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何遇来消息,段孟处于被动的一方,有时候每天,有时候隔一天,并不一定有什么要事,可能就是闲聊几句,在彼此心中有点存在感,但像这次连着好些天都没反应的还是头一遭。
  段孟想着出差肯定比较忙碌,找各种借口让自己不至于想太多。
  然而直到今天,却再没办法骗自己,他很想何遇,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
  段孟确认了下手机号并没有误之后,说:“你好,何遇不在吗?”
  “嗯,你哪位?”
  段孟说:“我是她朋友,麻烦等会让她回我个电话。”
  余一洋沉默了下,问:“你是她什么朋友?”
  段孟皱眉,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显得有点突兀了,如果对方只是何遇的同事这个态度似乎不太合理。
  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哪位?”
  余一洋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说:“我是她男人。”
  那边静了好一会,通话直接被中断。
  余一洋转了转手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最后保留了通话记录,号码放进了黑名单,紧接着无事发生一般将手机重新放回何遇的外衣口袋。
  当地美食很多,只是口味偏重,余一洋几天吃下来,胃部非常不适应。
  接近市中心时他让司机找了一家点心铺。
  何遇正巧也醒了,余一洋说:“晚饭吃些点心怎么样?”
  “我不挑。”
  何遇压根没什么胃口,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并没有区别。
  可能是车上睡太沉了,当下脑袋胀疼的厉害。
  店面不小,中式装潢,门口鲜红的两根柱子,正上方是金色牌匾,里面正中间是排列整齐的餐桌餐椅,此时坐了不少客人,靠墙一圈是制作台,里面就是厨师的工作区域。
  何遇只点了一碗肉燕。
  “别的呢?”余一洋说。
  何遇摇头:“其他都不要。”
  老王去排队付钱,何遇碗里倒了开水清洗碗筷,尽忠职守的给余一洋当小丫鬟。
  “这边山多,在山上盖个房子,偶尔过来住一段时间,应该很不错。”余一洋突然说。
  “嗯,”何遇点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土匪最喜欢的目标。”
  余一洋:“你怎么不说是最佳的囚禁地?”
  何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想法有点危险了。”
  “怎么说?”
  “接近于新闻中的变态。”
  老王这时回来了,点的几样东西也同时上了桌。
  何遇喝了几口汤,又随意的挖了两个到嘴里勉强咽下,之后便停了手,碗里满的就跟刚端出来的没区别。
  “吃这么点,晚上该饿了。”余一洋说。
  “饿了到时再吃夜宵。”
  余一洋嘱咐:“别吃方便面,去楼下点现做的。”
  何遇点了下头。
  饭后出来,应着余一洋要求在附近散步消了会食,之后就赶回了酒店。
  何遇房间订在老王隔壁,她先去冲了个澡,出来后开电脑继续干活。
  又一季度结束了,晚上要熬夜做季度报告,她冲了杯速溶咖啡提神。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余一洋给她来了一个消息:上来一下。
  何遇瞟了眼,没回。
  半晌后,余一洋又来一条:我下来?
  何遇沉默的看了会,从电脑前起身,换上衣服走出去。
  走廊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前后也没有走动的人。
  何遇进了电梯,上到八楼,在余一洋房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余一洋侧身让她进来。
  “找我什么事?”何遇说。
  余一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边去给她倒了杯水,边答非所问:“饿了没?”
  “还好,”何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余一洋说:“上季度指标完成的很理想,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报告分析都没下来呢,就奖励员工了?”
  余一洋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下,姿态亲昵,笑道:“嗯,奖你一个,想要什么?”
  “什么都能要?”
  “对。”
  何遇往旁边让了让,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后没有盲目开口,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的协议即将到期,这个时间段其实是有些敏感的。
  “放着吧,下次有想要的了再问你拿。”她谨慎的说。
  余一洋听到这个回答也不觉得意外,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话音一转:“那你想要的先留着,我的先给。”
  他说完走去衣架旁,在外套口袋摸索了会走回来,手上捞了一个褐色的方正小盒子,举到何遇面前。
  “看看。”他说。
  丝绒小盒子,在酒店特有的暖光照射下,躺在余一洋白润带着点粉色的手掌看,画面看起来很精美。
  何遇脸上表情有点僵,她基本能猜到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会让她感到愉悦的玩意,她也有点想不通,这个当下余一洋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这是疯了吗?!
  看何遇在那发愣,余一洋抬了抬手,催促说:“看看。”
  “太晚了,以后看吧。”她把杯子一放,撇开了头,抗拒姿态明显。
  “不差这点时间。”
  何遇手撑着身下沙发,下意识的捏了捏。
  余一洋目光往下一扫,又转回到她脸上,笑说:“你怕什么?收个礼物罢了,怎么感觉跟要你命似的?”
  何遇保持沉默。
  “开!”余一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低声哄道,“我手都有点酸了,嗯?”
  何遇从他手里接过,犹豫了下,掀开盖子,意料之中的躺着一枚硕大的钻戒。
  “满意吗?”他问。
  何遇看了他一眼,余一洋脸上带着笑,一如往常斯文亲和的模样,读不出内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余一洋蹲在何遇身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
  他转手跟何遇十指交握:“尺寸应该不会错,你戴戴看。”
  这么多年了,何遇仍旧看不透眼前的男人,看着好像温柔善良很好说话的样子,做出来的事情却总让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何遇将手抽了出来,静了会,说:“以我们的关系,送这样的礼物太不妥当了,你收回去吧。”
  她把戒指重回举到余一洋面前,对方不接,便放在了茶几上。
  “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
  余一洋伸手拦住她:“我们在一起了将近十年。”
  “然后呢?”何遇跟他对视着。
  余一洋说:“人生没几个十年,我们彼此了解,彼此相伴,我以为该是伴侣的最佳选择。”
  何遇摇头,平静却坚定的说:“不是,你忽略了一些东西,我们两的目标从来没有一致过。”
  时间往上推,何遇二十岁那年,还没大学毕业,却不幸遭遇了严重的家变,父亲身亡,母亲重伤,树倒猢狲散,周边没有一个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人。
  何遇还没参与工作,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小打小闹的打工收入简直就是在闹着玩,每天高额的治疗费用是她最绝望的事情。
  在梅惠安几近要放弃治疗的时候,余一洋出现了,那时候的他对于何遇来说简直是光芒万丈,如果没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件的话。
  余一洋带来了一份协议,简而言之是他可以承担梅惠安所需的一切治疗费用,但何遇必须跟那时候同样一无所有的小男朋友分手,然后跟着他走。
  余一洋在何遇心中高大到了一半的形象,又瞬时倒塌。
  原本感激涕零的心情,瞬间被冰水浇的透透的。
  这个人长得挺好看,怎么做出来的事一点都配不上这副皮囊。
  何遇无路可走,痛苦矛盾纠结了一晚上,答应了余一洋的要求,但在这上面加了一个两人都满意的时限,十年。
  何遇把自己卖了十年,换得了梅惠安安安稳稳当植物人的权利。
  她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结果余一洋又抛过来一道永生的枷锁。
  何遇心想,只要不蠢,谁都不会接受。
  这个晚上何遇没有接受那枚戒指,相应的余一洋也没有让她走出这扇门。
  他近乎惩戒似的把何遇压在床上,发泄着浓烈的不甘。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余一洋趴在何遇耳边,哑声说,“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有出色的皮相,傲人的事业,不论走到哪都可以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可偏偏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就因为此,埋下的祸根也就越深。
  何遇顺从的趴在床上,所在经历的是这十年来发生过无数次的情景,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怕在最初曾有过抗拒的姿态,到现在也已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