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虎头蚕
  就听“噗”的一声,那墙壁被戳了个洞。
  林羡鱼唇角勾了起来,果然没猜错。他并没有把笔扒出来,而是握着笔杆顺手往下一拽,就听“刺啦”一声,墙面跟纸似的破了个裂口。
  卢宴亭仔细一看,就见笔尾勾出来一道道细细的白丝。
  林羡鱼拽着裂缝往外扯,正面墙皮就被撕扯了下来,随之传来一阵腐臭的味道。幸而这窗户都是开的,否则两人非得给熏晕了。
  林羡鱼和卢宴亭捂着口鼻,就见那墙后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一人被倒吊着,身上缠满了白色的丝线,只有个头露在外面。奇怪的是,这么大的腐烂味,那张脸却并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林羡鱼皱着眉头,这人约莫三十多岁,眉宇间和自己见过的方怀有几分相似。卢宴亭看着笔杆上那细而柔软的丝线,若有所思。
  两个人盯着那尸体看了很久之后,同时摇了摇头。
  卢宴亭想了半天,疑惑道:“这丝线是蜘蛛丝吗?”
  林羡鱼却否定了,蜘蛛的丝是较为柔韧,可是这丝明显不是蜘蛛丝。更何况,蜘蛛丝要织成一面墙,那得多少只蜘蛛啊。
  忽的,林羡鱼一拍手,言道:“还记得陈爻说过的话吗?”
  卢宴亭眨眼,“你是说……灯笼?”
  林羡鱼点头。陈爻说当时住在方宅的时候,方宅中有鬼影,有灯笼。而那灯笼和自己在忻城时遇见的一样,是用天蚕丝牵引的。
  方才他用笔划那墙面的时候,是将内力聚在了笔端,否则也不可能将那墙皮给戳破划烂。天蚕丝韧性极大,江湖人也有将此作为暗器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被破坏。
  林羡鱼看着倒吊的尸体心情复杂,这人如果和方怀有关系,看年纪应该是和方怀同辈的,要确认他的身份,还得找个人来。
  不等他开口,卢宴亭已经奔出了屋子,三两下跃上了墙头蹿入了隔壁的院中。后院楼上的灯火闪烁了几下,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了。
  可这门一拉开,就见一身红衣的卢宴亭站在那儿,对着他阴恻恻的笑。不等老者反应过来,手腕已被扣住,回过神来时人已落在了隔壁的院中。
  老者哪敢声张,抬头看到林羡鱼怀抱着青海剑,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老丈,又见面了。”言罢,朝卢宴亭挑了挑眉头。
  书房内亮起了灯火,老者被卢宴亭推进了屋中。等他瞧见了那边的尸体,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三魂去了气魄,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林羡鱼指了指那具尸体,问老者,“可认识此人?”
  老者此时脑中七荤八素,听到林羡鱼的问话,声音都在发颤,“他……他是方家的大公子方……方勉。”
  方勉?
  林羡鱼想到老者和陈爻说的话。方家确实有位大公子,可是他们说这人和方夫人不是已经离开宸州了吗?又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杀了,还封在了墙壁里?
  林羡鱼虽然是伏魔司的人,但对验尸之法也只是略懂皮毛。这次来宸州,又没有带霍白薰过来,这具尸体的死因,也只能请宸州府衙的仵作来验了。
  老者被卢宴亭带到了院中,让他在此等候,便奔出了方宅,拿着伏魔司的令牌直奔宸州府衙。
  宸州知府早就听闻伏魔司和宋微出京在西南之地查案,这会瞧见一年轻公子持着林羡鱼的令牌,颇为诧异,可那令牌不假,而此事又关乎人命,也不敢怠慢,带着仵作和衙役随卢宴亭直奔方宅。
  夜色茫茫,众人一入了听风街,夜风吹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个衙役听多了方宅闹鬼的事,这会儿个个缩着脖子,额上渗出冷汗来。
  卢宴亭心中冷笑,这官府的人怎得个个这么胆小。不过就是些以讹传讹的事,竟给吓成了这样?可仔细想想,江湖人上这种人也不少。
  宸州知府整了整衣冠,挥手。身后有衙役走了过去,推开了方宅的大门。沉闷的吱呀声,与寒鸦的凄鸣撞在了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很是瘆人。
  众人跟着卢宴亭一路走到后院书房前,那老者神情恍惚地坐在荒草地里。林羡鱼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抱着青海剑摸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宸州知府先前入京是见过林羡鱼的,连忙上前施礼,“下官见过林掌首。”
  林羡鱼回过头来摆了摆手,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仵作,言道:“不必多礼,死者是方家的长公子方勉,还要劳烦仵作仔细查验。”
  宸州知府点了点头,与仵作和衙役一道入了书房。众人看到屋内的情境,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可不等衙役动手把方勉的尸体放下来,暗夜里就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羡鱼皱眉,这声音听着怪异,怎得感觉像是从书房内传出来的?
  卢宴亭眨了眨眼睛,和林羡鱼同时蹿进了书房内。就听方才那声音又大了一些,而被白丝包裹着的方勉的身体,忽然就有了一丝微微的起伏。
  原本已经死去的方勉,嘴巴突然张开了,口中涌出黑压压一大片的虫子。只是瞬间的功夫,墙壁上已经爬满了。
  那些个衙役见这情形早就吓得跑出了书房,宸州知府更是面色惨白。就见墙壁上的虫子有手指长短,粗细也差不多,正快速地朝着墙壁的缝隙移动。
  林羡鱼和卢宴亭盯着墙上的虫子,异口同声道:“黑蚕……”
  黑蚕,又称虎头蚕,又或虎斑蚕。此物喜食桑叶,生于江南,一般为家养。雌蚕教雄蚕大,性温和。但就眼前这种通体漆黑的虎头蚕,实在不多见。
  林羡鱼琢磨着,这东西肯定是有人特意饲养的,把方勉的身子当成了皿。思索之间,他手上一扬,两根锁魂针飞了出去,钉住了两条虎头蚕。
  卢宴亭脸色煞白,嘴角抽了抽,“阿羡……你该不会是想养它吧?”
  林羡鱼斜睨了他一眼,“我养这玩意做什么,我要拿回去给霍白薰。”
  卢宴亭恍然大悟,可回过头去看墙壁的时候,顿时一惊。方才还往墙壁里钻的虎头蚕,忽然改变了方向,朝地面涌了过来。
  林羡鱼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坏了!回头一看卢宴亭,果然就见他面若寒霜,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
  “快退!”
  宸州知府刚喊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拉林羡鱼和卢宴亭,谁料卢宴亭忽然蹿上了房梁,衣袖一甩,顿时书房内寒气逼人。
  林羡鱼望天,一把拽住宸州知府招呼衙役就往外退。回头,书房内的墙壁和地面上结了一层白霜,还在不断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众人落在了院内,宸州知府就觉得双腿发软,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林……林掌首,那位公子……”
  林羡鱼失声笑了起来,“没事,他就是怕这种软软的虫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