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进城记 第26节
  两个厂就一墙之隔,离得很近。
  闻欣在服装厂基本上是一个人吃,吃完就赶紧去上班,不用相互等着,反而觉得方便,但冰棍厂又是新环境,她道:“我能进去吗?”
  一般厂都不太欢迎外人。
  虞万支道:“可以,我过去接你。”
  就这几步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
  闻欣道:“十二点,我自己过去,你还不如买好饭菜等我。”
  食堂排队也要时间。
  虞万支想想也是,说:“我会跟门房交代好,你直接进去就行。”
  闻欣乖巧点头,到冰棍厂左看右看,车间好几台大风扇吹着,只叫人心情舒畅。
  虞万支把她交到人手上说:“陈姐,我媳妇闻欣。”
  闻欣跟着称呼道:“陈姐好。”
  陈姐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用布包得整齐,说:“来得这么早啊,万支没事,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虞万支这才走,临走之前给闻欣一个眼神。
  闻欣点点头,几句寒暄后跟着陈姐学操作。
  她的活挺简单的,就是称各样的粉往原材料里倒后搅拌,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五颜六色的,只是没有坐下来的功夫比较累人。
  不过一个月下来工资也有百来块钱,总比在服装厂看电视好,更何况还凉快,据说是怕太热原材料坏掉。
  闻欣口鼻处蒙着一块纱布都觉得还算透气,她心想要不是这份工作的淡季更长,其实也挺好的。
  一直到午饭时间,她才甩甩手往外走。
  出冰棍厂的大门往右三十步就是轴承厂,这会出来的都是男工,个个膀大腰圆。
  闻欣挪到保安处说:“你好,我来找虞万支。”
  保安站起来说:“虞主任说过,你直接进去,食堂在左边那栋。”
  闻欣这才逆着人流,感觉有不少若有似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捏着裤脚,看到熟悉的人才松口气。
  虞万支左右手各一个饭盒说:“你等会,我再打个汤。”
  闻欣看菜色还挺丰盛,说:“我不怎么想喝。”
  她刚从凉快的地方出来,感觉更加憋闷。
  虞万支自己平常也很少喝汤,坐下来说:“行,那吃吧。”
  他打的两荤两素,闻欣不由得在心里算着,说:“中午就要一块钱吧?”
  虞万支叹口气说:“还是别提钱。”
  不想他就可以当无所谓。
  掩耳盗铃,闻欣冲他扮鬼脸,不过说:“我也吃不太下,酱油拌饭就行。”
  又看四周说:“怎么都在看我们。”
  看新鲜是这样的,虞万支道:“你第一次来。”
  闻欣觉得怪不自在的,好像有人在拿针扎自己的背。
  她道:“你们厂好像真的没女工。”
  不是好像,虞万支准确道:“只有老板娘一个。”
  闻欣一下子从女人堆跑到男人窝,只觉得全世界的都是光膀子的人。
  她道:“我明天还是在冰棍厂吃吧。”
  虞万支夹菜的手有一瞬间迟疑,最后说:“要不到我宿舍吃?”
  又道:“吃完饭还可以睡一会。”
  冰棍厂的午休时间比较长,闻欣想想点头说:“也行。”
  虞万支听了神色是没什么变化,心里却轻快不少。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22章 午睡
  第二更
  在虞万支的宿舍吃饭, 其实还是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多少有些尴尬。
  闻欣坐在床沿吃饭, 小小的风扇正对着她,她的碎发向两边飞。
  她道:“风扇多少钱买的?”
  虞万支道:“厂里的。”
  原来放在车间,可惜风力太小,很快被闲置。
  闻欣心里正嘀咕着他怎么忽然又是自行车又是风扇的, 说:“这么用没关系吗?”
  虞万支摇头说:“没事。”
  又道:“电费是我自己交的。”
  今年煤炭贵, 电费已经涨到五分钱一度,比去年贵两分钱。
  虞万支平常进出都是摸着黑借月光, 这个月估摸着都是第一次通电。
  闻欣不知道, 只享受着惬意,连饭都多吃两口。
  虞万支洗完碗回来,就看到她人坐着, 头一点一点的。
  他道:“你睡吧。”
  闻欣懊恼道:“我忘记带睡衣。”
  她这身不干净,别把被子弄脏了。
  虞万支想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说:“这个,凑合着也行。”
  闻欣目光定定, 他就往外走, 把门带上在外面站好。
  中午时分,走廊空无一人,大家吃完饭都是接着干活。
  安静让人多思多想,连蝉鸣都不免讨人厌。
  闻欣穿着他的衣服,拽着裤带子开门说:“你有针线吗?”
  这本来是不抱希望的问题, 虞万支点点头说:“有。”
  他弯腰在柜子底下翻找着, 半天也没摸到, 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没有呢。”
  房间也没有其他地方, 闻欣坐在床上,脚悬空在床外。
  她道:“算了,就这样吧。”
  虞万支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看时间说:“我先去上班。”
  他没有那么长的午休时间。
  闻欣把门从里面锁好,方才的困意却消散。
  这地方她太陌生,熟悉的味道又好像在萦绕,风扇轻微的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她到底还是靠着枕头合上眼。
  中午这一觉谁也不敢深眠,闻欣很快睁开眼,她换好衣服后拉开门,绑在把手上的草帽往后弹。
  这应该是自己做的,但看上去还算是精良。
  闻欣都不用多想,戴上去想照镜子,却连块碎玻璃都没找到。
  她只能用属于自己的钥匙锁好门,这才往外走。
  外面的太阳很大,帽子却更大。
  她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好像一点也不晒,不过进车间后才有真正的凉爽。
  说真的,也就一开始的会觉得冰棍厂轻松,这儿和服装厂比起来是熬人不少,也更费力气。
  好在闻欣不怕苦,照旧高高兴兴去上班,下班就自己捶着手。
  没几天虞万支就发现,吃午饭的时候说:“很累吗?”
  闻欣摇摇头说:“还行。”
  她这话也不是假的,因为一切以种地为基准的话都是轻松。
  虞万支看她的神色说:“那怎么觉得你今天提不起劲的样子。”
  闻欣下意识摸肚子说:“是有点不舒服。”
  要不是虞万支知道他们清清白白的,只怕能惊得跳起来。
  他道:“肚子疼?”
  闻欣犹犹豫豫说:“那个来。”
  虞万支倒也不是全然天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谁?”
  闻欣没好气道:“说了你不懂。”
  脾气还挺大,虞万支恍然大悟说:“你在流血啊?”
  又颇有些紧张道:“头晕不晕。”
  要按他的理解是流血的话,问头晕倒也没错。
  但闻欣隐约知道不是一回事,说:“就是肚子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