身后,完完全全的被忽视。
  常叔听完老夫人的话,下去忙活。昭昭看了眼情况,自觉插不上一句话,也借口告辞,而后回了自己房间。
  后来听说老夫人和萧如月说了一上午的话,午饭也是在一起用的。昭昭心里更闷得慌,她下意识想找贺容予。
  但贺容予从早上出去后,直到这天夜里才回来。
  还是朝北回来说,王爷和东州王许久未见,喝了几杯,有些醉了。
  昭昭说:“喝几杯也能醉?二哥的酒量有这么差,你扯谎不打草稿。”
  朝北挠了挠头,悻悻笑。
  家里来了客人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贺容予。昭昭站起身,和朝北道:“他们在哪儿喝酒,我去接他。”
  朝北小声道:“……醉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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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深了,街边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裹挟着燥热的夏夜晚风拂面而过,昭昭深吸了口气,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