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他的长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贺镇长一眼看过去就能认出来这是谁的儿子。
  贺镇长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小江啊,来,快坐。”
  镇长的办公室里有些简陋,一张办公桌,两个椅子。还有一个放置暖壶的小桌子,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江贺衍坐在那儿就和这个简陋的办公室格格不入,贺镇长亲自为他倒了杯水,江贺衍道了声谢。
  贺镇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我客气什么,虽然咱们见面次数少,可这情分都不少。”
  他说的都是实话,老贺家男多女少,到了江贺衍他妈这辈儿就只有他一个女孩。
  所以贺镇长他们这些男丁从小就被教育一定要让着姐姐/妹妹。
  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爹妈,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们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最重要的亲人。
  江贺衍一开始的那股拘谨劲儿在贺镇长的开导下慢慢消失了,贺镇长就坐在江贺衍的对面唠家常。
  “你父亲还好吧。”
  江贺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爸他好的很,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一个新女朋友。
  但江贺衍并不想在这个舅舅面前说这些,因为这样总会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仿佛做了什么对不住去世母亲的事情。
  贺镇长看出了他的为难笑了笑,“跟在你把身边的现在还是岳丽娜吧。”
  岳丽娜,比江贺衍大两岁(高亮,这不是数词)。
  以前是江旺泉的秘书,现在即将是江贺衍的后妈了。
  江贺衍有些诧异的看向贺镇长,但转念一想江旺泉做生意来回跑,岳丽娜又跟他形影不离的,贺镇长知道也不奇怪。
  两个人之间反倒是贺镇长更看得开,他叹了口气,“你妈妈去世的早,找不找新的爱人这是你父亲的自由。”
  “其实我知道那个岳丽娜还是几年前。”贺镇长想了想,“那时候你爸来弄矿场的手续,好家伙,他多会来事儿啊。请我们几个领导吃了顿饭,那个岳秘书直接给我们喝趴了。”
  想起自己的糗事儿贺镇长还能笑得出来,“都是男人,这点儿小九九谁看不出来啊。当时你爸就算没跟岳秘书在一起那也是互相有意思了。”
  “其实办完矿场这手续我就后悔了,当时还想着怎么搞黄它。”
  “后来我自己想开了,我姐都去世十几年了,你爸在她活着的时候也没做出格的事儿,对她无微不至。她去世了,你爸还自己过了这十几年,后来想想何必呢,也不能一直让你爸单着。总得有个伴儿。”
  江贺衍听得出来这是劝自己看开呢,他点了点头,“我无所谓,反正他忙,我也不常见他们。各过各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贺镇长呵呵笑了两声,忽然道,“对了,你不是说汇报矿上的事儿,说吧。”
  江贺衍递了份报告过去,上面是他找专业人员探测出来的对事情的还原,以及责任认定。
  贺镇长看了两眼,然后把报告压下,“其实我都听说了。那三个死亡矿工就是罪魁祸首,按照规定我们是要追究责任的。”
  江贺衍也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其实这两年矿场的生意越来越好就已经招人眼红了,出了这件事儿政府很有可能回收矿场。
  他这次来一是汇报,二就是来探探底。
  贺镇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他抬头看向江贺衍,“后续你打算怎么处理?”
  “受伤工人我已经去探望过了,后续会给一笔补偿金。还有那三个矿工的家我也去过了,家庭情况实在是不好,所以我打算到此为止。”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追究吃闷亏,看上去是吃亏但是实际则不然。
  贺镇长满意的点点头,“可以。”
  事到如今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在事故发生之后,我们在考虑多方面原因之下的确有把矿场回收的意向。”
  江贺衍等着他的但是。
  贺镇长也没让他失望,“但是我驳回了。”
  “其实我还挺担心的,那三名矿工的家属要是闹事,虽然这事儿的责任不在你们矿场,但是事儿闹大了终究不好。到时候不管是谁的错,你这矿场被回收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到时候就是上面下通知,我也干预不了了。”
  江贺衍听着点点头,“我会继续跟进后续处理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贺镇长笑了笑,“好了,放轻松点。现在没人闹事矿工家属理亏心虚,你用金钱安抚不错。没有因小失大,矿场该怎么还是怎么开吧。”
  “但是有一点,你们矿场必须给我做好了安全措施,确保不会再出现此类事件才能开工。”
  贺镇长虽然有心向着江贺衍,但是他更关心的还是生命安全的大事。
  在得到江贺衍的肯定回答后,他紧绷着严肃的脸一秒破功,又恢复了那个和蔼长辈,“哎哟,看看你这头上的伤。这些矿工也太蛮横了,出事儿又不是你的错,着急能理解,我们可以讲道理嘛,怎么能打人呢。”
  江贺衍这疤都快好了,但该卖的惨还是要卖。
  贺镇长心疼的不得了,“一会儿别走了,跟我回家,让你妗子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
  江旺泉虽然在镇上也买了房子,钥匙也给了江贺衍,但他转念一想这房子许久不住可能还得收拾,不如就跟着舅舅去他家住。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贺镇长手头上的事儿都处理完了,看着这些早退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倒是坚持到点才下班,今天难得不开会加班,贺镇长准时下班浑身舒爽。
  他推过来自己的自行车豪气地拍了拍后座,“来,我带着你。”
  江贺衍这才说自己的车停在了外面,贺镇长也不是个迂腐的,“那我今天就沾沾大外甥的光也坐一次小汽车。”
  这话真是玩笑了,贺镇长这开会出差都有公车,这么说是给江贺衍面子罢了。
  江贺衍跟这个舅舅相处的很舒服,一点儿距离感都没有。
  贺镇长将自己的自行车往墙角一放,“那咱走着。”
  外面风大,大风将江贺衍的衣角吹得纷飞。贺镇长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还是个小孩,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这么冷的天连件厚衣裳都没带。
  也亏了江贺衍年轻火气大,换了别大概早就冻感冒了。
  其实柱子妈给他找出来一套柱子没穿过的新棉衣,江贺衍在那厚实的棉衣上注视了几秒然后拒绝了柱子妈的好意,虽然看起来就暖和,但是实在是太臃肿了。
  江贺衍还是头一次去舅舅家里,贺镇长给他指路,最后左拐右拐拐到了百货商店。
  贺镇长推开车门朝着江贺衍一甩头,“走吧,给你买件厚衣裳。”
  这衣裳江贺衍要是想买早就买了,可他以前穿的这里买不着,这里能买到的他也不想穿,再三考虑下他决定还是别拂了舅舅的好意。
  商店里比外面热闹的多,看样子大家是扎堆来采购。江贺衍跟着贺镇长挤到柜台前,一旁一个姑娘也挤了过来。
  姑娘和贺镇长同时开口道,“您好,麻烦给我来斤奶糖。”
  “同志,你们这里有面包服吧。”
  第11章 再见面
  面包服,当下刚时行的羽绒服,江贺衍看着满街的军大衣,大棉袄。他还以为舅舅也得给自己买这么一件大棉袄穿,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面包服。
  完全是紧跟时代潮流。
  售货员有些为难,“咱这儿小地方没这个,进了货也没人买的。省城里的百货公司才有。”
  棉袄更不必说了,这东西都是家里老人自己扯布做袄片自己套棉花,买成品的没有。
  贺镇长摸了摸鼻子,带着些商讨的语气,“你们年轻人爱时髦,但是这天气也不是闹着玩的。要不买件军大衣穿?”
  售货员仔细打量着江贺衍,毛衣加大衣这种装扮温暖室内还行,在外面不得冻成冰棍,售货员家里也有孩子,她母爱一下子爆棚了,“哎呀,这种天气怎么还穿这么少啊。”
  旁边要买糖的姑娘等得不耐烦了,她敲了敲柜台一脸的不高兴,“同志,奶糖还有吗?我要奶糖。”
  “哎,同志你先等等,我先跟这位同志说。”售货员一看江贺衍就是不差钱儿,恐怕也不是他们这小镇上的人,这种呢子风衣可不便宜,穿得起的那得是大城市来的。
  一时间她对这两位顾客就更上心了,“现在正流行的军大衣,我们这儿还有军皮大衣。穿着更帅气,防寒保暖,比面包服好多了。”
  贺镇长拍板做主,“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从柜台底下扒出来两件军大衣,“这件50,这件150。”
  这年头人人想要一件军大衣,想赶时髦的几乎都有这么一件,省吃俭用的买一件军大衣能开心上一整个月。
  百货商店里卖得最好的是军绿色这款,价格低,普通人一咬牙一狠心就能攒两个月的工资买下。
  军皮大衣也有人要,但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
  黑色的军皮大衣帅气归帅气,可这价格也是甩了另一款一条街。
  贺镇长略一思索就要了一百五的那个,他说着就掏钱。
  江贺衍又怎么能让贺镇长出这个钱,可贺镇长摆摆手说这是做长辈的送给小辈的礼物。
  一旁的姑娘怕是真的等急了语气都不怎么好,“一人耽误一会儿,一天的功夫就过去了,这么磨磨蹭蹭的,这个点儿来买什么衣服。”
  其实左右不过五分钟,一百多的东西,旁人犹豫都能犹豫好一会儿。
  贺镇长这付钱速度算是快的了。
  售货员接过贺镇长的钱笑着迎过来,“来了,来了。要奶糖。你先一等,我把这衣服给收起来。”
  买下的军皮大衣江贺衍直接上身,他的呢子大衣被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贺镇长为他理了理衣领子,“小伙子挺精神。”
  要去舅舅家总不能空手,江贺衍一开始就备好了礼物,一箱茅台酒。可是在政府里的时候人多眼杂,他怕对贺镇长影响不好就放在车上。如今到了百货商店他打算再买点儿什么,贺镇长拦也拦不住,江贺衍糕点饼干买了一堆。
  两手都不得闲。
  出商店的时候贺镇长给他掀帘子,先前买奶糖的姑娘也在门口,看见两人走出来还翻了个白眼跟她身边男同志嘀嘀咕咕的,那个男人朝这边看了两眼就扭过头去,江贺衍怎么看他怎么觉得眼熟。
  虽说只是一面之缘但他要是没认错的话,这人他中午刚在支家见过。和他那个耍无赖的妈。
  贺镇长见他有些出神,连问怎么了。
  江贺衍摇了摇头,就一瞬间的功夫那人就跟着买糖的姑娘走了,影儿都看不见了。
  他朝着贺镇长笑了笑,“没事儿,咱们上车吧。”
  车子这下是直奔家里去了,江贺衍穿了几天的大衣如今一换在车里还热的要出汗。
  不得不提这保暖效果是真不错,贺镇长在一边坐着还偷着乐,“我这钱是花对了,你这汗都出来了。”
  额头上薄薄一层汗,到了地方江贺衍忙不迭的下车吹吹冷风。
  这时候他才把自己的好酒抱出来,原本帮他提着东西的贺镇长站在原地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吃的他厚着脸皮收下了就当是孩子心意,这酒他可不能要,这好酒也不是他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