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红河
  岭南的丛林看似凶险,对于唐钰来说却是如履平地。
  时至深秋,笼罩密林的瘴气因为慢慢变得干燥的空气而退却,威胁最大的蛇虫,此刻也做好了冬眠前的准备,它们的捕食已然结束,正是毒性最低的时候,对于唐钰而言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要甩开了白曜,即便被困在丛林里,他们也是相对安全的。
  唐钰与花翎语在林中东走西闯,全然不知丛林外的大理国为了寻找他们的踪迹已然乱作了一团。
  昌建城外,在白曜挟持唐钰与花翎语出逃之后,林森带兵追行二百里,只可惜还是来迟一步,看着两匹马拉着空空如也的车厢在路旁悠闲地吃草,林森的心瞬间寒若彻骨。
  此地处于昌建城与石城郡的交界处,再向南便是瘟疫横行瘴气萦绕的蛮荒之地,高智升也断言,若是他们进入了密林,必定有死无生。
  被冷汗浸湿后背的林森不敢决断,一封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回渔州,只在数日之后,唐钲亲率一支千人军伍浩浩荡荡进驻大理。看渔州的声势,不寻出唐钰似乎不会罢手。
  对于唐钲的要求,高智升当面驳斥,只是在被长刀架住脖颈之后,大理摄政王立即缓和了态度,表示愿意积极配合渔州:“我大理愿以全国之力,结大宋之欢心。”
  渔州火器的杀伤力有多犀利,高智升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若是自己惹唐钲一个不高兴,怕是此番随他前来的这千名军士,便能将大理从地图上抹去。消息瞬间散播至大理国的每一个角落,北至建昌城,南至勐泐城,因为高额的赏金,整个大理国数万国民尽皆参与到寻找唐钰的行动中,所有有着野外生存经验的向导全部扎进丛林中展开地毯式搜索,几乎翻遍了大理国的每一寸土地。
  面对规模如此巨大的搜索,唐钰领着花翎语竟然奇迹般地全部躲过。因为不辩方向,唐钰完美错过了尽在咫尺的石城郡,因为不敢距离水源太远,唐钰一直沿着南盘江西岸一直顺流而下,再一次绕开了鄯阐城与秀山郡,直到南盘江在视线的尽头突然改道折弯,唐钰这才察觉河流的走向都是自西向东、自北向南的铁律似乎也有不准的时候。
  站在悬崖边驻足观望,脚下是数丈高的峭壁,两边是不可攀越的天堑,直到此刻,唐钰终于开始疯狂地想念后世的基建狂魔。
  在得知他们已然迷失方向时,花翎语丝毫没有半分的慌乱,在两人相互敞开心扉之后,往日的高冷范早已被夫唱妇随的缠绵所替代,迷路又怎样?此生再也走不出这丛林又如何?只要能陪在唐钰身边,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敢大踏步向前走一遭来回。
  丛林中的食物是不缺的,只是没有大锅蒸煮,全以烤肉果腹,接连吃了十数日,纵然是再美味的山间野货,唐钰也如同嚼蜡,而情况更为严峻的是,唐钰所携带的生活资料是有限的,即便再如何节省,也终有告罄的一日。
  正所谓山中不知岁月,两人又沿着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日,终于被另一条宽阔的河流挡住了去路。
  河水湍急,若无工具,两人依旧无法渡河,好在河岸两边不是高耸的悬崖,而是平坦的河滩,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远方,唐钰隐隐觉得这段河流的水纹似曾相识,一个名字在耳边回响,就是想不起那个脱口而出的字眼,倒是站在一旁的花翎语看一眼漫天的晚霞映照之下的河流,随口感叹了一句:“红霞满天,河水奔流,好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也只有历尽艰险,才能目睹如此美景吧。”
  “红霞满天?河水奔流?”唐钰口中喃喃重复着花翎语的这两句感叹,忽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门,“对了,这便是红河啊。”
  面对唐钰的一惊一乍,花翎语茫然不解,难道只因这条河流在红霞的映照之下,便叫做红河吗?那岂非天下所有的河流均可称之为红河?
  心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一脸兴奋的唐钰转过身,抱起花翎语那因为跋涉而略显脏乱的脸颊,朝着她的红唇便亲了过去。惊愕之下的花翎语一声嘤咛,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唐钰发疯似的手舞足蹈,虽不知他在兴奋什么,却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只是那火红的晚霞似乎从天边转移到了她的脸颊之上,映得她感觉到一阵滚烫。
  虽然唐钰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地理,简单的知识却还是知道的,红河地跨云南与越南,为跨境水系,也是越南北部最大的河流,因流域多红色砂页岩地层,河水呈红色,故而得名,红河穿越南首都河内市而过,最终注入南海。
  此前唐钰见过大宋的山河社稷图,虽然没有他手中的地图精密,却也标注了几个前朝藩属国的具体位置,其中如今的大瞿越国的国都升龙城,便也就是后世的河内市,就是地处红河流域的下游。
  只要明确了方向,唐钰便有信心走出丛林。
  如今得到而来红河的指引,唐钰的焦虑总算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数日不见阳光的担忧也荡然无存。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逆流而上返回大理,只是上游多丛林,他实在不愿意花翎语再吃一遍穿山越岭的苦楚。二是顺流而下取道升龙城,到了有人烟之地,便可寻找交通工具返回大宋,这条路看似漫长,相比原路返回要轻松许多,若是运气好碰上在河中打鱼作业的越国百姓,那便再好不过了。
  经过商议之后,两人决定顺流而下。
  而事实证明,运气这种东西实在是妙不可言,沿着河岸前行了不过两日,唐钰与花翎语便碰上了一艘渔船,在两人的竭力呼喊之下,虽然不知这两个蓬头垢面、服饰迥异的年轻男女口中呼喊的是什么,船上的渔夫还是轻点竹篙将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