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爹爹不喜欢我兴师动众去见他。
  那悄悄去?
  我我想见他,但我没想好该用怎样的心情见他。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除了她,没人有资格站在爹爹身边。
  嗯,明白了。
  凉秋,因了那一人一事,浔阳的风再度热烈起来。
  秋水城,流烟馆。
  昼景这两日过得苦不堪言,她的舟舟似乎藏着使不尽的小手段,弄得她心火旺盛,彻夜辗转难眠。
  人站在少女闺房门外,她怀里抱着上好的古琴:舟舟,舟舟开门,我
  门从里面被打开,琴姬一身织锦长裙,金簪挽发,淡妆敷面,昼景看得一呆。
  她像个呆头鹅似的看直了眼不说话,琴姬含羞取笑,手抚在她后颈揉捏猫崽子的架势,嗓音如水:恩人找我何事?
  我她喉头发痒,仿佛柳絮钻进了喉咙,以拳抵唇低声咳了两嗓子,少女不忍,沏茶倒水喂到她唇边,茶水入喉,昼景方才活了过来:我来给你送琴来了。
  三百年前的古琴,对于真正懂琴的人来说,价值不可估量。琴姬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一时技痒:恩人要听我抚琴吗?
  还听?
  上次听琴,听得长烨的本源之力都被勾了出来,她眼神飘过少女鼓起的山峦,惦记着上次没有得逞的那个吻:又是情曲?
  琴姬失笑:这次不是。她柔声问道:你要听吗?
  为了在她房里多呆一会,昼景乖乖坐好,洗耳恭听。
  曲名【朝生】。
  和上次在崔老爷子七十寿宴上弹奏的又有不同。
  音符一起,昼景忘却缠绵迭荡的情,被恢弘大气的凌云壮志吸引。
  前世的舟舟看似柔弱实则心怀男儿都拍马难及的野望,一生奋斗拼搏,学海无涯,愣是为世间女子蹚出一条求学之路。
  她那个时代继承家业还需要女扮男装,读书是男子的事,和女子无关。但舟舟用余生做到了凡人能做到的极致。
  在她们那代人的努力下,无论是身为女帝的十七,还是英年早逝的女院院长沈端,都为开创崭新时代贡献了此生热情。
  天下女子都有书可读,有志可寻。如今的大周,有女子为帝,也有女子自由出入学堂、朝堂。
  江山如画,能人辈出。这是她们期许的。
  沉浸在慷慨激昂的琴音,不料琴音陡转,从盛世山河里开出朵璀璨的花。生机、希望,抱负和理想,都在如瀑如泉的泠泠音色里走向顶峰。
  曲终,问何人与我俯瞰日月星河?
  昼景站起身,眼神坚定:我来。
  她没说只言片语,但那神情告诉琴姬,她听懂了。
  【朝生】在不同的情境下有不同的阐述,但琴姬为恩人弹奏的【朝生】,是朝朝与暮暮的【朝生】。
  细水长流。
  永无止境。
  爱意无疆。
  当着她的面倾诉心声,琴姬是羞涩的。
  她的羞涩藏在每一个低头抬头浅淡的笑里,不流于表面,看见了,又很容易惹得人心痒。
  昼景这会一颗心就在蠢蠢欲动。
  她笑:舟舟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无疑是最好的夸奖,琴姬受不住她夸,离了古琴,起身抱住她胳膊,眉梢都悬着说不出来的细微雀跃:都是恩人教得好。
  流烟馆的夫子可教不会她更深层次的东西。
  被抱着胳膊,昼景心思被她引到其他地方去,发是白的,耳尖是红的,一红一白相互映衬,呼吸都渐渐紊乱。
  若说没有过肌肤之亲那还好,可无论前世还是梦里,昼景都熟悉身边人肌肤的每一寸,尝过欲.念的滋味,再忍,比没尝过还难捱数倍。
  听着她乱得一塌糊涂的呼吸声,琴姬腰身慢慢发软,无力倒在她身上:抱我去矮榻歇息。
  没她的吩咐昼景不敢乱来,现下得了吩咐,规规矩矩弯腰绕过腿弯将人横抱在怀。
  情到深处,那股子念头越来越强,她气息混乱,琴姬被她影响的也不好受,眼尾潮湿,人倒在小榻,胳膊却是勾了这人后颈,昼景听话地倒在她怀里。
  却见她心爱的姑娘似有难言之隐,咬唇软声道:恩人,你能不要喘了吗?
  喘得她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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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舟舟闭眼
  冷不防被舟舟姑娘道破她的囧事, 仗着年长,昼景好歹稳住形势, 耳根子红得要烧起来,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不能。
  琴姬软绵绵地躺在那,嗔怪看她,微凉的手指揪她耳朵,音色隐着些许沙哑:没我的允许,恩人这是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不敢。昼景该怂则怂,都到这份上了, 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冒。
  哄得琴姬笑颜璀璨,没一会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了痴意,睫毛轻眨, 杏眸里的雾气氤氲扩散, 语调没来由染了撒娇意味:我还记得要惩罚你。恩人, 你那时候教我好生难过。
  白嫩的手指绕着某人耳边散落下来的细软长发, 或松或紧,缠了五六圈。
  两人咫尺之距,昼景微烫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唇上,琴姬心脏剧烈跳动, 无甚威慑力的强调:我还没原谅你。
  我晓得。为哄好她, 昼景干脆现出真身。
  重新近距离看到梦里的恩人, 琴姬脖颈慢慢蒙上粉晕,她心道恩人耍赖,哪有这样引.诱人的?
  却不知这位星河圣君更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
  舟舟,我喘给你听可好?
  算上前世怜舟年老不堪合欢的那些年,再到她痴等轮回转世的舟舟长大,满打满算家主素了将近四十年。
  狐妖在情爱上向来直白浪漫, 没有凡人的虚伪矫情,想就是想,爱就是爱,做得往往比说得更漂亮。对于伴侣强烈的占有欲,使得狐妖一族在情.事上养成霸道专一的性子。
  琴姬呆呆地看着她,对上那双妖冶潋滟的狐狸眼,心动地点点头,任由这人趴在她身上,与她掌心相贴,十指交缠。
  她是愿意听的。
  又或者
  她看着媚.色缭绕的恩人,又或者,她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无论有多坏多美,都是旁人见不到的模样,都是给她一人看的情态。
  于是那份害羞被期待占据。
  昼景来到她耳畔:舟舟,闭眼。
  琴姬慢慢摇头:我舍不得不看你。
  左右昼景不怕她看,甚至被看着,她尝到了久违的刺激。
  她在这事向来大胆,前世舟舟入女院后成了不折不扣的文人,书卷气浓郁,圣贤的教训几乎刻入心板,尤其在床榻上,羞得不行,总放不开。
  居高临下望着面色含羞情意热切的少女,昼景心里发甜,别的不说,舟舟答应下一世放开了爱她,这一点倒是做到了。
  实实在在击准了她的偏好。
  再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在意她的感受更好的了。
  她眼神兴奋,看她兴奋,琴姬呼吸急促,仅仅被看了一眼,心尖被烫得一慌,眼睛紧紧闭着。
  当第一声喘流入耳朵,她可耻地咬住下唇,手指禁不住握得更紧,指缝很快渗出汗。
  身子的反应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她睁开眼,恰好和恩人火热的视线撞上,便也难舍难分,谁都舍不得移开。
  看着她的眼睛,琴姬欢喜、感恩、悸动、爱意如水绵绵。
  恩人不介意她看。
  她也不介意被恩人看。
  听一听,看一看,方知活.色生香。
  见识了世间真正的绝色,才不会被其他人轻易勾去,琴姬姿容貌美,情花盛放时不逊昼景半分。
  豁出脸面讨人欢心,眼看要忘情,昼景随手拔下束发的白梅玉簪,扔到一处空地。
  玉簪乃道家法器,落地三寸,禁制打开自成天地,外人闯不进来,又可隔绝一切画面声响,是很好用的小玩意。
  没了发簪束发,昼景及腰的雪发披散开来,琴姬手指软绵拨弄,免得发丝挡了她要看的那张脸、那双眼。
  实在是奇妙的体验。
  没有肌肤之亲,仅仅十指相握、看着、听着恩人变着花样哄她,此身像是早已入了那迷离之所,勾魂夺魄,美之极也,情之巅也。
  琴姬不错眼瞧她,霎时小腿绷直,脚趾重重蜷缩,眼尾落下一滴泪,杏眸失神。
  恩人她颤.栗地抱着昼景,缓了片刻,心疼道:恩人要好好爱惜嗓子。
  昼景模样乖巧,但再乖巧也是个美得令人发指的狐妖,她小声问:听够了吗?
  琴姬搂着她脖子,掌心全是汗,好在人是香的,汗也是香的,混杂着多了几缕说不明的温软干净的气息,她心知肚明那是什么,索性不急着起身,甘愿与她温存:恩人这把嗓子当真厉害。
  勾人的心思,也厉害得离谱。
  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听够?
  她自幼听着恩人时而低柔时而清朗的嗓音,竟不想她随便喘两声就能催得她缴械投降。
  琴姬软着身子和她撒娇:你这次哄得我极好。
  昼景暗道,要说好嗓子,她的舟舟才是其中翘楚。她笑:然后呢?
  然后她杏眼温柔:然后你该起来了。
  昼景道她小没良心,红着小脸爬起身。
  明媚如春的少女慵懒躺在小榻,手微抬,娇弱无力:恩人抱我去浴室,我要沐浴。
  啊,舟舟那方暖池不错。
  琴姬笑她,明晃晃戳破她心思:那你也不能与我共浴啊。恩人,我气还没消呢。
  啧!
  昼景任劳任怨抱起她,离近了,鼻尖嗅到那股至圣至柔清冽明净的处子香,偷偷和少女咬耳朵,琴姬嗔她胡闹,到了浴室立马翻脸不认人把心爱的恩人赶出去。
  坐在白玉暖池,她默默捂脸,心里道了声刺激。
  又偷偷笑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恩人实在会玩。
  被赶了出来,昼景撑着发软的腿脚百无聊赖地躺在少女床榻,埋头狠狠在被衾嗅了一口香,险些被自己没出息的劲头气疯她何时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真是给狐妖丢人。
  揉揉脸,坏心眼地弄乱那整洁的寝卧之地,心里这才舒服不少。整敛衣衫走出门,趁心爱的姑娘沐浴,足尖一转回到云渊为她备好的厢房。
  很多年没和娇妻如此调.情,她自觉表现上佳,哼着小曲踏出白狸院。
  琴姬沐浴更衣一身清洁地从浴室拐出门,正赶上昼景踩着点回来。
  两人厮混了大半日,长了不少见识。再见到天人之姿、秀雅斯文、衣袍胜雪的恩人,她噗嗤一笑,为旁人没有见过的美景感到身心愉悦。
  衣服怎么都不穿好?琴姬细细打量她,想着她来时路上这番模样不知无形里又招惹多少人,心下微酸:恩人,过来。
  昼景被她一声过来喊得心热,上前几步在她三寸外站定:舟舟,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成婚?琴姬指腹擦过她那段雪颈,指尖若有若无轻蹭锁骨,慢悠悠为她整理好衣领,低头又去抚摸她腰间玉带:等我气消了。
  她们在梦中成婚,饮却合卺酒,结发两不疑,心里名分早定,只差一个世俗上的形式来彰显情意。
  思及多年来梦中相守的情景,她心肠柔软,眼神缱绻:我现在,是恩人发妻了么?
  当然是。
  她的羞意来得太迟,面若桃花,不敢看昼景那双会勾人的眼。
  日落黄昏,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今夜要在白狸院用饭吗?
  昼景眼睛一亮:舟舟会做糯米鸡吗?
  琴姬眼神心虚地绕到别处:恩人想吃的话,我可以学。
  她厨艺不好,八岁进了流烟馆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琴师的手是浑身上下最精贵的,平素花银子精养,粗活累活馆主从不让她做。
  便是少时哪里做的不够好要挨罚,都不会动她这双手。
  于顶级的琴师而言,她的手就是她的命。
  而现在,恩人是她的命。
  昼景兴致上来没留意她的躲闪:来,舟舟,我教你。
  她带着人去了后厨,惊得正在做饭的花红瞪大眼:主子?!主子您来这
  一声清咳。
  花红脸红红地住了嘴。
  你们下去罢。
  花红柳绿一头雾水走出小厨房:主子最讨厌下厨了,竟然会来此?
  花红看了眼太阳,心想: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冒出来啊。
  应是为了家主。柳绿断言道。
  啊?这咱们主子花红犹豫再三:咱们主子动了真心,若她没法嫁进大周第一世家的门墙,你说她
  她言语满了担忧:别看主子对家主娇柔顺从,可退一万步来讲,主子从来都不是娇柔顺从的人。
  柳绿笑她杞人忧天:操心那么多不怕老得快,主子心里明镜似的,你就别添乱了。且瞧着罢。她和花红这辈子跟对人,以后也要时来运转了。
  后厨,昼景为少女系好围裙,手把手教她做香甜美味的糯米鸡。
  从前这糯米鸡都是舟舟做给她吃,眼下她重新将糯米鸡的做法教回去,心里充满成就感和世事无常的微妙感叹。
  她教得细致,琴姬学起来专注,可同样的做法做出来味道也存在差异。
  半个时辰后,新鲜出炉的糯米鸡摆在桌上,少女紧张地声线绷紧,眼看昼景撕了一小块鸡肉细尝,她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差了点鲜,嗯,这火候她依着素日习惯点评,殊不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嘴早被以前厨艺精湛的怜舟惯到了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