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70节
  恐怖的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只觉得诧异。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雷威势和一般雷劫差不多,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
  “这不就是普通的五重天劫?”一名离得近的修士道出众人心中疑惑。
  杜明的道心远不及杜北望坚定,杜北望被毁灭雷劫伤到,肉身损毁严重,依旧能果断作出决定,转攻为守,尽可能拖延住身体伤势。
  杜明不同,他乱了方寸,对于他来说,修炼就是为了让万人景仰。一想到失败后在家族可能遭遇的一切,虚荣心让他开始变得极度不自信。
  眼看杜明自乱阵脚,有修士忍不住感慨:“便宜没好货。”
  其他人深以为然。
  虽然不清楚天生圣人渡劫时的具体场面,但听说人家招来了九重天劫。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收费的和免费的,压根不是一个量级。
  这场突破必然以失败为结尾,围观众人陆陆续续御器离开。
  原本混迹在人群中,散播天生圣人如何欺世盗名的杜明族人此刻心急如焚,但又不能强留住离开的修士。这些人临走前的话,已然成了压倒杜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空中,杜圣兰看到道心彻底崩溃的杜明,都不屑继续往下劈,就这状态,不死也废了。
  他想要从云层中悄悄转移离开,谁知道竟然走不了。一种无形的规则在冥冥之中做着限制,凡是参与了雷劫,就必须劈到最后,任何早退行为都不被允许。
  见走不了,杜圣兰无奈,索性速战速决,一鼓作气随第六道雷劫猛地劈下去。
  其他修士走得早,没有看到这道至关重要的加强版雷劫,银光消散,杜明的表情定格在不甘与怨恨中……他要死了吗?怎么可能会死在六重天劫中?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早说过,你贪墨我的那些修行资源,日后会成为买命钱。”
  这道声音!
  杜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脆弱倒地的瞬间,只看到向自己冲过来的族人。
  ……是杜圣兰,是他搞得鬼。
  内心的咆哮注定只能堵在嗓子口,如同至死也没有合上的双眼,无声中诉说着什么。
  雷劫散了,杜圣兰看都没看倒地的杜明一眼,跟在一朵云后面离开。直到飘出去很远,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威严的安武城,杜圣兰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杜家之间的烂账,此后将会一笔笔展开清算。
  云散开,他开始思考下一步要去哪里。
  杜明渡劫时,杜青光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料想是去试探天生圣人的身份。依照他对杜青光的了解,哪怕初步得到一个结论,也会在仁义堂周围守上一段时间。
  现在一头撞进去,肯定会被逮个正着。
  杜圣兰比杜青光还耐心,没有着急回去,找了个山洞窝着修炼。
  十日后,出关的杜圣兰慢悠悠租了辆兽车返程,顺路寻思如何揭开墨家的黑暗往事。竹墨手上有人证,得知墨家近期唤醒剑灵,他一定会出手,五蕴和尚也不可能任由墨家作恶,用和尚来镇压剑灵的邪性。
  现在就看用哪一股力量将这件事挑明。
  兽车在杜圣兰的授意下,选择绕远路,从北方兜圈子回,此举正好错过了走近路的墨苍和杜青光。
  墨苍半路和杜青光分别,沿途抓了两个剑修,逼迫他们和剑灵交手,确保两人都使用了毕生绝学后,又一剑斩杀了剑修。
  剑灵在血光中拆解刚刚从剑修身上学到的剑招,墨苍在旁,只看了一遍便明白了这套剑法的精髓。然而他却是微微叹息一声,若说喂剑招,斩月山的剑法才是最绝妙的,可惜在剑灵足够强大前,他并不想去招惹竹墨。
  “竹墨……”
  墨苍目光凛冽,日月楼那名叛逃的亲信至今下落不明,他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有投奔斩月山,否则竹墨绝对会想办法毁了剑灵或是占为己有。
  今日南域和北域都在下雪。
  百万大山中,苍老的胭脂兽正驮着行李在雪中前进。行李内是一些比较独特的妖植,没有办法收进储物戒,这种天气对合欢宗弟子很不友好,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她们极度畏冷。大雪纷飞,既要用真气护体防止寒气侵袭,又要护住行李内的妖植。
  一路没有遭遇什么敌袭。
  胭脂兽老了,但它散发的恐怖气息足以震慑住山间的一般妖兽。
  突然,胭脂兽停下脚步,合欢宗宗主好像也感觉到不对,轻喝道:“结阵!”
  远处走来很长的一个队伍,人数上远远超过合欢宗。队伍里的每个人,似乎都长着同一张脸,他们的脸庞是平面的,形如一张纸。上面只有黄豆粒大的两个小窟窿,没有鼻子,嘴巴是长长的一条裂缝。
  “冥都。”合欢宗宗主如临大敌。
  前段时间最轰动的几条消息里,便有封都三百年的冥都重新开城门。
  冥都又叫咒杀之都,他们不信奉大道,也不追求飞升,认为死亡和活着是统一的一件事,冥都人利用咒术疯狂地诅咒自己,获得不死不灭的身躯。
  队伍最前方纸面人脸的冥都人放缓步伐,突然朝这里看了一眼。
  胭脂兽上前一步,低吼一声。
  纸面人脸并不畏惧,转身看向后方的轿子,好像是在征求轿内人的意见。片刻后,不知他们是如何沟通的,队伍继续行进,无视了合欢宗一干人等。
  等这只诡异的队伍走出好远,荷苋咽了下口水:“师父你看——”
  微弱的光芒照在轿子上,投射出的竟是只狗的阴影,联想先前纸面人脸的行为,荷苋不由产生一个恐怖的猜想,莫非令人闻风丧胆的冥都,真正的首领是一条阴犬?
  这次冥都人来南域历练,消息一经天机楼传播,立刻引起了恐慌。
  冥都行事亦正亦邪,他们不杀人,却做着比杀人更恐怖的事情,凡是被他们看中的猎物,通通会被诅咒成为纸面人脸,永世不得超生。
  不少修士寄希望于各大势力联合起来,就像驱逐合欢宗一样,驱逐冥都。然而直至冥都人越过南域线,也没有一个家族站出来表态。
  ……
  一场暴雪连下三日。
  杜圣兰试图从仁义堂后门悄悄溜进去。
  “杜青光几日前就走了。”
  声音是从上空传来的,杜圣兰一抬头,顾崖木正坐在屋檐上看着他。
  “也不知道用传讯符通知我一声。”杜圣兰咕哝一句,一改先前的鬼鬼祟祟,大摇大摆推开门。
  顾崖木淡淡道:“我在盯着冥都的行动轨迹,确保你们走不到一条线上。”
  杜圣兰沿途也听到不少传闻,冥都封都三百年,他才活了二十个年头,了解不深。外界关于冥都的描述,听着甚至要比恶龙的那些事迹更加丧心病狂。
  “你会咒杀术吗?”杜圣兰飞上屋檐,坐在他身边随口一问。
  这头龙一向喜欢钻研黑暗类的术法。
  不料顾崖木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只有死人才能无所顾忌咒人。”
  咒术某种程度上有些类似天机道人的卜卦,都会反噬自身,冥都人一直维系着半生半死的诡异状态。
  顾崖木忽然道:“冥都的那只狗,算算时间说不准比我活得都久。”
  杜圣兰来了兴趣:“什么狗?”
  “一只阴犬,我了解也不多,不过我那个时代有人称它为天狗,最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剑灵它也吃过。”
  提起剑灵,杜圣兰终于回到正事上,目光四处搜寻:“五蕴和尚呢?”
  “回金禅寺了,估计是要重新调查历年失踪的金禅寺弟子。”
  说到这里,顾崖木嗤笑一声:“真该感谢杜青光的怀疑,如果不是他的主意,让墨苍主动释放一缕邪气,难于登天。”
  杜圣兰在外面晃悠了将近半月,杜明身死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围观修士看不出雷劫异常,但杜家人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天才死在六重雷劫下。
  “如今他们已经确认天生圣人和雷劫无关,我日后也可以多条退路。”
  否则天生圣人和绝杀殿殿主走得这么近,连带顾崖木的身份也会被再度怀疑。
  杜圣兰:“现在只剩下让竹墨主动去挑破墨家的腌臜事。”
  他先前仔细想了想,五蕴和尚不太适合先出面,杜青光多疑,指不定就会猜测当日在仁义堂的另有其人。
  “你不需要太过上心,”顾崖木道,“竹墨会主动来找我。”
  杜圣兰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因为天气冷吸了口冷风,居然被他哼出了一股小奶音。
  顾崖木心跳错漏了一拍:“墨苍闯仁义堂闹出了点动静现在外面都知道这件事……”
  他说话中间不带停顿,杜圣兰面色有些懵:“没事吧?”
  顾崖木面色不变地调整语调:“先前我们收了不少情报门票费。”
  现在外面都知道绝杀殿殿主掌握大家族的隐私,从他口中说出会更有可信度,竹墨要的就是这个可信度。因为墨苍私闯的挑衅行动,一怒之下放出一条情报,外界看来也合情合理。
  杜圣兰沉吟几秒:“届时只要放出消息,竹墨来找过你,他手上又有日月楼亲信,杜青光和墨苍顺理成章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竹墨的计谋。”
  而不会疑心他们早就知晓剑灵一事。
  顾崖木笑道:“毕竟在这件事中,我只是充当‘发言人’罢了。”
  杜圣兰暗叹这一手黑锅甩的漂亮时,顾崖木唇边笑意消失:“墨苍这些人不足为惧。”
  并非说实力不足为惧,而是这些人再厉害,到底是在明面上。
  四目相对,顾崖木提醒他:“阴沟里的老鼠才最值得小心。”
  杜圣兰想到了斩月山的那位祖师爷,轻叹道:“……胥洲。”
  ——
  极地雪山。
  白袍男子游走期间,仔细探寻仙女峰和猎人峰之间的阵法。
  这些阵法是当日杜圣兰突破,为了阻止杜青光等人瞬移来到自己身边,特意布置的。尽管毁坏了大部分,但残留的能量还在。
  白袍男子的容貌很平凡,但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初春蒲柳让人流连忘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斩月山龙泉瀑布下镇压恶龙的阵法,那是从前自己亲手布置,想要解开,对方必定在阵法上有着相当深的造诣。
  内行看门道,白袍男子一一检查过破损的阵法,由衷赞叹道:“厉害。”
  布下此阵的人,称得上是阵法大师。
  每个阵法师绘阵都有自己的风格,胥洲大概了解了在雪山设阵人的布阵习惯,重新直起身子。日后如果有机会,他想办法混入斩月山,对比一下龙泉瀑布下破解阵法的方式,就能确认天生圣人和杜圣兰是不是一个人。
  胥洲活到现在,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
  他一直怀疑绝杀殿殿主是顾崖木伪装,那头恶龙如此照顾天生圣人,双方间必定有一段渊源,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杜圣兰。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就有趣了。”
  胥洲自言自语,忽然笑了笑,裴家的血脉灵台没有检测出异常,那头龙身边必定跟着一个裴家人,而这个人不知道以何种形态,气息竟瞒过了裴家所有人。
  “是修炼了我的敛息功法吗?”
  胥洲面上的笑容定格,藏在袖间的手时刻准备扣动暗器。
  身后,牧童骑着老黄牛而来,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睛长在孩童面上,显得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