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_155
  萧桓正和玉衡君说话,林熠在窗外檐下收了伞,隔窗笑吟吟看着他们:“玉衡君找到药材了?”
  玉衡君揣着手道:“小侯爷的药可配齐了,王爷这头倒不好办,巧在南疆使队近日在金陵,趁着麟波盛会结束之前,或许可以去打听点消息,毕竟咒术独出于南疆,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熠和玉衡君心照不宣,没有在萧桓面前提起东海镜的事情,玉衡君借口要去配药便离开,林熠看萧桓在窗边书案前处理事情,窗外天青雨幕衬得他整个人有种不真实感。
  林熠在屋内靠榻上倚着看他,渐渐困意袭来,便干脆闭眼睡去,萧桓抬头看林熠时,见他安静睡在那里,心里微微一动。
  前世林熠被接回宫,数日昏迷不醒,萧桓下了朝就去探望,每天见到的都是他沉睡清瘦的模样。
  也不知为何,在林熠身边待着反倒心里静,他干脆让宫人把折子都挪到猗兰殿,顺便让人仔细查一查林熠的事情。
  他每天看着林熠,便不大想得通,这就是恶名昭著的不义侯?这人苍白瘦削的下颌、紧闭的浓黑眼睫,天生俊朗不驯的模样,怎么就能灭亲屠城。
  再看看贺西横,这少年守着林熠寸步不离,天天念叨着从前误会了他的小舅舅,一副要把心肠洗以悔恨的模样。
  宫人都劝不动,萧桓只得天天亲自把他拎走休息,于是身边一个贺西横吵吵闹闹,一个林熠安静无比,却莫名让丹霄宫多了一丝烟火气,仿佛有了常人百姓“家”的感觉。
  第97章 前尘
  一件事每天重复做, 就容易变成习惯,上一世的萧桓便如此,守在林熠身旁, 低头是奏折, 一抬眼就是那副安静睡容,猗兰殿内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着, 不知不觉多日过去。
  直到林熠醒来那一天。
  那日萧桓刚下早朝,一如既往, 驳了几人坚持不懈反对烈钧侯在宫中养病的意见, 顺带把林家旧案的线索丢给大理寺, 打算正式给林家翻案正名。
  “陛下,猗兰殿那位醒了。”太监匆匆低声赶来禀报。
  “叫御医没有?”萧桓问,这一刻的到来明明是必然的, 却让他有些忐忑,将一众朝臣丢在身后,立即往猗兰殿去。
  “人一醒就马上着人找太医,现在都到了。”太监快步跟上。朝臣遥望萧桓的背影, 给林熠头上默默加了个罔惑君上罪名。
  一入殿,满屋子太医和宫人都涌在殿内,阵仗不小, 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偏偏又十分安静,众人纷纷伏身行礼,脸上神情复杂难言, 气氛诡异。
  萧桓见状,脚步顿了顿,屋内众人让开,他径自走去。
  贺西横这回根本没行礼,双眼发红,坐在榻边盯着林熠,却不敢靠近,与林熠隔着几掌距离,不知所措。
  林熠靠坐在床榻上,身上绸袍垂坠着,更显得整个人瘦削挺拔,脸色极苍白,那双眼终于睁开,瞳黑如墨,却聚不起神,眉头轻轻皱着,天然的桀骜和一点不耐烦,又有些疑惑。
  他对殿内动静没什么反应,萧桓走过来也没转头,却像是感觉到有事情发生,姿态防备。
  “我舅舅……”贺西横嗓子发哑,后半句发不出声。
  萧桓转头看御医,围了一圈的御医不由自主冒了一身冷汗,道:“陛下,侯爷他……失了目力和听觉,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暂时的。”
  萧桓望着林熠,明白御医的意思,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和愠怒,像是被一根刺扎到。
  半晌,殿内的人觉得空气都凝固,跪在原处大气不敢出,萧桓开口道:“还有别的问题么?”
  御医小心翼翼地道;“侯爷身子伤了根本,那箭蹊跷,又是凶险万分的对穿伤,怕是诸多病痛不能避免,须得走一步看一步。”
  御医从来都是宫中最识趣的一拨人,小病便要当回事去治,调理好了自是功劳,不大不小又要不了命的病便说得轻一些,至于真正棘手的大麻烦,便得十分谦虚地摆出“无能为力”之态,早早将责任推开。
  萧桓没心情呛这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摆摆手冷道:“都下去。”
  殿内的人哗啦啦散了去,林熠听不见,但仍能感觉到,下意识地扭头,神情更加防备。
  贺西横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不敢碰林熠,又想安慰舅舅,萧桓走到床边坐下,仔细打量林熠,见他薄唇微抿,显然也是十分不安的。
  一个好好的人,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黑暗中,与外界无法沟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周围是否危险,从猎鹰变成猎物,滋味可想而知。
  萧桓伸手,轻轻牵起林熠的手,他指尖的手掌温热,身上清浅气息靠近,林熠微微挣了一下,便没再反抗。
  “你是谁?”林熠声音微哑,因为听不见自己说话声,语调有些生硬。
  萧桓耐心地在林熠手心一笔一划写字,让他不要担心。
  贺西横在旁看着,悬着的心不知为何忽然落了地,他觉得只要有萧桓在,林熠会好起来的。
  萧桓看了贺西横一眼,贺西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连连跟萧桓摆手:“别说我在,别告诉舅舅。”
  萧桓这回没理他,直接告诉林熠贺西横就在旁。
  林熠茫然地左右看,声音有些急切:“西横?你在?”
  贺西横瞪大眼睛看着出卖他的萧桓:“!”
  他匆忙靠过去,拉着林熠另一只手,慌乱间也顾不上些什么,只是有力地攥紧林熠的手,林熠愣了愣,抽手抬起,顺着摸了摸贺西横的脸,淡淡笑道:“长大了。”
  贺西横一下子涌出泪来,连忙后退,被林熠抓住了,笑着说:“哭什么,没事的。”
  林熠凭着感觉转向萧桓:“请问阁下是?”
  萧桓犹豫片刻,在他手心写下“阮寻”二字。
  贺西横看见问:“不对,你怎么骗我舅舅?”
  萧桓:“你不也让孤瞒着他说你不在么?”
  贺西横哑口无言。
  贺西横没想到,皇上编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滴水不漏,告诉林熠这是阮家府邸,林熠也没多问,只是淡淡微笑,对萧桓表示谢意。
  “为什么要骗他?”贺西横拽着萧桓袖子问。
  萧桓也不介意他越来越大胆无礼,只道:“他若知道自己在宫里,不免多想。”
  “那倒不会吧。”贺西横嘟囔道,“我舅舅比我胆大包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