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猝不及防地又退了回去,红桑见我这般,又赶忙追进马车,“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红桑?我是不是看不错了?这是宜春宫吗?这好像是谢府吧!”我脑子有点乱,但刚刚我看到了,站在马车前毕恭毕敬等候的爹爹和阿娘。
  “小姐,这就是谢府啊!”红桑道,“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不过他看你睡着了,就没有让我告诉你。”
  我到底还是没有太大的勇气,跑下车去,当面质问成章和,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幽默?
  最后我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红桑要扶,却被成章和给挡开了。
  我一愣,死活都不肯让他扶我,甚至有缩回马车的打算。
  第42章
  谁知道, 他早有防备在先,趁我还没躲回车厢的时候,双手牢牢地搂住我的腰身, 把我从马车上抱到了地上。
  气氛实在太过尴尬了, 我一抬头便瞧见爹爹和阿娘欲对我行礼,忙冲上去前, 扶住爹爹又搂住阿娘。
  我不知道成章和为何会突发奇想,带我回府。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二老的面了, 在宫里, 夜晚总能梦到他们,白日里又总是记挂。
  “爹爹, 阿娘,我好想你们啊!”我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和脸庞, 泪水决堤,放声大哭。
  仿佛这么久以来, 心中的委屈通通化成了泪水,怎么样都止不住。
  成章和走上前, 轻轻拍我的肩,温声道, “外头风大, 先进府吧!”
  我才醒悟过来,忙牵了爹爹和阿娘的手, 缓缓地走近府。
  我们席地而坐,成章和坐在我身旁,茶凉了又沏,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曾偷偷去看他的神情,从来没有过的温和, 对爹爹和阿娘也是出奇的恭敬。有那么一刻,我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成章和知道我正稍稍地注视他,突然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岳父岳母,今日登门,实在唐突了些,我和瑶瑶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爹爹和阿娘说了什么,我没听到。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握住我的那只手上,眼底热流涌动,啪嗒一声,泪水溅在了手背上。
  原本同爹爹阿娘有说有笑的成章和,很快回过头,伸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极了。
  这一举动,爹爹和阿娘都看在了眼里。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是一种侥幸,虽然是假的,但只求爹娘能心安。
  话到末处,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为难道,“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阿娘说。”
  他果真也没有半点犹豫,站起身来,爹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人一道走了出去。
  我抹了抹眼泪,笑道,“阿娘,你瘦了。”
  “傻孩子!”阿娘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你出嫁那日是寒冬啊,现在是长夏,阿娘不是瘦了,只是衣服少了。”
  我猛地点点头,“嗯,是我看花眼了。阿娘你这些日子还好吗?女儿不孝,自进宫以来,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的傻姑娘,只要你在宫里好好的,阿娘就开心!能不能回府看望阿娘,这些都不重要。”
  这大概是成章和给我的意外之喜,我和阿娘聊了许多,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就过了,原是要回宫的,可一来我实在舍不得走,而来怕驱车赶回去,宫门也早就关了。
  不过,倒也用不着我开口去和成章和商量要留宿一晚的事,爹爹亲手酿的一壶梨花酿,就让他乖乖地坐在了桌案前,两人有说有笑地谈着天。
  酒香四溢,这酒也是齐修贤最爱喝的,我看着看着,就模糊了视线,总觉得此时坐在爹爹对面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成章和。
  可偏偏又是他。
  阿娘从身后边走来,轻轻挽住我的手,“站在这儿做什么?快些坐下,尝尝你爹的手艺,他可是好久都没亲自下厨了呢!今儿高兴!”
  “好!”我连连掉头,馋扶阿娘坐下,正好在成章和的旁边。
  我一上桌,就对那壶梨花酿起了兴致,险些垂涎欲滴。从前爹爹管得严,总不许我喝酒,于是我就偷偷跑去找齐修贤喝酒,不过他酒量比我差很多,我每次都不能尽兴。
  想归想,有心没胆。我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也实在太没规矩,在爹爹还没发现我的小心思前,赶忙收回了目光。
  谁知这一幕却被成章和看在了眼里,他朝我侧了身子过来,附在我耳边问,“想喝?”
  我怔了怔,又立马摇头,“不想。”
  我怕爹爹会生气,更怕的还是自己‘酒后乱性,说胡话,’要是同上回一样,在睡梦中喊出齐修贤的名字,未必再有那么运气,成章和也不定会轻饶我。
  为了防止他擅作主张,我伸手盖住了酒杯,再次摇头。
  他没有再坚持了,又指了指面前的一盘清蒸鱼头,“来,尝尝这个。”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夸赞道,“你是不知道,我爹爹做得菜可好吃了,比京都最有名的酒楼师傅做得还要好吃,我也很久没吃到了。这道菜是我最爱吃的春江鱼头。很费心思的,是吧爹爹?”
  爹爹看看我,又看看成章和,回道,“是!”
  我满怀期待地下筷,本該汤汁鲜美,入口即化的鱼肉,却异常地难吃,又咸又腥。
  实在吃不下去。
  我赶忙找了茶水漱口,打趣道,“爹爹,一定是你太高兴了,我看这道菜,要改名□□江咸鱼,才合适呢!一点都不好吃!”
  “你爹爹我年纪大了,手抖!眼神也不大好,有得吃,你就凑合吧……”
  爹爹很快就回了话。
  坐在我身旁的成章和小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这菜是我做的!”
  我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木讷道,“对不住啊,我、我不知道。”
  很快有人撤掉了盘子,他又挪了另一道菜过来,无奈地笑笑,“好在,我只烧一道菜,不然你今晚就得饿肚子。”
  他没有说假话,我夹起一小口尝了尝,果真是爹爹的厨艺。
  晚膳可以说是其乐融融,我和阿娘离桌回房,他二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谈着天。
  不过奇怪的是,在我离开没多久,他就跟了过来。我前脚刚回房,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后头。
  “你们不喝酒了吗?”我有些惊讶。
  “哦!累了!”他敷衍了一句,目光朝屋子内四处转了转,“就一张床榻?”
  “要不,我去别处睡吧!”他说着,往门口走去,不少一会儿又退了回来,很是不自然地挠了挠头,“你这还有没有什么垫子,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这样的言行举止,实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成章和。
  我顺着床沿,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好大一个位置,用手拍了拍绢丝锦被,“你要不要和我挤挤?凑合着过一晚吧?”
  “那……行吧。”他胡乱应着,点了点头。
  也是头一回,这么安静地和他躺在同一张榻上,他不吵,我不闹。
  虽然很是不习惯,但我对今日之事心存感激,趁着夜还为深,稍稍侧过头去,“成章和,谢谢你啊!”
  他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我说话,又赶忙睁开眼来,神情极其别扭,“谢瑶,你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我浅浅一笑,继续说道,“谢谢你陪我回府,谢谢你在我爹爹和阿娘面前做的一切!”
  我不说还好,我一说他就更加不自在了,整个人像是抽筋又发痒,最后还是掩盖不住原本的面目,“你拿什么谢?嘴巴说说,谁不会。”
  我心中咯噔一下,他这怕是要得寸进尺,便多留了个心眼,往他身旁挪了挪,缓缓朝他的胸口伸出手去,“你是想要这个吗?”
  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掌心在他那光洁的脸庞上来回摩擦。
  “谢瑶!你来真的?”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五官几乎要挤在一起,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然呢?”实则,我只想逗逗他,毕竟他这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样,我看了实在别扭,“不是你说要我拿东西谢你么?”
  他被我给吓到了,双手反撑着起身,往床榻边缘缩了缩,双手护胸,“谢瑶!你别乱来,我对你没兴趣!你要这样,我喊人了!”
  他的神情实在是有趣,像是即将要遭受到什么欺凌一样,双眼更是可怜巴巴的,泛着一丝惊恐和不安。
  我哄堂大笑,他愣住了,慢悠悠吐字,满满的怨气“谢瑶,你耍我?!”
  “没有啊!”我卷了被褥又乖乖躺下,嘴角上扬,“这才是我认识的成章和嘛!你在我面前,不用装矜持,也不用装斯文的!”
  他气得发抖,伸手怒指我,可碍于身处谢府,硬是一句气话,也没能说出来。
  这一夜倒睡得踏实,不过我奇怪的是,这家伙既不磨牙又不打呼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睡着。起初我以为他是装睡,用手肘推了推,又喊了喊他的名字,丝毫没有反应。
  在确定他已经熟睡之后,我才踏实地睡去,一夜无梦到天明。
  相聚总是短暂,用过早膳我们就要回宫。成章和同昨日没有太大的分别,依旧眉眼带笑,言语温和,十足就是个谦谦君子。
  我倒是佩服他的好气量,按理说他既已认定围猎场的刺杀,是我谢家所为,本应该冷眼相待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实在是佩服的很。
  上马车的时候,阿娘趁着爹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了罐蜜饯给我。
  我最爱吃的就是阿娘做的蜜饯,可是爹爹不喜欢,说吃多了容易酸牙,脑子也会变笨。
  可阿娘偏偏不听,可面子上多少也该顾忌爹爹,故此总是偷偷地塞给我。
  这原本并不是很惹人注目的小动作,却被成章和看在了眼里,他当时没说,可等马车开始走动的那一刻,他的手就朝我伸了过来,“给我瞧瞧。”
  “瞧什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右手偷偷背到身后。
  “罐子里装得是什么?”他好奇道。
  果真什么也逃不开他的眼神,我只能乖乖地把蜜饯碰到他面前,打开盖子,“阿娘给我做的蜜饯,你们男子不爱吃的。”
  他看了一眼,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道,“的确,吃多了烂牙。”
  “才没有,我从小吃大的,”说着,我朝他呲了呲,以示自己说的是事实,“你看我牙不是好好的吗?”
  “喂我!”他的声音突然清冷了起来,目光平时前方,并未与我交汇。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实在嫌弃,便抱回蜜饯,“你不是说它会烂牙吗?”
  “没吃过,试试。”他说,顺道很是实诚地咽了咽口水。
  “不给。”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阿娘做的东西,他凭什么指指点点的,过后竟然还想讨一份吃。
  他不与我多舌,只是用手掀开车帘,不温不淡地开口,“崔绍,回谢府。”
  “成章和,你干什么?”我笑不出来了,试图去揣摩他的意思,一脸茫然。
  “既然你不肯给,那我就回去向岳父大人讨一罐,”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嘴馋,补了一句,“别误会,婉儿喜欢吃这个。”
  第43章
  “别别别, 我给你吃还不行吗?”我实在拿成章和没办法,要是这话传到爹爹的耳朵里,我倒没什么的, 反倒连累娘亲, 这才是我最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