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暗流
  “陛下的遗体,也没有了?”范晏再次问道。
  李斯点了点头,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将遗诏展开,诵读出来。
  先是一串歌功颂德的自我表彰之后,便是传位人选的关键内容了。
  公子亥知军国事杰,听政明敏,孝友天资,聪明神助,龙颜表异,日角标奇。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凡阙百僨,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
  居夫麓而风雨不迷,辅中兴而山河备历。宽宏及物,清明在躬。必能保守宗桃,奉承天地,内抚百姓,外镇四夷。宝亿兆之念同,固威灵而是属,付托无恨,予复何恨。
  宜令所司备礼,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旧制,军国大事,可停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帝三日而听政,纩之后,七日便殡……
  七日便殡,如今尸体都被烧没了,谈何入殡?
  一般来说皇帝立遗诏,通常有固定的规格。
  回顾自己在位政绩,宣告大渐将终,选定新君人选,规定丧礼规格,嘱托内外臣工辅性新君,最后昭告天下。
  只不过这份诏书写的太过匆忙,只是写到了新君人选便已没了下文。
  不过在最后仍是补充了,剥夺公子嬴洛、嬴渠的公子身份,收回庞居大将军兵权,问责蒙恬北击匈奴不利之罪的规定。
  群臣通过这篇遗诏也能感受到当时紧急的事态和皇帝绝望的心境,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生存希望,都不会选择立下诏书。
  然后更多的还是对补充内容大为震惊,这一份遗诏里居然不只是传位,还有对大将的处置,不得不说在政权更迭的时期,先帝做出这样的吩咐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其中便有已然退位的王翦,以他对嬴季的了解,嬴季是不可能做这种欲加之罪自毁根基的事情,因为这种事一旦开了头,文臣武将都将会人人自危,再无信任可言。
  王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只不过他已经决定远离朝堂,便也无心开口。
  此时嬴季的三位儿子也都在此,听到传位于自己,嬴亥显然有些意外,因为平日里虽然嬴季比较喜欢他,但是论教导栽培还是大哥嬴洛多一些。
  而削去公子之位对嬴洛来说则若晴天霹雳,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之后他也只能做一个凡人。
  只有嬴渠神色冷静,眼中有些悲伤,但也仅此而已。
  他想过父亲某一天便会被害,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李斯说的有理有据,众人也没有任何疑问,当即拥护嬴亥登上帝位。
  而嬴亥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便是遵循先帝遗命,夺庞居兵权,而后下狱蒙恬。
  此时的嬴季并不知道,他以为的顺利过渡,其实隐含着无尽的腥风血雨,而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天水桥下,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这个地方。
  进入陶邑城之时,嬴季看到了章邯,不过他并没有露面,而是一个人悄悄的潜入城中,径直来到了天水桥的位置。
  脚下低矮的青山匍匐于地,两侧陡峭笔直的山峰拔地而起,头顶一条横贯两山之间的巨大石桥。
  嬴季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只要过了这堵桥,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不是嬴季怕死,不是他不够霸气,而是这以武为尊的世界里,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盖过一个国家,以前他以为有两位供奉在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现在他才知道那是大错特错。
  这世上比两位供奉强大的人太多了,而且还正是这些人要杀他,不逃就只有死。
  此时那糜古香的效果早已退去,嬴季纵身一跃,跃上天水桥,嬴季兴奋的看向桥的另一边。
  然而桥的另一边不过是正常的山林风景,哪有什么另一个世界。
  就在嬴季愣神之际,天却慢慢阴沉了下来,乌云开始凝聚。
  嬴季忽然想到了章邯的奏报他派人查到的事情,顿时瞪着天空的漫天乌云大喝:“你就是降下天雷也劈不死朕!朕就是天!”
  似是听到了嬴季的挑衅,乌云翻滚更加汹涌,逐渐有水滴开始凝聚滴落,云层中也开始酝酿起闪电。
  同一时间,蒙恬在大狱中被冤杀。
  庞氏一族也被贬为庶族。
  始皇帝甍逝,新皇帝登基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天下,无数蛰伏的六国贵族振奋不已,嬴季的死给了这些想要夺回江山的人无限的希望。
  此时的稷下学宫内,墨衍正和墨冲等几家首脑商议稷下学宫的出路,学宫是绝对不能向任何政权靠拢的,学宫一旦成为政权的人才输送工具,稷下学宫的宗旨也就变了。
  除了儒家和鲁家,各家首脑基本都在。
  忽然新皇登基的消息传了进来。
  阴阳家邹子邹无忌摇头失笑,道:“皇帝正当壮年居然突然暴毙,真是出人意料,而且传位给了二公子嬴亥,我以为即便不是传位嬴渠公子也应当是嬴洛公子才对。”
  嬴渠是他的关门弟子,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弟子最是优秀,嬴洛也却是名声在外,唯独那个嬴亥公子,非但没有任何建树,反而以不学无术闻名,传位给他着实出人意料。
  墨衍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墨伏夕顿时瞪了回去:“看我干嘛,我一直在你身边,不是我杀的!”
  墨衍也是哑然,失笑道:“我是为嬴渠不值,嬴季这条命都是他求来的,最后却是传位给嬴亥都不考虑他,啧啧~”
  “早知道昨晚我就动手了,这下好了,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墨伏夕噘嘴道。
  说的倒是挺可惜,眼睛里的笑意却是瞒不过人。
  二人说的轻描淡写,丝毫不将嬴季放在眼里,众人皆是闭口不言。
  大佬就是大佬,惹不起。
  墨衍拍了拍墨伏夕的脑袋,“我们要谈的事你不会感兴趣的,去找你闵姐姐玩去吧!”
  墨伏夕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跑了出去。看得出来,尽管不是自己亲手报仇,嬴季的死还是让她解开了多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