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容野半合着双眼,遮住里面浓重的猩红。
  他抱紧喻瑶,护着她的头压进自己颈窝,他心跳疯长,在她完全睁开眼之前,抬起头,目不转睛盯着大床对面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怀抱着心爱的恋人,薄被半掩,上身赤裸。
  样子看起来跟过去并无差别,短发凌乱,皮肤冷白,一张脸如工笔勾画,但琉璃色的眼眸平添了血丝戾气,还是那副颠倒众生的相貌,就是如同换了一个乖张阴暗的魂。
  喻瑶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挣动,含糊叫着“诺诺”。
  容野涩然闭上眼,几秒之后再睁开。
  他对着镜面,哭泣一样的癫狂褪去,歪了歪头,不太熟练地弯起眼睛,勾动水红唇角,露出一个只属于诺诺的,纯真甜美的笑容。
  第43章 再来一次
  喻瑶醒得很艰难, 眼帘重到挑不开,身上被碾过一样, 动几下都快能听到骨节轻响,腿在床单上动了动,就明显感觉到不能宣之于口的酸麻。
  她很轻地闷哼了一声,腰间被箍得更用力,皮肤摩擦的温度灼人。
  喻瑶清醒过来,眯眼看到自己正趴在某人怀里,耳朵的红晕越来越深,不禁伸手捂住眼。
  夜里的画面全被唤醒,像不良小电影一样轰轰往眼前飘, 诺诺的反应, 神情, 动作, 说过的那些话,想想就让她缺氧。
  还教呢, 他根本无师自通,把她咽得渣都不剩。
  喻瑶抬了抬身体, 被子从肩膀滑下去, 不经意侧过头看到了身后的镜面, 里面映出来的情景让她气血翻倍上涌。
  她头发拨到了前面,能看到后颈脊背的全貌,深深浅浅的红痕印在奶油皮上别提多扎眼。
  喻瑶脸颊充血,转过来往自己正面一瞄, 果然更精彩。
  她湿润的目光愤愤落到诺诺脸上,掐住他清瘦下颌,拇指在他咬出破口的浅红唇瓣上划过去。
  “……小色狗, 还好意思笑,”她有点难为情地假装凶他,“我昏了之后,你几点睡的,醒这么早。”
  容野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盯着她每个动作表情,忍得颊边绷紧,终于控制不了,把她翻身压回床上,垂下头埋在她耳边厮磨,没回答,低哑问:“瑶瑶,疼吗。”
  床单上还有浅淡的血痕。
  喻瑶搂住他脖颈,失笑逗他:“不是说好了我睡你,我就不会疼吗,问什么傻问题。”
  其实早就不疼了,诺诺急躁,可也足够温柔,把她安抚到极致,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外,很快就被其他感受覆盖,就算是他不知收敛,现在也只是酸和倦,没什么不舒服的。
  容野吻她耳垂。
  连睡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小狗,瑶瑶这么纵容宠爱,到了连自己第一次疼痛都能无所谓地随便揭过去,还拿来逗他笑的地步。
  明知道小狗就是他自己,他也依然嫉妒得心里酸胀难捱。
  喻瑶还沉溺在初体验的余波里,没发觉诺诺这点不显眼的异常,推推他说:“不准闹了,我想去洗澡,下午还得回剧组,没多少时间了。”
  容野把她抱起来:“一起去。”
  “我自己能……”
  “你脚受伤了,”容野抬眸看她,一双眼里的无邪纯情堆到最浓,嗓音暗中调整两次,压得又软又乖,“一个人不行。”
  浴室里温度调高,暖得流汗。
  容野嫌酒店的浴缸脏,不给喻瑶用,把花洒水流开到最大,护着她站稳,热气迅速蒸腾上来,把小小空间填满,氤氲了洗手池前的大块镜面,看不清里面相拥的人。
  水流顺着喻瑶脸颊滑下,她头发湿了,容野缓慢地给她揉着泡沫,修长食指穿插进发间,不轻不重按摩,冲干净以后,他用软皮筋把她长发扎起来,那些残余的泡沫却没有完全消失,随着水,错落流淌下去。
  呼吸突然就重到发颤。
  从进来开始他一直在尽力忍着,但这一刻,喻瑶乖乖地任由他洗头发扎皮筋,舒适地犯着懒,等待他继续给冲洗泡沫的样子,他太难压抑,或许瑶瑶都没察觉,她已经能敞开自己尽情地依恋他,毫无保留。
  她不只是接纳他,教他恋爱的主人。
  在他面前,她也不自觉有了温软娇俏的小姑娘模样。
  她那么爱他。
  容野眼底藏着灼烈的暗红,是诺诺的又怎么样,也是他的。
  喻瑶眼睫上还滴着水,不知道唇舌怎么就被咬住,她不轻不重推他一下,换来的攻势反而更重,随即被人托起。
  墙砖太凉,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后背靠上去,就只是这么用双臂抱着,完全承载她轻飘飘的重量。
  “瑶瑶……”
  他叫得哑,在哗哗水声中有些模糊,却分外撩动她耳膜。
  “再用一个气球好不好?”
  喻瑶理智在散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气球”是什么,她恨不得去咬他,狗勾太杀了,简直犯规,故意拿这种被她骗过的童真叫法来央求她,根本是粗心地诱她上当。
  “不行……你昨天已经过度了!”她微微咬牙,说得却并不坚决,尾音甚至飘出了一点松动的绵软。
  容野的喉结在水流中滑动,脖颈仰起,拉出利落惑人的线条,他听话地轻吻她下唇,温驯说:“听老婆的……一个气球不行,我们用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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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瑶知道了诺诺的手臂有多稳,知道掌心按在洗手台边缘的时候触感有多湿凉,镜片上被热气蒸出的水滴不停往下淌,间或划出几道勉强能照人的痕迹。
  她看见自己脸红得有多离谱,唇色艳得过份,眼瞳里满是荡漾的雾气,靡丽又凌乱。
  诺诺还是她的宝贝崽,不会让她太辛苦,用掉一个就停下来,把她抱回去补觉,她反而睡不着了,躺在他肩上慢吞吞翻看自己手机。
  她的手机在诺诺这里,诺诺的却被程怀森扔在了那辆越野车上。
  昨天那些跟容野相关的荒唐事这才纷至沓来,重回喻瑶的脑中,她正想该怎么把手机取回来,就看到通知栏跳出了一条信息,是程怀森发的:“我知道你已经离开容野私宅,手机和生日礼物给你送到剧组了,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哪里像是程怀森平常的语气。
  昨晚见面的时候,程董还硬把她拽上车,强硬得一丝转圜都没有,过了一晚,就变了个人?她还会接受这种虚伪的所谓亲情?
  她的亲情,早都已经过世了。
  喻瑶垂眼冷呵,肩膀被容野从身后紧抱住,她亲昵跟他贴了贴,手指随意向下,都是各种朋友的生日祝福以及快递信息,光许洛清自己就给她跨国寄了一堆奢侈品。
  翻到最后一条未读,是陆彦时零点准时发来的微信,喻瑶还没来得及看内容,手就被容野握住,屏幕随之扣下去,痴缠又隐隐夹杂些冷锐的调子响在耳边:“不要看,看我。”
  喻瑶嘴角翘着,知道诺诺小心眼儿,于是把手机丢开,刚脱手,电话就响起,是白晓打过来的。
  她本以为也是生日祝福,没想到白晓凝重说:“我看韩凌易那个人绝对病得不轻,明明他恶毒在先,诺诺那时候没冻死就是万幸了,又曝恋情,你还击不他妈是应该的?!他因为曝光的那些脏事已经被编剧圈联合抵制,相当于半封杀,结果还不老实,好像想趁你今天生日再惹事。”
  喻瑶拧眉:“我还有什么能被他说的?”
  “以我目前知道的情况看……他好像想曝你父亲过世的事,”白晓骂了一声,“他简直鬼迷心窍,觉得你是真生他气了,想了这几天,就偏激得要‘帮你’洗脱圈里那些黑料骂名,打算用检察官的悲剧替你这个做女儿的拉好感?!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喻瑶忽的坐起来,被容野从身后拥住,手掌安抚她绷直的背,半掩的眼中寒意冷冽。
  韩凌易父母当年跟程梦熟识,关系维持得很好,所以对于后来她家里出的事也知道多半,喻青檀清正一生,走得那么凄楚孤独,怎么可以被拿出来当做网络上的谈资。
  何况这件事内幕龌龊,真相还没有被澄清,如果现在翻出来,谁能保证不被歪曲利用,带给喻瑶更大的伤害。
  “你别急,也千万别找他,免得反被利用,”白晓说,“我这边一定摁住他,不让他乱说话,你在剧组等我消息。”
  容野下巴垫在喻瑶肩上,扣住她发凉的手:“瑶瑶,别怕,我们回剧组,今天是你生日,不会有不好的事。”
  离开酒店的时候,容野带走了床单,折得整整齐齐。
  剧组都以为喻瑶是跟豪门外公回家过生日,并不知晓那么多波折,喻瑶到了片场,果然拿到程怀森派人送来的礼物和手机,她没管礼盒,直接拿过手机消毒擦干净,确定没损坏,递给容野。
  容野视线凝在她脸上,从那通电话起,她再没笑过一下。
  他弯下腰,抚了抚喻瑶的头,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眸中情绪几番轮转,换上她最爱的天真纯然,轻声说:“瑶瑶,我回房间给你拿套衣服换,冰箱里的蛋糕也要收拾,等我。”
  导演照顾喻瑶脚疼,给她排了不需要走动的戏份,她要留下拍摄,昨夜落水又折腾,确实该换衣服了,她不疑有他,捏捏容野的手:“快点回来……最近老是觉得有人窥探你,搞不好就是容野那狗东西,看他那长相就知道魔鬼心性!”
  容野低下头,淡色唇角敛了敛,放肆流露了几分委屈。
  导演在大喇叭喊喻瑶过去,容野握着自己的手机,倒退两步,注视着喻瑶融入人群,才慢慢走出片场,他没有看屏幕,手指快速按出一串号码,接通后,他语气是作为诺诺以来,极少有过的淡漠森然:“十分钟,206。”
  剧组酒店的206房间里,只抹了胚的蛋糕还在冰箱,床上窗口的暖黄小灯依旧孜孜不倦亮着,那张存了他所有钱,要给瑶瑶买小房子的银行卡还在枕下。
  容野坐在窗边,侧脸投映在墙壁上装饰画的反光里,如描似画的五官并没有任何改变,那层乖巧懵懂被却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尖锐张狂的棱角仿佛从骨子里挣脱而出,撕破盖在他身上的雪白。
  “是不是很多人还不懂封杀是什么意思,”他略抬了下眼,“拿韩凌易,让他们看看。”
  从小时候起,他就无数次在喻瑶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去看他,樱红的嘴巴里却总在提起这个人,她治疗他,让他痊愈,是她的凌易哥哥,每一次啃噬心脏的酸涩和妒忌都历历在目,他那时就想,如果以后瑶瑶再提,就让这个人消失。
  韩凌易觊觎她,欺骗她。
  艺术中心十五天的时光里尽情用瑶瑶折磨他。
  逼他走进那场暴风雪,差点死在瑶瑶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
  如果他那天真的死了,瑶瑶会多伤心。
  又在瑶瑶生日,她刚刚属于他的这一天,拿喻青檀做文章,惹她难过。
  韩凌易不该消失么?
  元洛和江淮战战兢兢地并排站在容野对面,这点不值一提的事早就在他开口那瞬安排下去,元洛一脸煞白,颤巍巍举起手:“哥,很快。”
  两人刚痛哭过一场了,自从几年前跟在容野身边,元洛和江淮一直是他最得用的人,即便是在枝繁叶茂的整个容家,也足够让那些主枝旁系的集团高层忌惮,但在外头说一不二的两人,一到容野面前,就是两个哭包。
  容野冷淡地看一眼,他俩就想跪。
  没过多久,片场中途休息的喻瑶就接到白晓电话,她以为韩凌易那边有动作了,紧张接通。
  然而白晓却匪夷所思说:“不知道是不是神仙显灵,刚才编剧联合会突然正式发公文永久封杀韩凌易,不止这样,听说今天之内,韩凌易的所有片子会全网下架,资料都被封杀声明替换,还有查到他经济上有问题,可能会面临冻结财产,全面限制出行,我这边一直在盯他,他应该是打击太大,不知道从哪跌落,已经送医院抢救了。”
  “我算见识了,喻瑶,这叫真封杀,你当初的和这一比,根本小打小闹啊,“他半开玩笑地感慨,”我看这个才像容狗的作风。”
  喻瑶没理他调侃,心总算是滋味复杂地放下去,阴霾散开,她情绪也不由自主好起来,瞄了眼时间,见诺诺还不回来,又有些不安。
  正好一个在拍的配角状态不好,反复重拍着,预计要花点时间,喻瑶脚伤的不是筋骨,也没那么疼了,干脆回酒店,想去接应男朋友。
  何况房间里那些为她生日的准备,她也想亲眼看看。
  酒店206,元洛和江淮僵挺着背,如实汇报处理韩凌易的结果,凌晨就收到哥的交代了,这会儿落实得好,希望能给自己加点微弱的保护层。
  俩人也酝酿着满肚子的话,容家这几个月来的剧变,容野当时被药物破坏脑神经之后的那场车祸,他在车祸里又怎么会背离原本的计划,跟喻瑶相遇,以及最重要的……
  容野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很淡。
  他往前走一步,元洛和江淮就后退两步。
  容野瑰丽瞳仁上覆着坚冰,影子被拉长,昏黑地投映在墙上,只是抬一抬手的简单动作,也立即就让元洛的眼睛哭出了波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