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爷怎么了
  次日一早,阮照秋迷迷糊糊地醒来,床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不洁之物,身上也干干净净穿着寝衣,夜阑连影子都不见,仿佛昨夜又是她的梦境。
  她正发愣,突然端月急冲冲的跑进来,对她说:“小姐可醒了?快起来,老爷太太叫你去呢,说是有大事要同小姐商量。”说完掀开了床帐,愣了一下,道:“这是什么香气?倒有些像是院子里栽的那几株西府海棠,小姐摘了来玩?”
  阮照秋不明就里,暗自揣测是不是夜阑身上的异香,可她自小喜欢海棠,若真是海棠的香气,她如何会不知道?
  端月也只是爱絮叨,说了几句就忘在脑后,边服侍她梳洗边说:“听守二门的罗大娘说,是京城有人捎了信来,道与程家二爷有些关系呢。太太让姑娘梳洗了就去她院里,早饭也一并在她院里用了。”
  程穆谦出什么事了?阮照秋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这人虽然死板无趣,可每次见他都谦和有礼,对她也很是照顾。这次进京去赶考,也是早早就开始准备,日夜苦读,只为了挣一个前程回来,好叫她面上有光。就算不想嫁他,也总是盼着他好的。
  阮照秋想到这里,忙收拾好了带着端月往母亲的主院里去。
  她刚进院门,就看见母亲贴身伺候的周妈妈正在廊下候着,一见她来就拉了她的手,亲自替她打了帘子往门里去,自己就站在门外守着。
  阮照秋见了这个架势,心中担忧更甚,果然进了里屋就看见父母兄长皆在。沉竹君与阮振山坐在榻上,大哥阮照云坐在桌前,等着她一同用早饭。
  这个样子她如何吃得下,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沉竹君正思忖如何开口,桌旁的阮照云却早已按捺不住,脱口道:“程二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阮照秋正拿了瓷勺要喝粥,被他吓得手一抖,勺子磕到了碗沿,“叮”得一响。
  背信弃义?那是不是要悔婚?她压抑不住满怀希冀,抬眼去看父亲。
  阮振山一向疼爱女儿,见她这眼神,也不意外,叹了口气道:“今早你京里的大伯娘派了家人来报信,说是…说是穆谦殿试出来,被户部尚书留在家中已有数日。如今京里官宦家的女眷们,都说是要留着做女婿呢。”
  他话音刚落,阮照云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竖子,竟是这样贪慕虚荣之人!往日里我还以为他是个重信守诺的君子,哼!算是我阮照云瞎了眼,竟与他称兄道弟!”
  “照云!在我房里拍桌子摔碗的做什么呢?”沉竹君终于发话了,“照秋,你听我说。你父亲与京里的大伯家,早就分了家,这多少年都没怎么走动过。今日突然派了人来传话,焉知不是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程家才是正主,我听说昨日里还在准备你与穆谦的婚事,并无异样。若是穆谦当真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程家怎会不知道?怎会不派人来与我商量?你父兄都在气头上,你莫听他们胡说。”说罢她又转头去看阮振山,道:“穆谦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以你看来,他可是这样的人?”
  阮振山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说道:“我自认看人还算通透,他若是这样的人,我当年也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可如今京里的说法…唉…照秋,你看呢?”他知道阮照秋素来心思敏捷灵透,这才特地叫了她来商量。
  阮照秋心下雀跃,当着母亲面上却一丝都不敢露,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说道:“说起来,程二哥哥这许久没回来,程家可有说辞?”
  沉竹君便道:“的确是没有。”
  阮照秋又道:“女儿想来,若此事为假,他这许久不回来,程家也不差人递个话来,可是慢待了咱们家?若此事为真,那他们就是有心欺瞒,难道要诓了我去做妾?”她见母亲要打断她,赶紧又说:“姑且想着咱们两家关系近,不会如此。可程二哥哥被留在了尚书府,怎的自己没办法离开,或是送个信出来?尚书府可不是衙门,难道他一个新科进士居然都走不脱?这样说来,不论真假,我看程家这糊涂劲儿,母亲就不怕我嫁过去被他们拖累了?”
  说到此处,她又心下一惊,暗骂自己得意太过,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她母亲对这门亲事最积极的人,只怕要挨骂。
  果然沉竹君沉了脸:“糊涂?我亲事是你父亲与我一同定下的,你是不是说我与你父亲也糊涂了?我知道你不喜穆谦性情正统拘谨,但是你自己想想,放眼望去谁还能又这样好的亲事?夫君上进,婆家又与娘家走得近,你还要怎么样?进宫去做娘娘吗?”
  阮照秋不敢顶嘴,拿眼睛去看父亲和哥哥,可家里的事情多是沉竹君说了算,此刻她又在气头上,也不好多劝。
  阮振山便说:“这样吧,此事尚不知真假,我同你母亲和大哥再去打探打探消息,照秋先回房吧。”
  谁知沉竹君太了解女儿心性,加了一句:“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别又想着叫你哥哥偷偷带你出去!此事交予我同你父亲定夺。”
  既然如此,叫我来做什么,反正又不肯听我的。阮照秋心里这样想,可并不敢说出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这门婚事这样热衷。她又不是嫁不出去,那程穆谦好是好,如今都这样了 ,何必强求呢?就算是嫁了他,谁知道未来他会不会怪自己阻了他的前程。
  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母亲也与她担忧到了一处,见她离开了,转头问阮振山:“若此事是真的,咱们家若是硬把这亲事做成了,日后他若是仕途不顺,会不会后悔?觉得是岳家没有助力,是秋儿拖累了她?”
  阮照云此时已经闷了半晌,听见母亲这样说,立刻道:“以妹妹的相貌人品,难道除了他程二就嫁不出去了?皆因他二人打小定了亲事,端州人人都知道了,这才没人来提亲。如今那程二若是真的攀了高枝,我们又何必做妨碍了别人前程的事情?说得难听些,若是妹妹当真无人问津,我做哥哥的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我懂做生意,她懂做文章,我兄妹二人相互扶持,何愁家业不兴?”
  “又浑说!”沉竹君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一句,“哪有人咒自己妹妹嫁不出去的?何况你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的,若是未来嫂嫂嫌弃,她如何能住得下去?有功夫在这里说蠢话,不如赶紧得找人打听消息去!”
  “可是咱家的人,他们程家都认得呀。要是他家当真心里有鬼,见了咱家的人肯定瞒得滴水不漏。”
  叁人正商议间,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夜阑今日身上大好了,在门外求见,想给老爷太太磕头,以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