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女书记 第54节
  宗齐光接了给妇联和计生委写宣讲稿的活儿,过了一周,交了两篇宣讲稿。一篇是“重男轻女的危害性”,一篇是“生男生女都一样”。
  妇联和计生委传阅了之后,打回去让文旅办公室重写。
  “宗主任,宣讲稿要平易近人,少点书面语,只用大白话,要让文化素养不怎么高的农民群众能听懂、听明白。”姜明光严肃的说:“你的问题就是写的太书面太斯文了,你该下去体验生活,听听普通群众的口头用语。”
  宗齐光懵了,“那我还得去做个社会调查呀?”
  “那也行,我让办事员跟你下去。”
  他忙问:“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
  姜明光摇头,“我忙得很,我天天要开会,三八节就要到了,要做活动。哎,三八节我放假半天,你放假不?”
  “我给我自己放假。”他笑嘻嘻的说:“我陪你去看电影啊。”
  “好。”
  三八妇女节,全县以“生产队”或“村”为单位都开展了妇女活动,有的是文艺展览,有的是体育游戏,有的是晚上放露天电影。“送电影下乡”属于文旅办公室负责,要丰富基层农村群众的精神享受。
  各级妇联职工发了三八节礼物:两条毛巾、两块香皂。现在香皂还属于“奢侈品”,价格不等,普通的八毛,稍好一点的一元五,更好一点的卖到两三元。
  妇联办公室的史大姐暗示姜明光要给领导留几份,领导家里都是有老婆的嘛,说起来也合理。
  姜明光本来觉得东西不值几块钱,领导们看不上。
  史大姐嗔怪的说:“啥呀!你跟陈书记关系好,他是觉得无所谓,可陈书记妻子会不高兴。再说,不值钱反而更好一点。”史大姐一幅“你懂”的神情。
  好,懂了。想想也是,妇联是清水衙门没什么钱,都要靠财政掏钱,平时也就这点东西了,值多少钱是一回事,你有没有把领导放在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国家编制的职工每个月月初发放当月工资,也就是你这个月刚开始上班,国家就给你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好让你有钱吃饭。她和宗齐光都是2月发过工资之后才来报到,3月初便一下子发放了两个月的工资。
  2月份实际上班两周,发放的工资只有级别工资减半,其他补贴都是足额发放。3月工资126元,2月工资98元。
  这个工资水平算是很高了,两口子一个月工资收入200多,一个月一辆自行车或一块手表。
  姜明光也已经侧面了解过一个科级国家干部一年的收入有多少,她和宗齐光现在都是最基本的乡科级正职干部,再往下就是镇妇联主任,是乡科级副职干部;陈书记是县委第一书记,属于县处级正职干部。
  县委书记属于我国政治行政级别的基础,但凡立志要在行政级别上往上走的,绝大部分都要有治理一个县的工作经验,无他,必须要有基层管理经验,能管理几十万人的县,才能管理几千万人的省、最终乃至管理几亿人的国家。
  陈书记看来就是想往上走走。
  全国也只有两千出头的县,每个县有正副县委书记,算一算也就四千出头,说起来这四千多人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大领导,不过嘛,大领导只有一个名额,很多人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
  姜明光3月8日这天只上半天班,下午放假。
  俩口子下午去县里的电影院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去旁边新开的私人饭店吃了饭,吃过晚饭,到桃花河边上散步。
  小镇生活还是相当优哉游哉的,物价不高,两个人也就只吃了五元钱,吃的又好又饱。
  “还是桃花鱼好吃,”姜明光相当回味早先吃的桃花鱼鱼汤,“太鲜了。”
  “是好吃,可惜不能长途运输,不然送一点给妈妈爸爸尝尝。”
  “空运吧。”
  “啊?这儿有机场?”宗齐光傻乎乎的问。
  “没有。不过可以用大木桶运到庐州,再从庐州上飞机。”她一本正经的说。
  “那有点太麻烦了吧。”
  “还可以冻起来,就是冻起来不免失去了那种活鱼的鲜嫩。”
  “可惜啊,可惜。”宗齐光叹气,“可惜这一辈子不太可能吃遍天下美食喽。”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吃货。
  “你上午给妈妈打了电话吗?”她问。
  “打了,两个妈妈都打了,祝她们节日快乐。你呢?”
  “我也打过了。我妈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我吓死了。”姜明光一脸担心。
  “哎呀,那你怎么上午不跟我说?要是她再问,你就说我不行……不对,就说现在刚来工作,不要这么早考虑孩子。”
  “那我就说你不行好了。”她笑嘻嘻的,“妈妈就不会老问了。”
  他挠挠头,毅然决然的说:“那好吧,反正错都是我的,我来扛。”
  “你妈妈没问吗?”
  “这个……嗐,确实问了,说你年龄合适,现在生孩子,也能尽快恢复身体。我就说,好好在考虑了。”
  “那要不,过年回去,咱们还是跟妈妈爸爸说实话吧。”
  “是啊,总是要说的。别担心,你把责任都推给我,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绝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工资随便写的,没有找到资料。
  第57章
  “真的不后悔?”
  “哎呀!你怎么老问老问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任何决定都是我自愿的,我要是以后责怪你,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我不是考虑两边父母的反应吗?回头他们肯定要骂你脑子坏掉了,骂我逼你。”
  “啊?是吗?”宗齐光表情惊讶,“‘女扎要得病,男扎还能行’不是你们办公室想出来的口号吗?”
  “那你还行不行?”
  他拉着她的手就走,“行不行不是只有你知道吗?走,咱回家实践一下到底行不行。”
  她笑个不停,他便一把抱住她,将她扛在肩头,“猪八戒抢媳妇喽!”
  玉龙县的产茶区都在山上,茶叶品种很多,有红茶、黄茶、绿茶。黄大茶是黄芽的一种,其实也是绿茶,只是汤色黄绿。玉龙县下面的天堂寨镇出产黄大茶,猫猫斗产的是黄芽。
  黄大茶不做精品,通常一芽三四叶;黄芽头采上品一旗一枪,相比较而言,黄芽更为珍贵。
  牛二送给姜明光的茶叶已经不是头采,是明前的二采。头采时间极短,通常只有4、5天时间,产量少价格高;过了头采的最佳时机,新叶绽出,就只能是二采了。
  顶级的“玉龙黄芽”唐朝就已经闻名,那时候都是饼茶;明朝作为贡茶,进贡皇室;到了现代,名气不显。中国名茶太多,光是玉龙县就出产6、7种名茶。
  要想搞活玉龙县的经济,依靠茶山茶园是最合适也是最快捷的路线。
  不过成绩总是要慢慢出来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搞起来。
  县委书记负责政策和方向,县长负责具体实施,下属各办公室、县级局等等都是配合县委工作的具体职能部门,我国的政府部门就是这么以县、市为基本行政单位,一级一级向下做实际工作;向上也是一级一级责任制,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定能找到负责人。
  姜明光这个妇联主任说起来“清闲”,实际要管的事儿很多,可以说各个方面她都能插一脚,妇女的物质精神医疗教育都归妇联管,所以导致她的工作项目多而杂,
  三八妇女节之后,县医院与县妇联、县计生委联合开展了已婚妇女健康普查,一个镇一个镇的宣传生殖健康,给已婚男女免费发放安全套,教授如何正确使用安全套;动员已婚已育男性结扎,“女扎要得病,男扎还能行”,男人普遍有“结扎了就不行了”的奇怪的误解;对要求上环的已婚女性说清带环也有意外怀孕的可能,带环怀孕更麻烦、危险性更大。
  这次全县范围的已婚妇女健康普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清查超生情况,一个镇就是只待一周,20个乡镇也用了将近5个月。
  与此同时,同步开展了“妇女生产骨干进修”的活动,在有茶山茶园的乡镇安排妇女学习炒茶技术。
  玉龙县前两年刚成立了“玉龙县茶叶贸易公司”,将全县的茶叶统一进行销售,还引进了两条茶叶烘炒线,一条绿茶,一条红茶。
  有人不理解的说:“现在还学炒茶干啥?上机器不就行了?一天能炒几百斤咧!”
  姜明光说:“袁师傅,我问问你,你觉得机炒茶跟手炒茶有什么不一样?”
  袁师傅50来岁,黑黑瘦瘦,个儿倒挺高,像根竹竿子。他嘿嘿一笑,“那还用说!喝好茶,还得是手炒茶!”
  “现在机器炒茶技术有限,还不能达到手炒茶的高度,将来技术会进步,没准机炒茶能跟手炒茶一样好。但现在,学手炒茶完全不落后。县里开发机炒茶是为了生产更多的茶叶走向市场,难道说手炒茶的手艺就落后了吗?完全不是!”姜明光一挥手,“茶叶本身就有等级,这个等级差怎么体现呢?除了茶叶本身的等级差别,机炒茶和手炒茶的区别也很大。袁师傅,你说说,普通机炒茶跟顶级的手炒茶能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来,小姜主任,你尝尝我炒的茶。春妮,泡茶。”
  一旁站了个年轻的小媳妇,行云流水的煮水、洗杯、沏茶。绿茶不用弃头汤,但要讲究茶叶不能久泡,不然茶叶便泡老了。
  茶叶极好,是顶级的一旗一枪的头采黄芽,汤色清澈,呈浅黄绿色。茶叶的清香淡淡飘散,跟这间略显简陋陈旧的房子不搭。
  穷,真穷。
  姜明光想着这儿还真是穷的难以想象。东平县也是贫困县,但小姑家里也能买得起自行车,住上砖混土的房子。袁师傅家里居然还是土坯房子,墙上糊的黄泥,隐约可见黄泥里面混的草叶和麦秸。
  “让春妮也去学炒茶。”姜明光说。
  “她一个小媳妇,学什么炒茶。”袁师傅忙摇摇头,“女人炒茶啊,手就要废了。小姜主任,你看看。”
  他伸出一双手:手掌不大,手背没肉,手心里全是老茧。
  “炒茶的锅烫,咱们男人皮糙,经得起。女人,经不起。”他继续摇头,“姜主任,我本来想着要跟你说说这事的,女人学炒茶,不行。”
  “怎么不行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来学,你都得教。春妮,你说,你想不想学炒茶?”
  春妮胆怯的看了看袁师傅,“我、我不知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上次我在猫猫斗买了两包茶,一包不到一斤,还不是头采,一包十块,卖到省城,至少五十块;卖到沪城,翻到三百块。将来顶级的好茶叶都还得是手工茶,几斤茶叶一卖,你就能盖新房子。”
  别说春妮心动,袁师傅也心动了。
  “哎哟!小姜主任,你快说说!”
  姜明光却站了起来,“这个啊,我现在不告诉你们!袁师傅,你是老师傅了,你带个好头,也教教春妮,这技术学到手了,就是手艺人,谁也拿不走。将来咱们县经济发展起来了,赚钱的地方多着呢!”
  袁师傅是男人的陈旧观念,当初破四旧破了一点,但不够彻底,封建思想还有。好在建国初期大力提高女性地位,女炒茶工也早就有了。辛苦是辛苦,但能跟男人一样工作,女炒茶工还是很愿意的。
  很容易理解,有工作等于有工资,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呀?以前还有个“同工不同工分”的缘故,女性的生产价值被人为强行打折,特殊时期过去之后,要么分产到户,要么计件。玉龙县山多地少,可耕种面积不多,茶山茶园茶场都是计件制,确切的说是“计重制”,女人采茶,男人炒茶,但因为炒茶属于“技术工种”,工资要高不少,以前苦于没有师傅教,现在妇联开始开展女炒茶工的学习和进修,还真有不少女性愿意学炒茶的。
  春妮是邻镇嫁过来的新媳妇,只有16岁,远远不到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20岁。姜明光大为吃惊,问袁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袁师傅脑子里压根没有婚姻法对年龄的要求,“还能咋样?她家里穷,吃不起饭,家里娃多,她早点嫁人,她爹妈才能养活其他几个孩子。”
  姜明光觉得心梗,“春妮,你家里姐弟几个?”
  “5、5个。”
  “你是老大?”
  春妮摇头,“我大姐才是老大。”
  “你家几个男孩几个女孩?你大姐结婚了吗?”
  “3个男孩,都是弟弟。大姐没结婚,大姐能干着呐,爹娘舍不得她结婚。”
  姜明光想了想,明白了,春妮大姐一定能挣钱,所以她父母不会早早让老大结婚。下面三个男孩,大概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也就不在计划生育的范围内。计划生育在大中城市推行的早,70年代初就开始推行了,但农村还是不太严格的。
  袁师傅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三男孩,中间老二是女孩,也是今年刚结婚。袁师傅说了一下,果然是收了袁二丫的彩礼,这才能娶春妮过门。彩礼钱居然有2000元之多,这在玉龙县扎扎实实是一笔“巨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