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先前在市里无意间认识的芳姨。
当初对方给她指路，还给她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然而程瑶并没有出声打招呼。
不是她不想, 而是因为她现在换了装, 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就是上前跟人打招呼，人家也认不出她来。
更别说上回她本身就是换了装的。
虽说不能相认, 但程瑶停下了脚步, 想看看芳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对方有了麻烦，自己也好帮个忙。
俗话说, 好人不偿命, 祸害遗千年。
程瑶见过太多的坏人过得滋润潇洒, 而好人则是早早陨落。
因此对于好人, 若是可以, 她能帮的都想帮一帮。
当然, 若是帮不上，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只见那边芳姨拿了个画像，在问一个路边的年轻同志。
“同志, 你有见过这个女同志吗？我找她有点事儿。”芳姨拿的却是她的画像。
换装过后她的画像。
显然,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她。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探听到的消息, 找到了她所在的县城来。
不得不说程瑶挺疑惑芳姨为什么找她。
她们也就仅仅一面之缘而已, 缘何到了拿画像找人的地步。
于是程瑶静下心来, 仔细听那边怎么没说。
“这谁啊, 我不认识。”年轻男同志细细看了一眼, 然后摆了摆手，他是真的不认识，爱莫能助。
“哎呀, 同志你好好想想, 或许你不认识，但是你见过，只是你想不起来呢？”程同志跟她女儿长得那么像，一样的漂亮又好看，怎么就没人认识呢？
芳姨简直都要愁坏了。
自从见过程瑶之后，芳姨这思念女儿的心一发不可收拾。
每日里暗自抹泪，想念女儿。
他男人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心说缓两天就过去了，可见媳妇越哭越久，便出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起先芳姨还不愿意说，直到后来男人问急了眼，她才终于吐口。
说是先前遇到了跟女儿长得特别像的人，自家女儿要是还活着，现在肯定跟那个姑娘一样漂亮大方，聪慧能干。
这个芳姨男人是知道的，当天遇见这个姑娘的时候，媳妇跟儿子就谈起了这个姑娘，感叹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像的人。
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却没想到，自家媳妇因为这个姑娘犯了心病。
邵启山听闻之后，觉得再由着母亲这样继续下去，肯定要病。
灵光一闪，便出了个主意。
他妈不是思念妹妹么？
现成有一个那般像妹妹的人，那么把这个人找出来，认个干亲多好。
既能治好母亲的心病，那姑娘还得了他们家的照顾，想必对方也会同意。
芳姨当时就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于是就跟儿子商量，怎么找这个姑娘。
儿子就说这个程同志不是跟妹妹长得像么，家里有妹妹的照片，还能画不出来？
再加上芳姨的描述，定然画得跟程同志很像。
到时候拿着画像去找人，岂不便宜？
可他们却并不知道程同志究竟是哪儿的人，因此就这么大海捞针般的找人。
整个实力所辖的县，他们都已经去找过人。
而现在这个地方，是最后一个。
是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县城上面。
此时此刻，芳姨听着又有人说不认识小程，这心都凉了半截。
难道老天注定我失去一个闺女之后，连另外一个闺女也得不到吗？
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眼眶湿润。
年轻的男同志见状，下了一跳。
赶紧出主意，“同志，您还是上供销社、国营饭店、招待所、邮局、还有革委会跟知青办问问去，若是她也在这个县城，定然能找到！”
然而芳姨听了内心却是毫无波动。
这些地方，他们在别的县，基本上都问过的。
可全都没有消息。
此处自然差不多也都问了，只剩知青办还有革委会没去过。
革委会那个地方，谁也不愿意去。
以前那几个县城，也就革委会没去过。
难不成，还真的要去革委会问问不成？
就在这时候，芳姨的儿子邵启山追了出来。
“哎哟，我的妈，不是让您在招待所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跑出来了？”邵启山急出一脑门子的汗，手上还拎着从国营饭店买回来早餐。
很明显是刚从国营饭店买早餐回来，而一回招待所，就发现自家妈不见了人影。
连东西都来不及放，就赶紧追出来找人。
“妈，您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您走丢了怎么办？您忘了咱们那条街上的葛大爷了？早上出去买菜人就找不到了……”邵启山絮絮叨叨说着关心的话。
芳姨听了辩驳道：“那葛大爷都七八十老糊涂了，妈才多大的年纪，丢不了。”
邵启山也不跟他妈争辩，转而问他妈：“妈，您刚才是不是又出来找人了？怎么样？有消息吗？”
提起这个，芳姨忍不住叹气。
“没有，我刚才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小程。儿子，你说那小程是不是不在咱们这个市里，而是别的市的？要真是这样，那怪咱们无论如何找都找不到人。”
邵启山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妈。我觉得这个不可能，小程妹妹肯定是在我们市的，这个最后一个了，小程妹妹肯定就在这个县里。咱们细细找寻就是，一定能找到人。”
当初邵启山跟他爸爸事情分析了再分析，才下的这个定论。
邵启山也没觉得有问题，唯一有问题是，可能他们运气不好，才没找到人而已。
而这个县城能找到程同志的可能性，邵启山觉得很大很大。
当然，他也是尽可能的说一些安慰的话给他妈听，好让他妈心里好受些。
万一真找不到人，那再另说。
“希望你说的都对。”芳姨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邵启山转移话题，“妈，您看您大早上就跑出来了，早餐还没吃呢，赶紧的，咱们先回去把早饭吃了，吃了之后咱们再出发去找小程妹妹。”
“再吃饱了，才有力气找，等会儿我去一趟知青办，或许能在知青办找到一点可靠的消息。”
当初对方并没有跟他妈说自己是哪儿的人，但好歹说了是姓程，瞧那气质还有出手的大方劲儿，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是知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总之，还算是有个方向。
闻言，芳姨总算是有了一点精气神，跟着儿子回招待所吃饭。儿子说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人。
随后，程瑶就看见母子俩往招待所那边去。
站在角落的程瑶叹了口气。
心说那两人想要找她，势必登天还难。
因为那不是真的她，是化了妆的。
她现在也是如此，但脸真不是芳姨认识的那一张。
也不知道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瑶想知道这个，于是隐在人群中，又跟上了芳姨他们。
如此小半天的功夫，程瑶才弄清楚了对方究竟为何要找她。
竟然是为了认她做干女而！
这简直惊呆了程瑶！
她的脸可不长那样，难道说自己每次去见芳姨，还要画个妆不成？
程瑶陷入了沉思。
但见芳姨那焦急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要不或许可以试试？
程瑶心中摇摆不定。
正好这时候，邵启山跟他妈从知青办出来，满脸高兴。
程瑶凝神细听。
“妈，不管是县里出去的知青，还是到县里的知青，姓程的名单都在这上面了，咱们只要照着人去找，肯定能找到人。 ”
芳姨笑呵呵：“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程瑶：“……”
这岂不是能找到她头上来？
程瑶脑海里瞬间跳出了那个画面。
太尴尬。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送上门，好歹给对方省点时间跟精力。
说干就干，程瑶立时找了个地方，给自己换了身穿着打扮，脸自然也变了。
变成了芳姨熟悉的那张。
程瑶的速度十分之快，仅仅用了五分钟的事情，全部收拾妥当。
而后程瑶挎着篮子，往芳姨那边走去。
芳姨与邵启山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还是芳姨眼睛尖，立马就看见了远远走过来的程瑶。
当下立马大喊一声：“小程！”
这高亢而又嘹亮的声音，吓得身边的邵启山一大跳！
“儿子，是小程，小程在那边！就在那边！”芳姨激动得不行，险些语无伦次。
邵启山顺着他妈指的方向望过去，下意识感叹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是巧了！
他竟然真的看见了一个跟妹妹长得很像的年轻姑娘！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人就是他妈说的小程！
像，可真像！
怪不得勾起了他妈的伤心死，让他妈着魔！
这么像，就跟妹妹在世似的，能不着魔么？
“妈，您别激动，咱这就过去。”
“哎哎哎，赶紧的，省得人不见了，咱跑过去。”芳姨急得不行，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拽着儿子的手就程瑶那方向跑。
程瑶转模作样当做自己没有听见，等到芳姨跑到自己跟前，才十分吃惊地说道：“芳姨？你怎么在这儿，今儿个可真是巧了。”
“哎呀，妹子，不是巧，是我们找你好久了。”邵启山立时就攀关系，喊起了妹子。
程瑶一脸疑惑，“你是？”
按以前程瑶可不认识这人，所以直接问。
芳姨立马给介绍，“这是我儿子，你可以喊邵哥。”儿子都搭了□□，她肯定要顺着□□往上爬，不辜负儿子的一番心意。
程瑶：“……”
得了，莫名其妙多了个哥哥。
“邵哥。”程瑶微笑着喊了一句。
邵启山听见这声甜甜的哥哥，心说这一趟，可真是没有白找。这不，立马有了个妹妹，还是他妈喜欢的妹妹。
说来，邵启山只是比妹妹邵晓梅大了几岁而已，跟邵晓梅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
结果妹妹早逝，邵启山的心里也很难受。
现在出现这么一个人，邵启山看着心里虽然忧愁，却也欢喜。
两方人寒暄过后，程瑶问起他们为什么找她。
“芳姨，方才邵大哥说找我很久了，能说说是什么事儿吗？”
芳姨有些不好意思，要说其他的事情吧，还真是没有。
总不能直接开口说：姑娘，你跟我那去世的女儿长得很像，所以我想找你做个干女儿，聊以慰藉等等。
话不能这么说。
“别听你邵大哥瞎说，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县里办点事儿，这不遇见了你，心里高兴。”
完后芳姨又补充了一句：“先前我在家跟你邵大哥提起过来着。”
程瑶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芳姨特意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对方不说，程瑶也乐得轻松。
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想多一个干爹干女儿，还有一个干哥哥。
原主那边的家庭，就够她忙乱的。程家其他人倒是还好，唯有那个在部队的程大哥，让程瑶觉得棘手。
好在现在已经下了乡，算是暂时避开了麻烦。
而现在若是再添眼前一家子，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认干亲是不可能认的。
芳姨呵呵笑，“哪能有什么事儿。对了，小程，你肚子饿不饿？要是饿了，芳姨请你上国营饭店吃顿好的。上回你也太客气了，芳姨只是帮你一个小忙，结果你还留下那么多东西。芳姨都觉得过意不去，幸好在这儿遇见了你，芳姨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程瑶：“……”
“芳姨，我真不饿。我早上吃了好几个肉包子，还喝了一大碗鸡蛋汤呢，真不饿。”
再说了，这会儿不到十点钟，真不是饭点儿。
就这样，程瑶跟两人聊着天。
芳姨明理暗里打听程瑶的具体地址，然而这个程瑶却不愿意泄露，任芳姨如何打听，都不为所动。
废话，要是她真的告诉了对方，对方一上门找她，她岂不是被人扒了马甲。
这种蠢事儿她可不干。
因此，她就是连姓名也没有告诉人家。
来来回回的，芳姨心都凉了半截。
心说这个丫头难道是不喜欢她们，怎么一点儿东西都不透露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丫头警觉，毕竟连上这次，她们只不过是见过了两次，警觉一点也是好的。
瞬间，芳姨就觉得这个姓程的姑娘是真不错。
芳姨见程瑶要去供销社，立马又跟上了程瑶，说是一起去看看。
程瑶也不好拒绝，便只好应下。
好在此前程瑶扫了一次货，这会儿添置的东西并没有几样。
当然，这也是大家伙的常态。
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她买了几样东西，就已经算手里有钱。
等到从供销社出来，已经是十点过，将近十一点的样子。
芳姨又立马拉着程瑶去供销社。
“今天咱们能遇见，就是缘分，这顿饭，芳姨一定要请你。”芳姨热情地说道。
“芳姨，这，这不太好吧，而且，我还赶着回家呢。”程瑶推拒。
“哎呀，这有什么，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花不了几个钱。走走走。”说罢，芳姨就拉着程瑶去了国营饭店，至于邵启山，则是在后头充当苦力，帮程瑶拎东西。
当然，他妈刚才也买了两样，算是应景。
见芳姨非常坚决，程瑶就没有再推拒，跟着芳姨到了供销社。
先前见芳姨家条件其实算不错，应该不至于吃上一顿国营饭店的饭，就让人下一顿吃糠喝稀。
正好是饭点，国营饭店此时是最热闹的地方。
排队等着买东西的人，直接站到了外头。
等到程瑶他们点菜上菜，已经是好久之后。
三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聊着闲天。
“芳姨，你们这回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儿吗？”绕了一大圈，还没进入正题，程瑶忍不住自己发问。
芳姨顿时一愣，直接这么跟小姑娘大喇喇的说，我要认你做干女儿，似乎是不太好。
所以方才一直想让程瑶跟自己关系更加亲密，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那件事情。
但此时？
大家吃饱喝足，心情愉悦，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要知道她住在市里，而程瑶住在县城。
两个地方虽说不算很远，但也不近。
若是她不主动来找程瑶，怕是后头两人再见面都难。
思及此，芳姨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说道：“我们到这儿来，倒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程瑶挑眉看芳姨。
这时候一直当背景板的邵启山忍不住了，赶紧把嘴巴擦干净，“那啥，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程瑶满脸疑惑。
“你跟我亲妹子长得特别像，我妈自从上回见了你之后，就饭不思茶不想的，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我虽心疼，却也没办法，因为妹妹早已经不在……”
“后来我就想着，既然你跟我妹妹长得那般相像，不如直接认个干亲，做我的妹妹……”
邵启山把所有的事情都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从头到尾全都说了一遍。
闻言，程瑶沉默了半响。
“真是抱歉，我家里人口挺多，日子也还算不错，怕是不会让我认干亲。”
程瑶这话，直接让一脸期待的芳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但是，我要是去市里，一定会去看看芳姨，我发誓。”要是真去市里，转过去看看芳姨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此程瑶才会说出这句话。
至于干亲，还是算了。
认了干亲，以后牵扯必然甚深。
不得不说，芳姨很失望，但她也不能勉强人家不是。
于是她又问程瑶的具体地址，要是程瑶没空，她有机会，可以去看程瑶。
这地址程瑶哪儿能给人家，“让长辈去看我，这可不行。芳姨，我保证，我只要去市里，就回去看你，我说话算话，绝对不食言。”
程瑶再三保证。
邵启山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芳姨给打断。
“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姑娘，所以才会有认你做干女儿的想法，既然我们缘分还未到……”芳姨很伤感。
一看亲妈难过的模样，邵启山顿时觉得桌上的饭菜都不香了。
心说这个姑娘心可真硬，他妈都这么说了，还是不为所动。
程瑶才不管邵启山怎么想的。
人家要认她做干女儿，她就非得答应吗？
她难道不是自由的人吗？
被人想干什么，她就得全力无条件的支持？
她又不是圣母，也不是傻子。
大队里还有那么多想娶她的小伙子呢，难道她要一个一个的全都答应吗？
反正认芳姨做干妈是不可能的，去市里的时候顺便上芳姨家坐坐，就已经是程瑶最大的让步。
芳姨见儿子面露不满，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那可是说好了，小程上市里，一定要去看芳姨，要是不来，芳姨可是要生气的。”芳姨佯装生气。
程瑶笑呵呵地应下。
一年到头，她也去不了市里几次，完全无碍。
这样有距离的处着，这才好嘛。认干亲，多麻烦。
邵启山见两人已经谈妥，便只好闭口不说话。
而后程瑶见时间不早，赶紧告辞。
芳姨看着程瑶的背影，怅然若失。
“妈，您别看了，小程她早就走远了，您现在估计连背影都看不见。”
芳姨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就你能。”
邵启山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妈，我要是能，一定让小程当您的闺女儿，可是我觉得我不能。”
“妈，咱们跟人家说了这么多，人家也没告诉我们地址名字，我觉得人家是不想跟我们攀关系。”
其实邵启山更想说的是，人家看不上他们家，所以才会拒绝。
但这话，就不好在他妈面前说了，免得扎他妈一个窟窿，到时候又要难受。
芳姨哪能不知道儿子深处的话，她叹了一口气，“才见两面，人家对咱们有防备也是正常，待以后见的次数多了，跟人熟路，这认干亲的事情才能顺利成章。”
现在，还是太突兀了。换位思考，就芳姨她自己也不会答应。
因此，真不能怨人家姑娘。
邵启山听了这话，没接。
这边程瑶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了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拎着网兜，似乎是刚放学。
当初对方给她指路，还给她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然而程瑶并没有出声打招呼。
不是她不想, 而是因为她现在换了装, 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就是上前跟人打招呼，人家也认不出她来。
更别说上回她本身就是换了装的。
虽说不能相认, 但程瑶停下了脚步, 想看看芳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对方有了麻烦，自己也好帮个忙。
俗话说, 好人不偿命, 祸害遗千年。
程瑶见过太多的坏人过得滋润潇洒, 而好人则是早早陨落。
因此对于好人, 若是可以, 她能帮的都想帮一帮。
当然, 若是帮不上，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只见那边芳姨拿了个画像，在问一个路边的年轻同志。
“同志, 你有见过这个女同志吗？我找她有点事儿。”芳姨拿的却是她的画像。
换装过后她的画像。
显然,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她。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探听到的消息, 找到了她所在的县城来。
不得不说程瑶挺疑惑芳姨为什么找她。
她们也就仅仅一面之缘而已, 缘何到了拿画像找人的地步。
于是程瑶静下心来, 仔细听那边怎么没说。
“这谁啊, 我不认识。”年轻男同志细细看了一眼, 然后摆了摆手，他是真的不认识，爱莫能助。
“哎呀, 同志你好好想想, 或许你不认识，但是你见过，只是你想不起来呢？”程同志跟她女儿长得那么像，一样的漂亮又好看，怎么就没人认识呢？
芳姨简直都要愁坏了。
自从见过程瑶之后，芳姨这思念女儿的心一发不可收拾。
每日里暗自抹泪，想念女儿。
他男人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心说缓两天就过去了，可见媳妇越哭越久，便出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起先芳姨还不愿意说，直到后来男人问急了眼，她才终于吐口。
说是先前遇到了跟女儿长得特别像的人，自家女儿要是还活着，现在肯定跟那个姑娘一样漂亮大方，聪慧能干。
这个芳姨男人是知道的，当天遇见这个姑娘的时候，媳妇跟儿子就谈起了这个姑娘，感叹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像的人。
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却没想到，自家媳妇因为这个姑娘犯了心病。
邵启山听闻之后，觉得再由着母亲这样继续下去，肯定要病。
灵光一闪，便出了个主意。
他妈不是思念妹妹么？
现成有一个那般像妹妹的人，那么把这个人找出来，认个干亲多好。
既能治好母亲的心病，那姑娘还得了他们家的照顾，想必对方也会同意。
芳姨当时就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于是就跟儿子商量，怎么找这个姑娘。
儿子就说这个程同志不是跟妹妹长得像么，家里有妹妹的照片，还能画不出来？
再加上芳姨的描述，定然画得跟程同志很像。
到时候拿着画像去找人，岂不便宜？
可他们却并不知道程同志究竟是哪儿的人，因此就这么大海捞针般的找人。
整个实力所辖的县，他们都已经去找过人。
而现在这个地方，是最后一个。
是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县城上面。
此时此刻，芳姨听着又有人说不认识小程，这心都凉了半截。
难道老天注定我失去一个闺女之后，连另外一个闺女也得不到吗？
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眼眶湿润。
年轻的男同志见状，下了一跳。
赶紧出主意，“同志，您还是上供销社、国营饭店、招待所、邮局、还有革委会跟知青办问问去，若是她也在这个县城，定然能找到！”
然而芳姨听了内心却是毫无波动。
这些地方，他们在别的县，基本上都问过的。
可全都没有消息。
此处自然差不多也都问了，只剩知青办还有革委会没去过。
革委会那个地方，谁也不愿意去。
以前那几个县城，也就革委会没去过。
难不成，还真的要去革委会问问不成？
就在这时候，芳姨的儿子邵启山追了出来。
“哎哟，我的妈，不是让您在招待所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跑出来了？”邵启山急出一脑门子的汗，手上还拎着从国营饭店买回来早餐。
很明显是刚从国营饭店买早餐回来，而一回招待所，就发现自家妈不见了人影。
连东西都来不及放，就赶紧追出来找人。
“妈，您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您走丢了怎么办？您忘了咱们那条街上的葛大爷了？早上出去买菜人就找不到了……”邵启山絮絮叨叨说着关心的话。
芳姨听了辩驳道：“那葛大爷都七八十老糊涂了，妈才多大的年纪，丢不了。”
邵启山也不跟他妈争辩，转而问他妈：“妈，您刚才是不是又出来找人了？怎么样？有消息吗？”
提起这个，芳姨忍不住叹气。
“没有，我刚才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小程。儿子，你说那小程是不是不在咱们这个市里，而是别的市的？要真是这样，那怪咱们无论如何找都找不到人。”
邵启山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妈。我觉得这个不可能，小程妹妹肯定是在我们市的，这个最后一个了，小程妹妹肯定就在这个县里。咱们细细找寻就是，一定能找到人。”
当初邵启山跟他爸爸事情分析了再分析，才下的这个定论。
邵启山也没觉得有问题，唯一有问题是，可能他们运气不好，才没找到人而已。
而这个县城能找到程同志的可能性，邵启山觉得很大很大。
当然，他也是尽可能的说一些安慰的话给他妈听，好让他妈心里好受些。
万一真找不到人，那再另说。
“希望你说的都对。”芳姨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邵启山转移话题，“妈，您看您大早上就跑出来了，早餐还没吃呢，赶紧的，咱们先回去把早饭吃了，吃了之后咱们再出发去找小程妹妹。”
“再吃饱了，才有力气找，等会儿我去一趟知青办，或许能在知青办找到一点可靠的消息。”
当初对方并没有跟他妈说自己是哪儿的人，但好歹说了是姓程，瞧那气质还有出手的大方劲儿，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是知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总之，还算是有个方向。
闻言，芳姨总算是有了一点精气神，跟着儿子回招待所吃饭。儿子说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人。
随后，程瑶就看见母子俩往招待所那边去。
站在角落的程瑶叹了口气。
心说那两人想要找她，势必登天还难。
因为那不是真的她，是化了妆的。
她现在也是如此，但脸真不是芳姨认识的那一张。
也不知道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瑶想知道这个，于是隐在人群中，又跟上了芳姨他们。
如此小半天的功夫，程瑶才弄清楚了对方究竟为何要找她。
竟然是为了认她做干女而！
这简直惊呆了程瑶！
她的脸可不长那样，难道说自己每次去见芳姨，还要画个妆不成？
程瑶陷入了沉思。
但见芳姨那焦急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要不或许可以试试？
程瑶心中摇摆不定。
正好这时候，邵启山跟他妈从知青办出来，满脸高兴。
程瑶凝神细听。
“妈，不管是县里出去的知青，还是到县里的知青，姓程的名单都在这上面了，咱们只要照着人去找，肯定能找到人。 ”
芳姨笑呵呵：“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程瑶：“……”
这岂不是能找到她头上来？
程瑶脑海里瞬间跳出了那个画面。
太尴尬。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送上门，好歹给对方省点时间跟精力。
说干就干，程瑶立时找了个地方，给自己换了身穿着打扮，脸自然也变了。
变成了芳姨熟悉的那张。
程瑶的速度十分之快，仅仅用了五分钟的事情，全部收拾妥当。
而后程瑶挎着篮子，往芳姨那边走去。
芳姨与邵启山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还是芳姨眼睛尖，立马就看见了远远走过来的程瑶。
当下立马大喊一声：“小程！”
这高亢而又嘹亮的声音，吓得身边的邵启山一大跳！
“儿子，是小程，小程在那边！就在那边！”芳姨激动得不行，险些语无伦次。
邵启山顺着他妈指的方向望过去，下意识感叹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是巧了！
他竟然真的看见了一个跟妹妹长得很像的年轻姑娘！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人就是他妈说的小程！
像，可真像！
怪不得勾起了他妈的伤心死，让他妈着魔！
这么像，就跟妹妹在世似的，能不着魔么？
“妈，您别激动，咱这就过去。”
“哎哎哎，赶紧的，省得人不见了，咱跑过去。”芳姨急得不行，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拽着儿子的手就程瑶那方向跑。
程瑶转模作样当做自己没有听见，等到芳姨跑到自己跟前，才十分吃惊地说道：“芳姨？你怎么在这儿，今儿个可真是巧了。”
“哎呀，妹子，不是巧，是我们找你好久了。”邵启山立时就攀关系，喊起了妹子。
程瑶一脸疑惑，“你是？”
按以前程瑶可不认识这人，所以直接问。
芳姨立马给介绍，“这是我儿子，你可以喊邵哥。”儿子都搭了□□，她肯定要顺着□□往上爬，不辜负儿子的一番心意。
程瑶：“……”
得了，莫名其妙多了个哥哥。
“邵哥。”程瑶微笑着喊了一句。
邵启山听见这声甜甜的哥哥，心说这一趟，可真是没有白找。这不，立马有了个妹妹，还是他妈喜欢的妹妹。
说来，邵启山只是比妹妹邵晓梅大了几岁而已，跟邵晓梅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
结果妹妹早逝，邵启山的心里也很难受。
现在出现这么一个人，邵启山看着心里虽然忧愁，却也欢喜。
两方人寒暄过后，程瑶问起他们为什么找她。
“芳姨，方才邵大哥说找我很久了，能说说是什么事儿吗？”
芳姨有些不好意思，要说其他的事情吧，还真是没有。
总不能直接开口说：姑娘，你跟我那去世的女儿长得很像，所以我想找你做个干女儿，聊以慰藉等等。
话不能这么说。
“别听你邵大哥瞎说，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县里办点事儿，这不遇见了你，心里高兴。”
完后芳姨又补充了一句：“先前我在家跟你邵大哥提起过来着。”
程瑶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芳姨特意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对方不说，程瑶也乐得轻松。
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想多一个干爹干女儿，还有一个干哥哥。
原主那边的家庭，就够她忙乱的。程家其他人倒是还好，唯有那个在部队的程大哥，让程瑶觉得棘手。
好在现在已经下了乡，算是暂时避开了麻烦。
而现在若是再添眼前一家子，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认干亲是不可能认的。
芳姨呵呵笑，“哪能有什么事儿。对了，小程，你肚子饿不饿？要是饿了，芳姨请你上国营饭店吃顿好的。上回你也太客气了，芳姨只是帮你一个小忙，结果你还留下那么多东西。芳姨都觉得过意不去，幸好在这儿遇见了你，芳姨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程瑶：“……”
“芳姨，我真不饿。我早上吃了好几个肉包子，还喝了一大碗鸡蛋汤呢，真不饿。”
再说了，这会儿不到十点钟，真不是饭点儿。
就这样，程瑶跟两人聊着天。
芳姨明理暗里打听程瑶的具体地址，然而这个程瑶却不愿意泄露，任芳姨如何打听，都不为所动。
废话，要是她真的告诉了对方，对方一上门找她，她岂不是被人扒了马甲。
这种蠢事儿她可不干。
因此，她就是连姓名也没有告诉人家。
来来回回的，芳姨心都凉了半截。
心说这个丫头难道是不喜欢她们，怎么一点儿东西都不透露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丫头警觉，毕竟连上这次，她们只不过是见过了两次，警觉一点也是好的。
瞬间，芳姨就觉得这个姓程的姑娘是真不错。
芳姨见程瑶要去供销社，立马又跟上了程瑶，说是一起去看看。
程瑶也不好拒绝，便只好应下。
好在此前程瑶扫了一次货，这会儿添置的东西并没有几样。
当然，这也是大家伙的常态。
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她买了几样东西，就已经算手里有钱。
等到从供销社出来，已经是十点过，将近十一点的样子。
芳姨又立马拉着程瑶去供销社。
“今天咱们能遇见，就是缘分，这顿饭，芳姨一定要请你。”芳姨热情地说道。
“芳姨，这，这不太好吧，而且，我还赶着回家呢。”程瑶推拒。
“哎呀，这有什么，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花不了几个钱。走走走。”说罢，芳姨就拉着程瑶去了国营饭店，至于邵启山，则是在后头充当苦力，帮程瑶拎东西。
当然，他妈刚才也买了两样，算是应景。
见芳姨非常坚决，程瑶就没有再推拒，跟着芳姨到了供销社。
先前见芳姨家条件其实算不错，应该不至于吃上一顿国营饭店的饭，就让人下一顿吃糠喝稀。
正好是饭点，国营饭店此时是最热闹的地方。
排队等着买东西的人，直接站到了外头。
等到程瑶他们点菜上菜，已经是好久之后。
三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聊着闲天。
“芳姨，你们这回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儿吗？”绕了一大圈，还没进入正题，程瑶忍不住自己发问。
芳姨顿时一愣，直接这么跟小姑娘大喇喇的说，我要认你做干女儿，似乎是不太好。
所以方才一直想让程瑶跟自己关系更加亲密，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那件事情。
但此时？
大家吃饱喝足，心情愉悦，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要知道她住在市里，而程瑶住在县城。
两个地方虽说不算很远，但也不近。
若是她不主动来找程瑶，怕是后头两人再见面都难。
思及此，芳姨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说道：“我们到这儿来，倒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程瑶挑眉看芳姨。
这时候一直当背景板的邵启山忍不住了，赶紧把嘴巴擦干净，“那啥，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程瑶满脸疑惑。
“你跟我亲妹子长得特别像，我妈自从上回见了你之后，就饭不思茶不想的，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我虽心疼，却也没办法，因为妹妹早已经不在……”
“后来我就想着，既然你跟我妹妹长得那般相像，不如直接认个干亲，做我的妹妹……”
邵启山把所有的事情都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从头到尾全都说了一遍。
闻言，程瑶沉默了半响。
“真是抱歉，我家里人口挺多，日子也还算不错，怕是不会让我认干亲。”
程瑶这话，直接让一脸期待的芳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但是，我要是去市里，一定会去看看芳姨，我发誓。”要是真去市里，转过去看看芳姨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此程瑶才会说出这句话。
至于干亲，还是算了。
认了干亲，以后牵扯必然甚深。
不得不说，芳姨很失望，但她也不能勉强人家不是。
于是她又问程瑶的具体地址，要是程瑶没空，她有机会，可以去看程瑶。
这地址程瑶哪儿能给人家，“让长辈去看我，这可不行。芳姨，我保证，我只要去市里，就回去看你，我说话算话，绝对不食言。”
程瑶再三保证。
邵启山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芳姨给打断。
“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姑娘，所以才会有认你做干女儿的想法，既然我们缘分还未到……”芳姨很伤感。
一看亲妈难过的模样，邵启山顿时觉得桌上的饭菜都不香了。
心说这个姑娘心可真硬，他妈都这么说了，还是不为所动。
程瑶才不管邵启山怎么想的。
人家要认她做干女儿，她就非得答应吗？
她难道不是自由的人吗？
被人想干什么，她就得全力无条件的支持？
她又不是圣母，也不是傻子。
大队里还有那么多想娶她的小伙子呢，难道她要一个一个的全都答应吗？
反正认芳姨做干妈是不可能的，去市里的时候顺便上芳姨家坐坐，就已经是程瑶最大的让步。
芳姨见儿子面露不满，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那可是说好了，小程上市里，一定要去看芳姨，要是不来，芳姨可是要生气的。”芳姨佯装生气。
程瑶笑呵呵地应下。
一年到头，她也去不了市里几次，完全无碍。
这样有距离的处着，这才好嘛。认干亲，多麻烦。
邵启山见两人已经谈妥，便只好闭口不说话。
而后程瑶见时间不早，赶紧告辞。
芳姨看着程瑶的背影，怅然若失。
“妈，您别看了，小程她早就走远了，您现在估计连背影都看不见。”
芳姨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就你能。”
邵启山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妈，我要是能，一定让小程当您的闺女儿，可是我觉得我不能。”
“妈，咱们跟人家说了这么多，人家也没告诉我们地址名字，我觉得人家是不想跟我们攀关系。”
其实邵启山更想说的是，人家看不上他们家，所以才会拒绝。
但这话，就不好在他妈面前说了，免得扎他妈一个窟窿，到时候又要难受。
芳姨哪能不知道儿子深处的话，她叹了一口气，“才见两面，人家对咱们有防备也是正常，待以后见的次数多了，跟人熟路，这认干亲的事情才能顺利成章。”
现在，还是太突兀了。换位思考，就芳姨她自己也不会答应。
因此，真不能怨人家姑娘。
邵启山听了这话，没接。
这边程瑶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了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拎着网兜，似乎是刚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