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79节
  晚晚惊醒。
  她呼吸猛地剧烈起来,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擦拭着她额上的冷汗,将她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开。
  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额头、脸颊。
  容厌的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低哑,一声声撩拨。
  “做噩梦了?”
  晚晚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不同,那么温柔,那么照顾。深更半夜,她惊醒,他也跟着醒来,没有一点脾气地询问她。
  他今日主动拥抱她,又是对之前的事不再计较,她好像怎么做,他都能包容。
  这是他的喜欢。
  晚晚轻声答,嗓音微哑:“只是醒过来了。”
  容厌“嗯”了一声,“还想睡吗?”
  晚晚道:“如果我说不呢?”
  容厌睁开眼睛,即便睁开了,他其实也看不清东西。
  他的手抚在她脸颊上,“睡不着,想做些什么?”
  晚晚:“陛下都陪着我吗?”
  容厌应了一声,“都陪着你。”
  晚晚沉默了片刻。
  他是想要对她好,他能那么温柔,那么耐心。
  可到了如今,他和她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从最开始她还没那么讨厌他时,他不喜欢她、玩弄她,到如今他喜欢她,对她好……她也已经生不出半分动容了。
  晚晚本懒得去想,此刻还是不由自主在心里答了一句,他和她早就错过了,早在她遇到师兄那时,他对她的意义,只能是,极为勉强才能找出一点点相似之处的,赝品。
  互相索取好了。
  只要他愿意放过她,放开手,她绝对会停手,该解的毒,都会给他解了,不会再对他怎样。
  晚晚还是背对着他,闭上眼睛,道:“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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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他和她换了位置一样,晚晚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改变,用各种方式,试着去得到她的喜欢。
  除了还是囚禁着她。
  椒房宫中添置了许多东西,外邦进贡来的血珊瑚,江南最有名的绣娘绣出来的双面绣锦屏……让人眼花缭乱的宝物,随随便便堆满了椒房宫的库房,就连最好的御厨,也直接搬到了椒房宫中。
  晚晚也耐心与他相处。
  会在月下亲吻,牵着手在宫中漫步。
  她有时候在宫中炮制药材,他来了她也不想分神,容厌便在一旁看着,目不转睛,她随便做些什么,一回头,便都能看到他眼里的笑容,还有一日胜过一日的情意。
  日出日落,天晴阴雨,一日三餐。
  晚晚也会回以又甜又温柔的笑意,就好像真正的夫妻,那么和谐而平静。
  可是再看头顶被框住的天,心情依旧是阴翳而无趣。
  她看着容厌添置在院中的一个琉璃鱼缸,据说是南面的附属国最近献上来的,那是比江南还要往南的地方,里面极为绚丽的鱼儿尾鳍散开地极为漂亮。
  晚晚没让别人照顾,自己每日都会亲自来给这些鱼喂食,几粒鱼食撒进去,有时候多一些,有时候少一些。
  琉璃鱼缸里面布置地也是极为漂亮,透明的琉璃,圈出不小的一处空间,给这些漂亮的鱼儿游动,每日都有最好的鱼食。
  它会知道自己生活在别人的施舍和控制之下吗?她愿意,就能多给几粒鱼食,她疏懒,鱼食也会少一些。
  晚晚今日往水里滴了几滴药。
  她看着里面的鱼游动渐渐缓慢下来。
  容厌来到椒房殿中,脸色有些泛白。他身体不好,可平日里的唇色却不显虚弱,总是极为漂亮的红色,今日唇瓣却也苍白下来。
  晚晚忽然想起,这些时日,他一直宿在椒房宫,只有昨日,他没有过来。
  饶温倒是傍晚过来了一趟,传话说,陛下有要事,晚上让她先睡。
  晚晚不在意他来不来,此时乍一看到他这样明显地虚弱的模样,眉梢稍微挑高了些。
  她给他下的毒,一个月发作一次,连续三次毒发时没有解药遏制,毒药就会开始直接摧毁他的身体。
  如今,距离上一次还不到一个月。
  他毒发了?
  晚晚想了想,放下手里的鱼食,走上前,还没有牵住他的手,忽然停下了脚步。
  容厌平日不喜在衣上熏香,以往,他身上只偶尔会带着些安神香的香气,后来在她这里,安神香也不再用,身上除了会有些药香,便是极为清淡,只有靠地很近时才能嗅到的清冽香气。
  如今,他身上很明显地,沾上了另外一味衙香,甜而不腻,矜持而幽雅的一味女子香。
  这得是与那女郎相处了多久,身上才会一直带着这香气。
  晚晚忽然停住脚步,眼里慢慢升浮起些许笑意,心里含着些许期待。
  他……是不是总算腻了她了?
  他宫里可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意外之喜,她没问他有没有毒发,反而期待道:“陛下,您今日身上的香气好香啊……那女郎可在宫中?”
  容厌皱了一下眉。
  她都在说些什么?
  下一刻,他顿了一下。
  ……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不属于她的味道,她居然在问他。
  他眼睛霎时间亮了些。
  第49章 乌夜啼(四)
  作为一朝帝主, 对整个皇朝的消息情报控制必不可缺。
  所以容厌一想,便能想出好几个夫妻感情深厚的官员,有寒门上来的酷吏, 也有端方持重的世家公子。他曾经一个个将人传来御书房, 与他们闲谈, 旁敲侧击出他们与妻子相处的方式。
  他在宫里长大, 没看到过正常人家的夫妻应当如何相处,但他都可以去学,他可以去学着应当怎么做才能让她再高兴一些。
  这些时日, 他都很喜欢。
  乍一听到晚晚问他身上有别的味道,他下意识觉得, 是不是……她也在意他了?她是不是也开始在意他有没有接触了别的女郎?
  晚晚唇边带着笑意, 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柔和而又温暖,美好地这样无可挑剔。
  容厌贪恋地看着她,想了想,留有余地道:“在宫中如何, 不在宫中如何?”
  晚晚与他回到寝殿中坐下,认认真真商议:“如果是在宫中,那我作为皇后,自然要去好好赏赐一番的。如果不在宫中……陛下是喜欢那女郎吗?”
  容厌听完第一句, 唇边的笑便淡了下去。
  这种事情上, 她倒是大度得很。
  她是巴不得他去别人那里?迫不及待顺势想要推开他?
  容厌淡声道:“你不爱管后宫大事小事,便都递到我面前, 让我来处理。我批完的答复都在你书案上, 所以后宫发生了什么,你一概都没有去过问?”
  晚晚眨了下眼睛, 无所事事地看向一旁。
  她都被囚禁着,还管什么事。
  容厌道:“近日我筹备遣散后宫,徽妃那里需要我亲自去一趟,昨日傍晚我挤出空去她那里,她在殿中晒了香料,日落时分正要将香料收起,想来是那个时候沾到了庭院中晾晒的香粉。”
  晚晚怔了一下,她注意到,他最先说的那句:“遣散后宫?”
  容厌看她一眼,“章程就在你寝殿的书案上,后宫之事,你是一眼都不看。”
  晚晚沉默了下。
  她就是不想管。
  既然他愿意帮她,堂堂皇帝陛下去处理那些后宫之事,当然不会出任何问题,她自然看都不会看一眼。
  容厌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缩了缩,又被他轻柔地握紧。
  他身体温度低,冬日他的手总是冰冰凉凉,于是今年便穿得比往年更厚一些,等到进了殿中,地龙烘烤地周身不再冰冷,他才会去碰她。
  容厌将她想要收回蜷起的手指抻开,掌心坦诚相对,就像是不容拒绝地要让她展开紧闭的那扇门,去听一听他要讲什么。
  微凉的温度握着她,也不是多么紧密的一个姿势,忽然就有种格外缠绵的滋味。
  容厌看着她的眼睛,道:“在你之前,我没有过旁人,后宫嫔妃,一个也不曾碰过。”
  晚晚垂着眼眸,像是出神也像是在听,没有说话。
  容厌继续道:“先前我留在过瑾妃和瑶妃宫中过,瑾妃用怀柔的方式,想要侍寝得到宠爱,挽救家族,我太无聊,便见了几次,等到瑾妃家族一族落狱后,便自请削去封号去了冷宫。瑶妃步瑾妃后尘,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传了出去,按律论罪。只是如此。”
  他紧了紧手指,提醒她专心一些,晚晚抬起眼眸看他。
  容厌道:“我十几岁时中毒太深,联系到了宫外的神医,出宫后,遇到乱匪,失足坠崖。叶云瑟游玩路过,便顺手救下我。后来宫变前夕,叶铎身死,我在宫外议事之后,曾去请她见过一次。她若需要,我能做到的,便都可以帮她一次。”
  那个时候,叶云瑟刚刚遭逢了大变,又联系不上裴成蹊,心力交瘁,得知自己还救过皇宫里偷偷出宫的傀儡皇帝,顿时又惊又惧。
  楚氏为外戚几十年,瑟瑟从记事起便知道,楚家有多势大,天下是楚家的天下。当今皇帝年幼登基,却不过是楚家推在前面的一个傀儡,等到小傀儡长大,再由一个楚氏女为后,下一代皇帝便终于能有楚家的血脉。
  从小到大,她所认知到的,大邺最顶层不是那个傀儡皇帝,而是楚氏。
  忽然得知这个傀儡皇帝要见她,她如今怙恃皆无,与叶家家主也不和,还有个妹妹要照顾,她不敢去赌区区一个傀儡能压得过楚家。
  若是和陛下有了什么牵扯,被楚氏盯上,叶家不会庇护她,她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妹妹。
  “叶云瑟后来应当是扔掉了我给她的钱庄信物,却被人捡到,以为我与她有过什么。”
  于是便有了暗中推动,送她的妹妹,叶晚晚入宫一事。
  他放入宫中的嫔妃,都是背后有人操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