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月牙儿向西泰和鲁大妞打了个招呼,领着絮因穿过一道小门,到茶店里看。
  只见茶店原来的桌椅都被整齐堆在墙角,原来围住厨房的一道墙,却被敲开了一扇满月门。
  “过年的时候,人家都没出来做活呢。要将茶店装修一番,还需有些时日。”
  絮因走到窗边,瞧见小桥流水,不由得暗自肯定,这店铺所在的地方,倒是真的好风景。
  “预备什么时候开店呢?”
  月牙儿说:“算算时日,想在花朝节那日开。”
  絮因点点头,又问:“店铺的名字可取好了?”
  “倒是想了一个,”月牙儿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带了笑意:“后面不是有好几株杏花嘛,打算叫杏花馆。请絮因姑娘回去,问一问三娘子的意思。”
  “行,我会同她说的。”
  月牙儿走到她身边:“还有一件事,我打算请两个帮手。店子想要做大,光凭我一个人做事,怕是不够。”
  “这也是情理之中,你挑好了人,和我们说一声就是。”
  絮因逛了一圈,起身告辞。月牙儿领她从前门出去,一直送到小桥边。
  等她回到小院内,只见着鲁大妞一个人。
  “西泰回去了。”
  鲁大妞才将小竹篮洗好,回头问月牙儿:“萧姑娘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提前到街上去玩了。”
  “没事了,你去吧。”月牙儿随口问道:“不是过了元宵节吗?街上还有什么热闹可瞧。”
  “当然有!灯市还剩最后一日呢。”
  等鲁大妞走了,小院里就彻底的静了下来。
  原来的房子已经退了租,月牙儿的东西就摆在屋子里,有些乱。这些天她忙着开店的事,除了整理出一张能睡的床,也没空清点。杂物与家具堆满了屋子一角。
  原来新年灯市,还剩最后一天。
  月牙儿望着空空荡荡的新家,忽然想去凑凑热闹。
  第31章 梅豆
  小花园的绳架上, 晒着几件春衣与被面。
  月牙儿转身将晒了一日的被面收下来,折叠好。被面用的是好料子,是当初马氏的陪嫁, 用了十来年了,洗不烂。
  她叠被面的时候, 视线在花开并蒂的绣花上停了一会儿,无端想起一个少年的影子。
  别自作多情了, 月牙儿捏着被子一角, 心想:吴勉不过是为了从前小月牙儿帮过他,才愿意对她好的。
  她心里有气, 又说不出气什么,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索性不去想。
  收拾好衣裳,拿上毡包,月牙儿打算去看灯市。
  小花园的门一打开,却正碰见吴勉。
  他拿了一卷字画之类的东西, 递给月牙儿:“先生听说你要开店,特意写了字赠你。”
  月牙儿伸手去接, 动作极快:“多谢。”
  她反手欲关门, 门关了一半,却被抵住。吴勉剑眉紧蹙, 说:“你这些天一直在躲着我。”
  “没有。”
  一双星目,静静的望着她。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是。”
  月牙儿一拉木门,没拉动。
  “你松手。”
  吴勉纹丝不动:“月牙儿,到底有什么事?”
  月牙儿静了一下, 忽然问:“我仿佛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见过一次。”
  眼前的少年微微一愣,回过神,哑然失笑:“我记得,弘成八年十月十五,那是我第一见你。”
  果然,他就是记得小月牙儿!
  月牙儿心里忽然一酸,没好声气道:“你回去吧,天晚了!”
  说完,她一把将门摔上。
  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只有伶仃月光投在地上。
  月牙儿默然坐了许久,起身走到门边,悄悄往外看。
  没有人影。
  她忽然很沮丧。
  眼看年假将尽,大街小巷全是人。街市尽悬彩灯,照着人头攒动。
  月牙儿顺着人海往前走,偶尔会被带着停下来,听一队龙灯并踩着高跷的卖艺人吆喝着,从巷道里路过。
  金陵的灯市,大大小小,最热闹的,还是夫子庙旁的灯市。她稀里糊涂走到秦淮河边,一双鞋都不知给人踩了几脚。
  我干嘛来凑这个热闹?
  月牙儿原本有些后悔,但见着秦淮两岸的水光灯影,便释然了。
  这样好的风景,的确值得。
  她快步挤到桥边,望见潺潺流水、两岸歌台。不远处的红纱灯里,是江南贡院的飞檐。
  一轮明月,温柔地映着缓缓流淌的秦淮河,亘古不变。
  人群依旧嘈杂,月牙儿望着水上横波,心渐渐宁静。
  一道虹桥,有乌篷船往来穿梭。
  她站了一会儿,忽然无端飞过来一个香囊,打在月牙儿鬓角。
  那香囊是从秦淮河上游船掷过来的。
  这样没素质的吗?月牙儿一手拿香囊,一手捂住鬓角,皱着眉头往河里看。
  一条画舫,舟头立着一个红衣少女,对着画舫的风流公子巧笑倩兮。
  “说好了,谁捡着我的香囊,我今晚就陪谁。”
  听见一个公子起哄:“是个小姑娘捡了,不作数!”
  红衣少女回眸,一张俏脸微微扬起,眉梢眼角尽是风情。竟然是二十四桥的花魁,柳见青。
  “我说的话,从来都做数。”
  柳见青朝月牙儿喊道:“小姑娘,你在桥上等一等。”
  一见是她,月牙儿便想起肉松。
  看在肉松的面子上,月牙儿只好乖乖在桥上等着。
  虹桥右侧便有一个小渡口,画舫还未靠岸,柳见青便提着裙摆,轻轻跃到岸上。
  “远远看着像,原来真是你。”
  柳见青接过她的香囊,低头别在衣间。
  月牙儿见她一身盛装,联想到那条画舫,觉得她应当在陪客。
  “你平白无故扔香囊做什么?”
  “找个由头出来罢了。”柳见青斜倚虹桥,打量着眼前的如织游人:“还是桥上风景好,那画舫里闷气死了。一群狗攮的,时时刻刻都打量着要我去陪客。灯市都快完了,我什么也没瞧见。”
  她容色本是极娇艳的,过路的男人不自觉地就扭过头来,差点堵在桥上。
  柳见青啐了一口:“眼珠子不会转就让你娘再生一回,看你奶奶的!”
  那人听了,立刻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的。
  柳见青按一按她的发髻,确认没散,懒懒地说:“你过年送份利是钱来做甚?”
  “你那回指点我做的肉松,我用来做点心后,卖得极好。”月牙儿解释道:“算谢礼。”
  借着月色灯影,柳见青瞧清了月牙儿微红的眼眶:“呦,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月牙儿侧过身去。
  她原想走开的,忽然想起一事:“柳姑娘,你知道十多年前,二十四桥有位哑娘子吗?”
  “好像听说过。”柳见青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落在一个小丫鬟身上。
  “我赶时间,你要问什么,跟着我来。”
  月牙儿随她往桥下走,见一个小丫鬟背了个大包袱过来,递给柳见青。
  柳见青接过包袱,寻了个成衣店,说是要换衣服。
  等她出来,却是一袭男装,手里拿一柄折扇,宛然一个翩翩公子。
  月牙儿奇道:“你怎么……做如此打扮?”
  “这样打扮才方便。”
  柳见青生得瘦高,混在人堆里,她这身男装倒很不显眼。她领着月牙儿,到秦淮河边一处茶摊坐。茶肆临水,有清风明月,望灯市万千,颇有情趣。
  月牙儿之前从没在这样的茶摊吃过茶,因此有些好奇。
  柳见青倒是驾轻就熟,点了几样点心和茶。
  “好端端的,你打听二十四桥的事做什么?”
  柳见青磕着瓜子,看着远处的彩灯问。
  月牙儿踌躇一下,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母亲是二十四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