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世状元郎(穿书) 第119节
  吃饱喝足,楚陌掏了掏耳朵。不等他用饭这事,肯定是太爷和老和尚带的头。他没说不在家吃,安安多晚都会等他。目光扫过满桌的残羹,以后他要注意些,得赶在饭点前回来。
  吉忠明看不明白这对师徒,但能觉出善之对方圆大师不一样:“我去问问大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也好收拾箱笼。”
  “不急,北伐军已经到梁州了。老和尚会等皇上犒赏三军后,再动身。”楚陌在想那两只海东青,要不要匀一只给老和尚?老和尚就好养个鹰…等小虎子再大一些,他要弄几条狗回来养。
  六月初八,北伐军抵京,扎营在罕州。内阁几位老臣对着宫里送来的圣旨看了一夜,皇上要封楚陌为宣文侯,还是世袭罔替。
  楚陌率领北伐军击退漠辽,又打得漠辽投降,封侯,各人都没意见。意见在“宣文”二字与世袭罔替上。
  “宣文?”东书阁大学士东励,连叫心都跟着抖三抖,一夜熬下来,嘴上灰白须显得毛躁:“这是圣祖自取的小字,虽用得极少,但也不能拿来给楚陌当封号啊!”
  眼眶熬红的张仲,唇上起干皮:“圣祖留有一份亲书的遗诏。我等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也晓是为庇护那位。楚陌是那位的弟子,也许‘宣文’…本就是圣祖赐予那位后人的。”
  除了这个没别的解释了。皇帝不会不知“宣文”乃圣祖自取的小字,仍坚持用来封楚陌,其中必有隐情。
  封号倒是其次,叫张仲畏的是…世袭罔替。永宁侯府死了杨奕、杨勥…杨廷义,才得了世袭罔替。楚陌凭什么?若只是军功,他还够不上。
  可如果军功仅是明面上的呢?张仲老眼一紧,皇上擒赵子鹤那着…
  第105章 见人
  若真如他所想, 那楚陌此人…他还是远着点,别招别惹:“南边仗打完了,待南风军班师回朝, 赵子鹤…赵家也该有个说法了。”造反、屠村、通敌等等,桩桩件件都是灭族大罪。
  赵子鹤胆大包天。好在席桂玉拎得清, 拿海云阁与银子买了儿女命。就此可知,皇上喜欢识相的。
  张仲提醒的好。吏部尚书蒙老端茶喝了一口, 醒醒神:“去年五月先帝驾崩,六月西北漠辽来犯,赵子鹤又存不臣之心。内外皆是大患, 国将不稳。皇上急召楚大人归京…”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 一双白眉紧拧着。记得楚大人归京进了一趟宫, 次日朱林被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皇上还罢黜了严启, 抄了严府。葛铭已亦不得再回朝。太后、贵太妃、几个王爷全都被拘禁。
  如此一番大杀, 朝野才稳定了。若说这与楚大人无关,他是一千个不信。只世袭罔替…
  做邻两年,蒙老很喜楚家的行事。楚陌在朝上不出声则罢, 一发言即中要害, 惹得不少官员都惧他。
  可惧他什么?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不干净,心里虚。想起昨个傍晚,墨衣青年抱子与宁非、小岂儿在汪香胡同漫步叙话的场景, 蒙老面上更是慈和:“楚大人临危受命,押粮草远赴疆场。之后大事, 我等都知道了,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就永宁侯诈死,领精兵奔赴南徽擒贼这计,皇上在朝上可从没承认过是出自他意。
  再者, 楚陌是北伐军监军,永宁侯诈死…没他的配合,也领不走一万余的精兵。另南徽打仗的军饷也不对数…这个要等问过龙虎将军常威侠才能确定。
  无论是“宣文”,还是世袭罔替,他以为楚陌都堪得。
  张仲表态了:“皇上圣旨上写明了,论功…”虽心存颇多不愿,但圣旨乃皇上亲书,送来这也只是给他们几个老东西些许体面,他们就识相点,喝了这杯敬酒。“想来是不单指军功。”
  蒙老点首:“张大人说的是。”
  玉玺都盖印了,他们在这熬一夜…一直沉默的东阁大学士赵子静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拿出方巾来擦拭眼角。洁白的方巾上黏了一点发黄的眼屎,叫他凝起眉。
  “永宁侯府守西北五十六载,杨奕、杨勥几人全是死在关外。大景安宁,永宁侯府功不可没。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没打到漠辽王城也是事实,如今楚陌打到了,还诛了前朝和亲公主泰晟的后人。我以为,只这些军功都够封王了。”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原还有些反对,但听他们几人这么一说,又觉…应该。再想五月二十八日的早朝楚陌所言,不禁提出一问:“漠辽会照着楚大人列出的单子来吗?”
  闻言几人一愣,他们最近还真就在想这事。若是能照着来,那什么先例旧例、脸面、大国之风、礼仪之邦全都可弃。开疆拓土啊…哪个皇帝不是做梦都在望着?哪朝臣子不想跟着沾光,青史留名?
  张仲把铺在案上的圣旨小心收起,放入紫檀木盒中,楚陌获封宣文侯的事内阁没意见。拿出地舆图,展开来。几人围案站立。
  汪香胡同,楚陌一早起身,洗漱好才要去东厢找小虎子,就见花朝来:“有事?”
  花朝双手奉上一封信:“姥娘让奴婢将它转交予您。”
  不用看,楚陌就知信中为何,接了拆开果然是东城的一些暗道图。结合殷晌那收罗的,离完整不远了。
  “你替我多谢王姣阿姐。”
  花朝屈膝:“姥娘说明日还会有一幅图送到。她不求别的,只望方圆大师老有所依。”
  目视前方,昨天两只海东青雏鸟被送来,老和尚就麻利地搬去前院了。一夜没熄灯,不知在做什?真想把分他的那只海东青要回来。楚陌抿嘴,轻嗯了一声。
  吉安在东厢给拉完臭的小虎子洗了澡,为他穿了件红鲤肚兜,抱回正房,见着楚陌不由吐槽:“你儿子看他姥娘吃桃,急死了,两腿一通乱蹬就想凌空过去。舔到桃了,没牙还想咬。一口桃没咬下来,小脸就变得凝重。”
  人之三急,当严肃。
  小虎子两眼痴痴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东厢,嘴里呜呜囔囔,显然是人回来,心还留在东厢。
  花朝转身,向吉安行礼。
  “庄子上送来几筐桃,你也去捡一些放着吃。”在府上,吉安也无需花朝花夕一直跟着。她这又没外客来。
  “多谢夫人。”花朝退下,往后厨房,听着身后的笑语,唇角扬起。虽然小楚府的日子比之暗卫营,要舒适很多。但…笑意一收,神色严正,她与花夕功夫不能丢。
  姥娘一辈子都填补不了的遗憾,不能在她们姐妹身上再来一回。
  楚陌轻轻拍了拍小东西的肉屁股:“全家就属你最馋。”见还不回头,伸手将他抱过来。
  “嗷…”小虎子有些不高兴,小嘴一瘪就要哭。
  “哭了,今儿傍晚就不带你出去遛弯。”楚陌垂目瞪儿子,看他收住了,牵上媳妇往小书房。将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小人儿放书案上趴着,抽开屉子,拿出其中的那张东城暗道图。
  吉安看楚大老爷在图上勾画连接,开口问道:“你忙这个有一月了。”
  “快好了。”楚陌将王姣那张并合进图里,又拿出南北西三张:“槐花胡同贤王府里有不少老鼠窟窿,我要把它们都填上。”
  明白了,吉安头一歪,靠着儿子,见楚大老爷整好图,指点在宗人府大牢那,轻眨了下眼:“你想借老鼠窟窿,转移肥老鼠吗?”
  小虎子鼓劲儿撑着膀子,张望着他爹手拿的东西。
  楚陌点首:“有这想法。”老和尚听说进奎文不信他所言,准备见见人。离宗人府大牢不到两里路便是花山湖。花山湖下有一条暗道,通向城西。
  吉安看过这么些日子,对进奎文是个什么来历,心里也有猜测了。抱琴女、独眼僧…估计呀都姓黎,前朝黎氏那个黎。进奎文爹是进海明,却长得像独眼僧。外甥肖舅。独眼僧能掐会算…谢家二姑娘莫名盯上她。
  她还着辛语打听了,去年进士游街,谢家二姑娘压根就没去凑热闹。这便意味着,其没见过楚陌。没见过人,那一厢情愿是怎么生的?
  唯一的可疑,就在谢家的马车撞上独眼僧。
  她没招没惹对方,对方却要害她,这是在剑指楚陌呢。唉…抬眼赏夫,楚大老爷可是兵权在握。兵权,既为安世重器,亦是乱世利刃。乱世…复国。
  复国之前,是不是该反省下黎朝龙脊是怎么崩的?不说无辜遭害的费玉寜、万梦晨、樟雨一家,单论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
  别讲什么为大局不计小节,要得就要舍…她只晓见微知著。歹毒至斯,让这般人得逞登高,那真是老天瞎了眼。吉安嗤鼻。想通过害她来乱楚陌,那得耐下性子等。
  闻妻一声轻嗤,楚陌不由心紧,抬眼看去:“我没有忽略你,只是在想怎么借暗道将进奎文转移。”
  有美在侧,他却一直盯着暗道图,确实不该。
  “你继续,别管我。我在思虑人性。”头边的小脑袋塌下去了,吉安移目看儿子。小家伙脸都红了,翻个身,摊开手脚大喘气。
  思虑人生?楚陌盯着瞧了一会,确定媳妇真的没跟他计较,目光才又回到暗道图上。
  轻抚儿子的嫩肚皮,吉安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弯弯绕绕:“打这么多洞,要我…抓到他们,全塞回洞里。好放再放几盆碳,闷不死他们。”
  楚陌眼波一晃,他正想着在转移进奎文之前怎么清理暗道余秽。现在有主意了…抬首倾身在媳妇脸上重重嘬了一口。
  小虎子两眼盯着。
  吉安莞尔,抽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
  六月初九过了辰时,京机卫全城加强防控。六月十二,皇帝要在西崮门外犒赏三军。不止魏兹力,就连其兄长魏兹强都绷着神。
  北伐军就扎营在京外,京里已经在传北伐军主帅将要封侯爵的事。朝中也有向几位阁臣打听的,只不过阁老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紧。
  张仲忙了一日回府,才下轿子就见大儿:“你怎在这候着?”
  “父亲,”张恒安一脸难色:“大姑来了,正在紫棠院等您。”
  “她来做什么,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弟弟吗?”张仲真想再坐上轿子,回去和那几个老东西继续熬。
  张恒安头壳都疼:“上午就到了,已经等您一下午了。”
  因着温婷又找上培立,今日大姑来,他屋里头直接道病了,连面都不露。温婷那丫头…也是真不懂事。她总往三禾胡同跑算什么事,又置吕从庸的脸面于何地?
  有时张仲还真希望他长姐说到做到,来个断亲。
  “就她一个来的?”
  张恒安叹气:“温婷下午也寻来了。”
  沉凝几息,张仲撇嘴,一道也好,两个一起训。甩袖背手往紫棠院去,忙碌了一日,身心俱疲,回来还得应对这些,也是真真叫他乏累。
  紫棠院里,灰发老妇占着主位,冷硬着脸,孙女站立在边。右臂搭在榻几上,左手紧紧抓着孙女的手。屋里下人头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仲到了院门口,着婆子进去知会一声。过了五息,才跨入紫棠院。见人坐在堂室榻上,摆手屏退下人。目光落于温婷那丫头身,原就蹙起的双眉,更是紧拧。
  她梳的是什么发髻,还当是在闺中?
  察觉到舅爷的不快,骆温婷不由颔首,抬手翘指轻摸发髻。是表哥说…不喜她挽妇人头,她才…低眉垂眼,女为悦己者容。既已是不可能,让彼此都愉悦一些又何妨?
  当屋里只剩三人时,老妇松开了孙女的手,示意她也出去。
  “孙女儿想留下。”骆温婷朝着舅爷深屈膝,脚步不移。
  张仲已压不住火了,直白问道:“你如此行为,是当吕从庸死了?”怪老大媳妇不喜她吗?
  提及吕从庸,骆温婷眼眶泛红,强压下上涌的苦涩。她会落得今日这般,还不是舅爷的不作为造成的?大舅母棒打鸳鸯,舅爷一句话都没。他官场行走多年,积威甚重,又是张家家主,难道当真弹压不住一个儿媳妇?
  说到底…还是她爹不在了,骆氏嫡三房于张家再无用处。舅爷…也是想表哥娶个高门贵女吧?
  轻吐一口气,骆温婷眼睫下落,她成亲要表哥送嫁,意就在…断绝表哥娶高门的路。萧如茵不就愤而退亲了。
  “吕从庸吕从庸,你当他是个什么东西?”骆张氏松弛的眼皮挂拉下,使得一双眼呈三角,言语锐利,更显刻薄:“都是你给找的好亲事。婷姐这般,你气个什,吕从庸都没一句硬话。我给他看过了,这辈子骨头硬不了。”
  吕从庸的骨头硬不了?张仲都被气笑了:“那在你眼里,谁配得上婷丫头?婷丫头什么家景…津州骆氏早不是五十年前的样儿了。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吕从庸,婷丫头也是高攀了。”
  闻此言,骆温婷不由腿软,慢慢抬眼,看向疾言厉色的舅爷。
  抓了杯盏,骆张氏就往地上砸:“好啊,首辅大人看不起一个娘胎出的嫡亲长姐了。”老泪纵横,“你也不想想,我斌儿是谁下放到齐州府的?”捶胸痛哭,“斌云,你不能撇下老母弱女一去不回啊…你怎么对得起娘的生养之恩…”
  提到这个,张仲更怒:“是我主张下放骆斌云去齐州府,可你瞒了我什么?”手指摇摇欲坠的骆温婷,“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你再纵她胡为,迟早有一天她爹造下的孽,要报在她身。”
  婷丫头今日作为,与当年的韩芸娘有何区别?吕从庸是没走科举,但他从商,自南往北,东去西回,见识不浅。婷丫头跟着他,只要安分守己,银子淌手里用,好日子数不尽。
  待他日分了府,自己当家做主,不用侍奉姑舅。她还不满什么?吕从庸对她作为不发一声,不是骨头软,而是冷了心了。
  “我爹造什么孽了?”骆温婷紧攥着帕子,压着心头,泪眼盯着张仲。
  张仲冷哼一声,撇过脸去:“不要问我,问你祖母。”
  骆温婷一愣,转过头看向黑沉着脸的祖母。骆张氏却没回视,只问张仲:“皇帝当真要封那小畜生为侯爵?”
  沉默两息,张仲敛目:“别一口一个小畜生,很快他就是宣文侯了,世袭罔替,赐居槐花胡同贤王府。”贤王府的牌匾,十二日待皇上犒赏完北伐军,将去亲自摘下,从此就只有“宣文侯府”了。
  一口气梗住,骆张氏两眼翻白。见状,骆温婷忙上前帮着顺气拍背。她怎么有些听不懂舅爷和祖母的对话。封侯爵…这她知道,所以小畜生是指楚陌。品祖母痛恨的样子,她心里…
  顺过气来,骆张氏一下起身,扑上去捶打张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