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们是让他去北方上学,其实是去认亲。”
  “后来娇娥嫁给那位首长做了填房,对复生比亲生母亲还好,还支持他出国去念书。”
  “现在我们胜利了,复生回来做事,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晏复生也举起酒杯,动容地说:“虽然晏大老爷和晏大太太只是我的养父母,可是生恩不及养恩大,我一辈子都记得晏大老爷是我爹,晏大太太是我娘,南嘉村,是我的故乡!”
  说着,他一口气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场院里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大家都跟着喝完酒杯里的酒。
  接着还有些跟晏家熟悉的人家走过来单独跟晏复生敬酒。
  还有人对晏家的境遇简直是羡慕嫉妒恨,都在抱怨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想到要收养那个孩子,不然今天的风光,就是自己家的……
  但也知道,人家那个女革命党人本来就姓晏,不把孩子托付给晏家人,还能托付给谁?
  这种际遇是羡慕不来的。
  本来就是来白吃饭,还有这种惊天八卦可听,大家这顿饭真是吃得别开生面。
  晚上回家了,都在谈论这件事。
  姜老太太没有去晏家的流水席。
  她自己没去,也没让韩家别的人去。
  只有韩晏氏,也就是韩子越和韩子华、韩子英的母亲,去了晏家的流水席。
  她也是晏家人,跟晏家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吃完流水席回来,她见家里人还没睡,就把晏复生的事情当八卦说了一遍。
  韩子华和韩子英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韩老爷子只看了姜老太太一眼,见她耷拉着眼皮,对晏家依然不待见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晏家人命好。”
  姜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寒声说:“他晏家人命好,我韩家人的命就不好?!我家秀娟的仇,还不能报了?!”
  “……大哥不是已经杀了晏大老爷的大儿子报仇了吗?”韩子华嘀嘀咕咕,“还要怎么报?”
  “你以为这事儿是晏家那个大儿子一个人做的?!他晏耀平真的那么干净?!再说我们跟晏家只有这一桩仇吗?!要不是晏家仗着他大儿子跟老蒋的势,还有后来跟鬼子勾结,夺去我们家所有田产,我们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姜老太太恨得眼睛都红了,直接叫着晏大老爷的名字晏耀平。
  姜老太太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说:“我不信!我不信还没有讲理的地方!”
  “阿婆,您别生气,现在大哥的官儿还没那个晏复生大呢,等他的官儿更大了,我们再找晏家报仇!”韩子英担心姜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忙安慰她。
  韩晏氏眼珠转了转,忙说:“对啊,其实晏家现在不是仗着晏复生,而是晏大老爷的妹妹晏娇娥。她可是嫁给了霍首长做填房,听说还怀孕了……”
  “我们要给子越也说门好亲事,最好也是京城大领导的女儿,这样我们家就不怕晏家了!”
  在韩子越的亲事问题上,姜老太太本来是跟韩晏氏有心结的。
  她想姜宜凝嫁给韩子越,韩子越也喜欢姜宜凝,可是韩晏氏不愿意。
  现在听韩晏氏这么说,姜老太太也不像往常一样回怼她,而是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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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故意洗白
  过了好一会儿,姜老太太才摆了摆手,“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是新政府了,都说跟旧政府不一样,我们就先等着看看吧。秀娟的仇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个一年半载的。”
  韩晏氏见这次老太太的想法总算是松动了,才在心底徐徐吁了一口气。
  虽然晏家是她娘家,但她也不是愚忠蠢笨之人。
  在娘家和儿子之间,她肯定是选儿子的。
  只要儿子能得个好岳家,至于对晏家的影响是好是坏,是不在她考虑范围内的。
  这边晏大老爷家的流水席结束之后,晏复生的身世一下子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以至于后来他带着人去收粮食的时候,那些村民们就算没有余粮,也要从口粮里找点儿出来来卖,只为了看他一眼,甚至跟他搭搭话。
  现在是农闲季节,大家的时间更多了,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免议论一下晏家的好命,以及晏复生现在令人仰望的身份地位。
  “当然了,人家晏二爷本来就身份贵重,哪怕没有新政府和亲爹,人家晏家也是我们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人家,是你们真心泥腿子能攀的吗?”
  村里的私塾先生总是这样说那些喜欢聚在一起讲闲话的人。
  这些也都是事实。
  不管是认亲之前的晏复生,还是认亲之后的晏复生,总归是大家无法企及的人物罢了。
  这个身份给晏复生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他的收粮任务超额完成了。
  当他把收到的粮食带回市里,李专员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晏复生同志厉害!果然厉害啊!想不到老百姓手里还真的有这么多存粮!”李专员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临时搭建的粮仓前,看着那些粮食收归入库。
  “领袖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我现在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晏复生站在李专员身边笑着点头。
  “晏同志,这件事得给你记一大功。”李专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写总结报上去的。”
  “这个不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开仓放粮吧。老百姓都没饭吃了,我看最近市面上的粮食又涨了几次价,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我养父那边有点家产的,都快吃不起了。”晏复生收敛了笑容,忧心忡忡地说。
  李专员背起手,神情严肃,“我们都知道,所以才感谢晏同志圆满完成任务。确实要赶紧把粮食送到市民手里。”
  “要不我来起草一下,通知市民们来领?”晏复生说做就做,已经想好要怎么组建班子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地金副专员说:“李专员,晏同志,我们怎么定价呢?”
  “定价?定什么价?”晏复生愕然,“难道我们不是要把粮食免费发放给市民吗?为什么还要钱?这是政府该做的事吗?”
  金副专员被他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双唇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可是我们买粮的钱,是找上级银行借的。银行借的钱,总是要还的,只要我们不卖高价,回个本不难吧?”
  晏复生皱起眉头,很是为难地看了看李专员,“李专员,我觉得金副专员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我明白我们借了钱要还,可是作为政府,除了收税,怎么能有别的经营收入呢?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晏复生一说“与民争利”,李专员立刻回过神。
  因为江芳芷也说过这句话,还被姜宜凝给怼回去了。
  李专员就用姜宜凝的话说:“这怎么叫与民争利呢?晏同志,你得搞清楚哪些才是民。那些坐地起价的粮铺老板,是人民的对立面!你怎么能为他们着想?”
  “李专员,您可不能随便给我扣帽子,我从来没有为粮铺老板着想的意思。”晏复生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我就是觉得,现在老百姓吃不起饭,我们又是新政府,说了是老百姓的政府,那就要把好处给老百姓,是吧?我们那么多革命先烈流血牺牲,为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我们……做生意挣钱吧?”
  金副专员急了,“一码归一码,这怎么是我们政府要做生意挣钱呢?!可是经济有它自己的内在规律,不能因为我们是政府,就不顾经济的自然规律吧?”
  “金副专员你是学这个的,我说不过你,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我就是站在老百姓角度想想而已。如果说错了,您可别见怪。”晏复生哈哈笑起来,拍了拍金副专员的肩膀。
  金副专员见李专员也不说话,担心李专员听了晏复生的话,也要免费放粮,马上说:“要不我们去问问何政委?何政委的脑子比我好使,又是政委,他说的话,总不会违背我们的政策吧?”
  李专员笑着说:“何政委重伤还没好呢,这点事不用麻烦他。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做,金副专员你去拟一个定价出来,虽然我们不挣钱,但也不能赔钱,我同意金副专员的话,一码归一码,不能一概而论。”
  晏复生见他们两人都支持要售卖他收上来的粮食,也没有再争论了,只是说:“行,我反正已经交账了。粮食在这里,账本已经送到李专员的办公室,这里没我的事了,我忙了好几天了,得休息休息。”
  “对对对!晏同志好好休息,这一次你劳苦功高,我会为你请功的!”李专员高高兴兴地送晏复生出去,然后和金副专员开始商量售卖价格。
  他们卖出的粮价,肯定比粮铺老板便宜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他们的收购价比去年高,但是成本还是非常低,只要在收购价上加一个要还银行利息的百分比,和工作人员的工资,就可以持平了。
  而这个售卖价,只是粮铺那边的一个零头。
  因此当政府公营的粮店一开张,整个松海市都沸腾了。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新政府开粮店了!”
  “那价格便宜得咯!阿拉可以一下子把他们的粮店买光!”
  “侬想得美!政府的粮店是有限额的,按照侬家里的人口,最多只能买一个月的口粮,侬还想买光啊!”
  “能买一个月的口粮就不错了,侬还想买一年的啊!”
  大家议论纷纷,却不耽误他们拿着米袋子去政府的粮店买粮。
  而那些私营的粮铺一下子傻眼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新政府居然釜底抽薪,一下子把村民手里的余粮都买光了,然后平价售卖!
  眼看他们的顾客没有了,而且听说政府粮店会一直开下去,因为大家一次只能买全家一个月的口粮,那么下个月的口粮,就会继续光顾政府经营的粮店。
  市民也不是傻子。
  政府粮店的米都是新米,听说是刚刚从农民那里收上来的。
  比粮铺的米还要好,而且价格只是粮铺米粮的一个零头。
  价格便宜,还质量更好,谁那么傻不啦叽的的去买又贵又不好的陈粮?
  而且因为政府粮店的粮食限量供应,有些粮铺老板想偷偷去买政府的平价粮再卖高价都不行。
  因为一个月只能买那么一两百斤,够干什么的?!
  于是没多久,粮铺联合会的那些老板都慌了,纷纷来找他们的会长汪善举商量。
  汪老板摩挲着自己的白玉扳指,冷着脸沉吟半晌,说:“我有主意,你们再等等……”
  打发走这些人之后,汪善举传信要见那位联络员,可是那人却入泥牛入海,等了几天都没有回音。
  但是他这边虽然没有回音,可是市面上突然出现一阵流言,说是政府的粮食是用他们市民的税款收购的,理应免费发给大家。
  就跟灾荒年间的免费施粥一样,政府不应该经营粮店。
  这个流言一出,那些以前认为自己买的粮食便宜的人也不干了。
  有免费的,谁想付钱啊?
  因此政府粮店门前,多了些闹事的刺儿头。
  “我没钱你就不给我粮食了?你是要看着我全家饿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