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阎厄和玄湮至此方觉,他们是彻底跟仙门不再有关系了。
  在上古伊始,各界还是敌对的,时不时要打架,近几千年虽和谐相处了,到底不是同类,没事还好,如今意见达不成一致,便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曾经师门都做过往。
  他们不敢质问掌教,就对阿酌多责备了几句,到后来愤愤要走,想起还有别的事儿来,原是要问阿酌回不回魔族的,眼下却看他是会留在仙门了。
  那起码,把他们魔族原本的尊主放回去吧。
  然而瞥了瞥阿酌的四周,不见识途戟,他们心中一凉:你连你师兄都不要了?
  识途戟如今没法带出那房间,阿酌也没办法。
  你师兄是为了你才不能阎厄的后话被胡一青捂住,几护法暗示他不要再说。
  阎厄气得脸通红,推开几人,朝殿上道:你把识途戟给我们。
  阿酌摇摇头。
  当真不给?阎厄不敢相信。
  阿酌还是摇头。
  你,好,师兄你不管了,那还有你师尊,他前些时日上山了,既然今日你继任掌教,难道不该大行继任之礼吗,这种场合怎的他不在?
  阿酌慢慢往旁边看了眼。
  姜雪行低声道:他在暮云峰,好好的,沐临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他。
  阿酌向堂下朗声开口:师尊不喜欢繁文缛节,这些事情一贯不参与,何况这是我仙门私事,无需向各位细说,方才所谈既然诸位不同意,那便请回吧。
  阿酌姜雪行暗暗拉他,不能轻易放他们走。
  不同意,那自然是要一网打尽。
  各界首领被伏,亦会有新的首领,将这几人扣下,除了让他们对仙门提起防备,没有半点好处。
  姜雪行沉默须臾:好吧。
  这两人还在暗暗说话,那堂下阎厄已按耐不住,怒道: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么,长风都受伤了,我怀疑筱举长老也被你们
  话未说完,赫然见有金纹红蝶飞出,他吃过这亏闭了嘴,但火气不能忍,又要暴怒,被青红皂白架了出去。
  一场相谈不欢而散,几人拖着拳打脚踢的阎厄离了照砚山。
  回至魔族,跨过环绕黑水才安静下来,阎厄无奈道:行了,放开我吧。
  他揉揉被捏疼的胳膊:掌教是假的啊,我合理怀疑他是姜雪行假扮的,他在我鬼界呆过一阵子,我那时候费尽心思照顾他,生怕他不满意,对他的一些小习惯还是清楚的,哦,还有,我师尊可从来不布结界,他大抵也是假的。
  好在姜小师弟话里意思,筱举长老暂时应当没危险,但怕是没得自由身。
  早知道实不该让他上山。
  哪里能劝得了,他那时候听说没看到孟师弟,就一定要赶过去。
  姜小师弟真的跟他哥哥站到一起了?阎厄忧心,这可不好办。又看向四护法,你们的魔尊大人不舍得伤他,所以动不了灵力,我原本想着起码把魔尊带出来,你们为何阻我?
  胡一青道:我们尊主现在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小师弟,阿酌腰间悬挂着魔族玉令,方才那玉令闪烁,是尊主贴了手写的传字符在上面,只有我们能看到,尊主说让我们暂且按兵不动,莫要打草惊蛇。
  他这样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可是姜小师弟怎么办,咱们以后要与他为敌吗?
  他若真站在我们对立面,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设身处地而想,那边是他的家人,我们只不过与他萍水相逢罢了,身份不同所求不同,谁有错?
  几人再商议了会儿,鬼王妖王决定暂留魔族等待消息,不知道景樽会不会通过别的法子再传递出什么来。
  映霞峰大殿,姜雪行道:先礼后兵,他们既不同意,那就只能让他们不得已而臣服了。
  仙门清正之气浓厚,加之他利用皇子之力施加了结印,能够暂时压住鲛人们的暴戾之气,只要鲛人们下山,各界势必得费一番力气。
  你要等我准备好。阿酌道。
  他已知长明灯为误会一场,可是姜雪行并不肯听解释,那本也就是姜雪行的一个借口,是不是真的都不会让他改变心中偏见。
  他想拖住姜雪行,不叫他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可是拖住后还要怎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到底还是心中有愧,不敢跟师兄商量。
  你准备什么?姜雪行问。
  至少要再提升一下修为,倘若你真要我来做共主,我总得做做样子打打头阵,而且万一他们下山后你一个人约束不住怎么办?
  也行。
  他急着要回去,姜雪行叫他:你不与我多聊聊?
  我还要回去修炼。
  他冷着脸回落月峰,想起今日阎厄等人斥责神色,思量恍恍惚惚,情绪也起起伏伏,浮荡的心魔又强烈起来。
  另一边暮云峰,筱举看沐临每天饮茶看花,实在按耐不住:你到底要报什么仇啊,也不见你行动啊?
  沐临悠哉沏茶:等着。
  等什么?
  茶水浇到滤杯中,刺啦一声冒起白气:等鲛人把上界引下来。
  筱举愣了半晌,没想明白。
  明月皎皎,阿酌回至落月峰,今天又被人责备,心情失落,身体也不大舒服,约莫是求偶期到了,他想去压制,可是回来第一件事还是要去看师兄。
  姜雪行他们好似不会被求偶期困扰,想来也是,鲛人本就从南海而生,一直生活在海里,即便出来也并不会有很强烈反应,唯有常年离开海域,才会不能自控。
  第47章 花烛
  阿酌换了衣服推门进屋, 默默坐在桌边,很多话想说不敢说,怕师兄也责备他, 连番来的思量在心中郁结。
  他一进门, 景樽便看见大片红光缠绕,那心魔又变强了。
  阿酌不说,他就不问,只按着他的手道: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的所思所想我全都能理解, 永远不会怪你。
  阿酌心虚垂眸:[那是你不知道现在仙门都被我哥哥占领了。]
  景樽浅笑不语。
  [我想着假意跟他一并,让他放松对我的戒备, 也好找出弟子们都在哪里, 可我一开始是真的恼过,我以为照砚山的长明灯真是尸油做的,我差点想要与仙门为敌。]
  [总之这心思就是不纯粹的, 师兄他怎么会不怪我呢?]
  [难道我没想过,真的能坐上那六界之主, 把师兄永远留在身边吗?]
  [不,我日日夜夜都在这样想。]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 周身红光又浓,眼中也徐徐赤红。
  景樽拉过他,把他抱在怀里,又觉他身体灼热, 才刚刚反应过来,怀中人陡然推开了他,踉跄往外走:去后山。
  走至门边又顿足:[师兄不能去,我一人下温泉又有何用?]
  之前在温泉中他一个也是能够撑过去几次的, 但已经拿鱼尾卷住景樽,再入水就得两个人,一个人是决计挺不过。
  [还是用另外的办法吧。]他思量须臾,道,我想回自己的房休息。
  景樽微微皱眉:他到底在用什么办法压制求偶期?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休息的,怎么突然要走?他的语气急促,也带了些威严。
  就阿酌四处看,总打扰你休息也不好。
  我日日在休息,不打扰。他往前近了一步,你不是说要随时看着我吗?
  你总不过离不了阿酌迟疑,是真的离不了这间屋子吗?
  景樽实在想哄哄他说你要走说不定回来就找不到我了,可他知晓这是阿酌最为忧思的事情,也几乎是促成他心魔的大部分因素,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这样的话。
  他道:我离不了,可是你
  还未说完阿酌已走了回来:[不行,我不出去。]他往床上盘膝而坐,但我需要调理一下气息,你别离我太近。
  好。景樽坐在桌边看他。
  但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待他闭眼,就走了过去。
  先前也见他这般,只是那时候不能叫他知晓自己的存在,而魂识修复得不多,不动用灵力探不出他在做什么。
  现在魂识已比之前满,他仔细看也能观察出端倪。
  看了须臾,他眉头紧蹙,一把抓起床上人的手腕。
  阿酌被打断,睁眼惶惶看他。
  他有些生气:你在斩你的丹田!
  我阿酌以为他没有修为不会看出来。
  景樽把他的手腕攥得紧紧:为了压求偶期?
  这这是一个办法,没伤害的。阿酌垂眸。
  你觉得我会信?他脸色暗沉,我不是在你身边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酌不说话,抬眼对上他的脸,却闪过几许悲哀。
  [他修为尽失,又被我害得困于这一方天地,我如何还能再给他添麻烦?]
  景樽:
  不是,这叫麻烦事吗?
  他叹了一叹,松开眼前人的手,捋捋他肩上的发:我虽不能出去,你可以搬浴桶进来啊。
  那也不用。师弟还是摇头。
  怎么还是不用?
  景樽这下是真不明白了。
  [入水中他并不会有感觉,便是我惹出了他的兴趣却又叫他生生忍耐着,那还不如我自己切丹田。]阿酌把他往前推了推,好,我不斩丹田,但我要休息了。
  他思来想去,既然已被看破,还是回自己的房再继续吧。
  方要下床,被景樽一按:你就在此休息。
  他还要拿手推,景樽气急道:你若是要离开了,我如何找你?
  阿酌微怔:我怎么可能离开?
  [我恨不得与你日日夜夜形影不离,恨不得把你融进血肉揉进骨髓再也分不开,我想站在最高处让所有人不敢多看你一眼,我想毁了这天地让世间只有你我,我为凶煞之人,擅魅惑之术,有毁世之心,可你一蹙眉,我什么都不敢做,我怎么会离开,我怎么会离开!]他不自觉攥紧手。
  景樽连忙拉住他:我知道,是我说错了。
  掌心的手还在颤抖,景樽将他搂住,轻轻拍他的后背:咱们谁也不离开谁。
  怀中人身子战栗,惊惧惶恐连日来笼罩着他,他在这遏制不住的颤栗中涌出一股决绝的勇气,猛地将面前人一推。
  景樽被推倒至床榻,微怔了下,很快明白对方意图,抚着他眉宇温笑道:你想好了?
  怎的,你不可以?眼前人以胳膊撑在他胸膛,另一臂按住他的手,又露出狠绝神色,不可以也得可以,以你现在的本事,可不逃出去。
  嗯。景樽点头,说得是。
  那就必须听我的。面前人却脸红,明明还做着凌厉的表情,眼神已生怯。
  好。景樽继续点头。
  阿酌反而一愣:你你答应得这么爽快么?
  [你不觉得我在逼迫你吗?]
  景樽无奈而笑,趁着面前人发呆的功夫,一个翻身将人压下。
  天旋地转,阿酌的脸更红,惊愕看他:你真的可以吗?
  反倒是怕你不可以。景樽想俯身,还是迟疑了一下,以询求眼神看他。
  阿酌气息不稳,明明方才胆大的是他,此时神色慌乱的也是他,他瑟瑟伸出手,搂住景樽的脖颈,微微抬头送上一吻。
  景樽便倾身,心动也情动。
  那床边帷幔落下,大红色的纱幔在屋内飘飘荡荡摇曳,两根红烛在窗边起起伏伏跳动。
  雕金砌玉的落月峰,早被布置成了花烛洞房。
  魔族数千年,仙门数百年,还曾以游魂晃荡尘世七百年,景樽看过无数次明月的清辉,良夜的寂静,却唯此间夜色绝美。
  衣衫本来是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头,后来不知怎么被揉到了地上。
  当然景樽的衣服是不用叠的,师弟拥有百分百让他衣服消失的本领。
  待天明时,地上的衣物也不大有力气下来捡,两人拥着又睡了会儿,阿酌先睁眼,心跳还如昨晚炽烈,砰砰回荡在寂静房间,可又夹杂着隐隐不安。
  他刚蹙眉,景樽便亲了亲他眉眼。
  他抬眸,看景樽尚还在闭着眼,只是嘴角勾起笑意,正柔声问他:醒了?
  他沉默了会儿,咬了咬牙:我有些话没告诉你。
  嗯,你说。景樽仍不睁眼,一手在抱着他,另一手卷着他的发丝。
  我他咬紧了唇,竟摆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气势来,其实,这照砚山已经不是以前的师门了。
  哦。景樽继续打卷。
  现在都是鲛人。
  哦。
  鲛人能够顺利出逃,跟我有关。
  哦。
  我哥说要让各界对鲛人俯首称臣。
  嗯。
  他还说要对抗上界,以后要由我来做六界共主。
  嗯。
  [这些都是原书中你的剧情,如今落到我头上了,我是反派。]
  嗯。
  我还没说话呢。
  景樽睁眼,没注意这最后一句是心里说的,咳了两声:你做的事我都没意见。
  眼前人眨眨眼。
  [我是反派啊反派啊,你不收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