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的月亮啊……
  白福自顾自的吃着血肉,完全不被白素贞这没出息的表现影响,只等她吐够了,竟问一声:“那女人有没有说,为何我的指骨能救你那郎君?”
  白素贞抹了把唇,使劲儿压下继续吐的冲动,想明白白福说的是谁后道:“观音大士只说什么宿世恩怨,哎呀我也不懂!反正只要你的手指,其他没说。”
  白福冷哼一声:“她倒是会想办法,只可惜,想从我这儿拿走东西,你是不是也得拿什么来换?”
  “啊!对!”白素贞要的就是这话,可一睁眼看见桌上公猴,还是偏过脸去看着地面,可一看地上自己整出的那一大滩……还是转到另一边去,道:“你说吧!你要啥?只要我有我都能给!”
  白福不屑轻哼,只问:“你都能给?”
  白素贞重申:“对!但是,得我有才行。”
  白福点点头,轻描淡写的道一声:“我要月亮,你能给吗?”
  白素贞猛然一怔,随后低下头去:“还是回去给许仙烧纸吧……”
  然而,此话一出,白福竟笑了,也不知道这笑声打哪儿来的,白素贞壮起胆子,抬眼偷瞄着白福,要说她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可这百福……没脸啊!察什么言观什么色?再看人心气儿,那是茶米不进刀枪不入!想猜他的心思,八成是不用想了。
  白素贞叹了口气,想必这时候只能用真心换真情了,索性把小葫芦打开,把五花大绑的猪鹿野兔放出来,再倒出一把野菜,乖乖放上桌:“我想着,用这些来换,或许以后我再给你抓也行!虽然比不上月亮,但至少供你吃喝……不过你若真要月亮,我恐怕……”
  白素贞说着,但白福却直钩盯着桌上那把野菜,脸上……不可能有表情,但半晌听他道一句:“你戏耍我?!”
  白素贞赶紧摆手:“不不!主要是我和青儿都吃肉,但我们一朝为人,总要遵人道,所以咱们也像人一样,把肉做熟了吃!而且这个素菜啊!一开始觉得难入口,但吃着吃着也习惯了,还品出些香味儿来!我来的时候都想好了,做几个好菜给你尝尝!这个野菜凉拌也好吃的!给您利利口?”
  白福手下不停,只顾撕扯公猴尸身,但白素贞的话他确听了,而且听的一字不落。
  白素贞看着白福,只见他一口一口吃肉,那公候很快便成了一副骨架,连头颅都撕了个稀巴烂。
  看白福吃完了,也知道他彻夜会进食,白素贞便强忍着再次呕吐的冲动,跳脚来到那只小鹿身侧,瞧着它惊恐的双目,和那张漂亮的小脸儿,不禁眉宇一皱,道:“对……对不起啊,我也是没办法……”
  只有让白福吃饱,她才有救许仙的可能!
  然而,就在白素贞在空中抓出一把长剑,想要刺进小鹿脖颈时,身后竟传来一声:“住手。”
  白素贞呼出一口浊气,将长剑收去,转脸看着白福,问:“你是不要我的东西吗?”
  白福站起身,披散着长发挡住了没有五官的脸,如鬼魅般来到白素贞身边。
  白素贞看着他,发觉无论多久,她都无法适应白福这副尊容,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可侵犯的味道,也令白素贞有些胆怯。
  而这样一个人,和“醉香楼”那个贪吃无赖的形象大相径庭,想来他为了存活,果然如蝼蚁般,尚且偷生。
  若把白福比成一座城池,那他这没有五官的脸,就是那高大的城墙,将城里的风景全然锁在里面,任谁都无法攻破,更别想一探究竟。
  白素贞无法揣摩他的心思,看不到脸,也感觉不到心,尽管白福已然来到她身边,用那没有眼睛的脸对着她瞧,她都无法参透白福的想法,直到……
  “哗啦!”
  毫无预警的一声嘶响传来,白素贞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到白福用一只骨架般的手抓上小鹿的喉,而另一只手竟一把划开了它的肚子时,白素贞眼眸一怔,接着“嗷”一嗓子,别过头去再次呕吐!
  别管还有没有东西能吐出来,干呕也是好的嘛!
  “哎呀我去!你特么让我住手!是嫌弃我水平不行是吧?”白素贞一咬牙,见白福将小鹿的内脏掏了个干净,将它扔上桌,接着坐去一边,机械般的重复着吃肉的动作,开始撕扯小鹿的尸体。
  白素贞嘴角一抽,信步来到白福面前,拍着桌子道:“那!你吃了我的东西了!就算答应我了?”
  白福没说话,更没点头!这下白素贞慌了,在他面前来回的走:“你!你特么要怎么才能答应?!……别说要月亮啊!我给不起!”
  白福见她果真没了耐心,这时才开口道:“你们……即便做‘人’,就真的能遵人道?”
  白素贞蹙足,皱着眉去看白福:“你这是啥问题啊!做人当然要遵循人道!不然何为修炼?难道变成人形,还像以前一样行妖之事,那变成人有啥用啊?”
  白福又不接话了,继续撕扯小鹿,但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半晌后却又加快了速度,与往常一样吃着,再冷哼一声道:“你做你的人,我做我的魔,你别来烦我,我也不会救你的郎君。”
  “你!”白素贞气结,再看白福实在是无话可说!她该做的都做了,若白福真是软硬不吃,那就只能……
  最终,白素贞指上白福那张没有面孔的脸,咬牙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救不救许仙?!”
  白福微顿,随后轻笑:“要打吗?”
  白素贞喘着粗气,心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砍了白福的手指,给许仙下酒!
  然,就在此时,白福竟推了把小鹿的尸体,站起身来,一步步迈近白素贞眼前,拿蜡黄的脸与她相对,道一声:“一千七百年的白蛇,想与我万骨之魔较量,你这不是求人办事,而是送死!”
  这话一出,白素贞都快哭了!他这哪儿是刀枪不入啊,简直是铜墙铁壁啊!索性一掐大腿,发挥女性特权,一咧嘴开嚎:“呜哇!万年的魔鬼惹不起啊!啊啊!不给人退路啊!呜呜呜不要脸啊不要脸啊!”
  白福浑身一抖,白素贞这一招可谓始料未及!当即后退一步,看着白素贞哭成了三岁小娃娃!颤巍巍的一伸手指,对上白素贞那张哀嚎的小脸:“你……闭嘴!不许哭!”
  白素贞微愣,可她终于看到了白福的情绪!索性再掐大腿,蹬鼻子上脸:“你不答应我!呜呜!你拒绝我!呜哇!~~你是坏人啊!你见死不救啊!你不是人啊!”
  “我本来就不是人……”
  “你特么不是人你还有理啦!啊啊!”说完往地上一坐,双手拍地撒泼打滚,嚎的白福手足无措,最终大喝道:“行了!你起来!”
  白素贞转转眼珠,又继续嚎着:“我不起来啊!我起不来啊!呜哇!~你要月亮我给不了啊!~起来你也不会答应我的呀!~啊啊!”
  白福实在无法,一双白骨长手在身侧颤抖,终于在白素贞的无赖攻势下,手握成拳道一声:“你……你若能想出办法,让我可以接触月光,我就救许仙!”
  话音一落,白素贞顿时从地上弹了起来!小手一指白福:“你说的!”
  白福一惊:“你,你阴我!”
  白素贞嘿嘿一笑,顶了顶白福肩膀:“没想到你还挺心软啊!~这是哪个姑娘教的你怜香惜玉啊?!”
  然,一句话玩笑话,白福竟沉默了一瞬,而这一瞬,竟被白素贞抓了个正着。
  “还……还真的有姑娘教你啊……”白素贞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白福无法做出表情,可脑袋却偏过一旁,从新坐回桌边,快速撕着小鹿,只道一声:“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去求观音,让她告诉你如何解我的咒吧。”
  白素贞闻言,明白白福的“夜变”是被人下了咒,但求观音就不必了,她只管把藏在小葫芦里的红色仙丹拿出来,放在白福眼前,道:“给你。”
  白福侧脸,淡问:“何物?”
  白素贞拉过他手臂,刚想把仙丹塞进他手里,却对着他满手的鲜血吞了口吐沫,又默默的给放桌上了。
  如今,白素贞也明白了观音的意思,只要白福开出条件,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能满足他要求的吧:“观音姐姐给的,说这个,应该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白福捻起仙丹,这丹与他手上的鲜血混成一个颜色,樱红不已。
  白素贞知道他担心,便来到他身边道:“观音姐姐有时候是挺不靠谱的,但无论你信不信,她也有求人的时候!也不管你信不信,她求的那个人,就是我。”
  白福昂头,再看白素贞一眼,又听她说:“她有求于我,所以她不敢害我,许仙也是必须要救的……你可以不相信观音,但我请你,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白福对她的话似懂非懂,可不知为何,白素贞这个人,就是有能让人相信的本能……
  月光,他多久没见了……
  他可以见吗?或者……他敢见吗?
  或许别人不知道,月亮对他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月亮啊!那是月亮啊!
  他的月亮啊……
  白福看着那颗仙丹许久,白素贞的话可不可信尚不考究,可那推开门就能看到的月亮,他已经三千年……没见过了。
  要见吗?
  可以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