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从此不为剑门人
  “这……这是哪里?”
  迷迷糊糊中,天生睁开了眼睛,可映入眼前的,并不是牢房,而是一片废墟。不远处站着两人,其中就有他极为熟悉的一个人。
  刑天?
  他怎么在这?
  看着眼前的景物,他从迷惑,猜测,最后到恐惧,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滔天的罪孽。脑中一片混沌,他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刑天为何在此,他径直来到了顾天雪与卓月面前。
  三人相顾无言,本来天生心中有无数疑问,无数猜测需要证实,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永恒的沉默。
  过了许久,天生才艰难的张开了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望向卓月,卓月低头,沉默不语。
  望向顾天雪,她也目光游离,不敢与天生直视。
  顿时,天生沉默了,即使他再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明白了,他真的亲手毁掉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家!
  巨大的悔恨,令脚下一软,站立不稳的天生瞬间跌倒在地。
  “走吧,天生我们离开这里。”顾天雪躬身想要扶起天生,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我不能走。”天生忽然抬头望着顾天雪,目光悲伤:“落风师叔呢,其他师兄弟呢?”
  “死了,因为你许多师兄弟都死了。落风长老身受重伤,凌云大师兄也被你杀死了,你这个魔鬼,魔鬼。”
  天生寻着声音望去,看着不远处一个衣衫破烂的内门弟子,正在声嘶竭力的控诉着自己的罪行。
  “大师兄死了,被我杀死了,哈哈哈。”
  天生仰天大笑,泪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这消息,这巨变,摧毁了他最后一丝坚强。他亲手毁了剑门,打伤自己敬爱有加的落风师叔,还杀了对自己如亲弟弟般呵护的凌云师兄。
  他恨,为什么不在此之前自我了断,还心存侥幸,苟且偷生。
  他恨,为什么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害死了这么多自己最亲爱的人。
  他恨,恨自己一无是处。
  他双手颤抖着,力量不断汇聚于掌心,一心求死。
  “母亲、师傅、大师兄,天生来见你们了。”
  天生发着金色光芒的双手毫不犹豫的向着天灵盖拍去,在这生死时分,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很快,就能解脱了……
  “不要。”
  “天生……”
  顾天雪与卓月大惊失色,眼睁睁的看着天生自我了断,却也无能为力。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袭来,打断了天生的自杀行为,他顿时倒地,浑身巨痛难忍,竟是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
  “哼,瑶光的儿子,没想到只是一个要死要活的懦夫,早知这样,老子又何必救你?”不远处,刑天冷哼道。
  “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害怕再次入魔,伤害到我最亲近的人。”天生痛苦的抱住了头。
  “我会将你带入仙界,那里曾经是诸神栖息之地,充斥着祥和的气息。在仙界之西,还有一池,名曰天池,那里是六界最为纯净之地,你到那里,有助你压制体内的魔性。”
  天生听了,再看看身旁顾天雪一脸希冀,心中一痛,求死之心亦有些松动。这个世界还有他在乎的人,他还留有眷恋,他不愿死。可是想着之前的犹豫,导致如今这么多人身死,他很快就抛开了这个想法。
  “刑天大神,我意已决,还望不要阻挠。”
  “你可想好了,你是人神之子,不在六道之内。若是身死,就只能烟消云散,神魂俱灭。”
  “我想好了。”天生坚定说道。
  “好,好极了。瑶光付出了生命,就生出了这么个废物儿子。你若想死,便死罢。”刑天恨铁不成钢,转身不再多管闲事。
  “天生不要。”见天生心意已决,顾天雪已经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哀求道。
  天生别过眼去,不忍心去看顾天雪,他害怕心一软,再也没有勇气自我了断。更害怕苟且偷生,有一天会伤害到她。
  可就是这一侧目,他看到了一个自己最为想见,却又最对不起的人。
  落风师叔!
  天生没想到,在这最后时刻还能见到他最后一眼。看这他两鬓的花发,佝偻的身子,蹒跚的步履,天生两眼一酸,强忍着泪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落风长老。
  渐渐地,他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感受到落风长老的微喘的呼吸声,他将头埋得更深了。
  他就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责罚,可是这个错事太大,大到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他也不期待他人的原谅。
  “抬起头来。”
  天生不动。
  “抬起头来。”落风长老加重声音吼道,却因一下子气急,不断的咳嗽。
  “落风师叔,你没事吧?”
  天生抬头,看着一声接着一声咳嗽的落风长老,心酸不已。身为偌大门派的长老,如今却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其中很大原因就是自己造成的。
  虚空真人死了,落风长老最喜爱的弟子也死了,剑门接二连三的巨变,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虚空师兄临死之前叫我好生照顾于你,如今我是做不到了。”说着,落风长老双手突然出现了一把剑,天生惊讶,居然是七星宝剑。
  “这把剑是师兄的佩剑,由他亲自赐予给你,自你被关押,我就一直替你好生收藏。我无权处置这把剑,如今我将它交还给你。”
  天生颤抖着双手接过宝剑,还未来的及道谢,就听落风长老仰头厉声喝道:“孽徒天生,罪大恶极,残害同门,如今逐出师门,从此不再是剑门中人。”
  说完,落风长老转头看向刑天与蚩尤,躬身拜道:“两位大神拯救剑门,晚辈落风不胜感激。晚辈刚也听到大神谈话,似乎与门中不肖弟子颇有渊源。所以此子就交由二位处置。”
  “哈哈,这小子就放心交给我吧!”刑天瞬间明白其意,大笑道。
  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天生:“走吧,你小子的命现在可是在我手上,生死由不得你。”
  天生知道,落风师叔将自己交由刑天与蚩尤,是想要保护自己。如今剑门上下,欲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大有人在,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内疚,这样的恩情,千年万年亦不能还清。
  心中的愧疚与感恩,最终三个化作重重的响头。
  拜完,天生依旧不敢直视落风长老,不敢看顾天雪与卓月,不敢看周围的师兄弟。就这样低着头,带着一身罪孽,随着刑天与蚩尤,消失在天际中。
  再见了,我亲爱的人,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