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梅襄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几分,“怎么?”
  宝婳用力地转过身去,哽咽道:“二爷又对我随便起来了。”
  梅襄抿了抿唇,拿帕子给她,她却满眼嗔怨地捉起他的袖子擦眼泪。
  梅襄的脸色更沉。
  可是宝婳泪眼朦胧,水盈盈的杏眸里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丰盈的脸颊滑落到嫩嫩的下巴,晶莹的泪珠子滴答滴答,跟落雨一般,砸落在她的衣襟上。
  梅襄阴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过了片刻才道:“我往后不会再随便动你,你莫要再哭了。”
  宝婳还是不肯回头看他。
  身后的人终于叹了口气,软下语气,道:“实在不行,你往二爷背上打两下出气就是了。”
  宝婳这才慢慢抬起莹眸看了他一眼,声音绵软地问他:“二爷真的不随便了?”
  梅襄点了点头。
  宝婳娇娇地说:“二爷说话不算数的话,就是小狗。”
  梅襄脸色又是一阴,见宝婳眼中微露怯色,他便不得不挤出森森的笑说:“好啊,我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宝婳顿时“噗嗤”了一声,脸上泪痕没干,就被他的话逗得破涕而笑。
  她觉得自己从前果真都误会了他,便小声道:“那我叫隗先生来给二爷上药。”
  梅襄“嗯”了一声,发觉她不怕自己的样子,反而更是像团棉花糖了。
  这般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姿态,竟叫他还不能待她像从前那般肆意欺负。
  梅襄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给她挖了个坑,还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隗陌过来给他换药,见宝婳不在,便忍不住道:“二爷早干嘛去了,白淌这么多血该不会是为了……”
  他说着声音蓦地一消,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梅二爷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儿?
  他这么久不叫人给他看伤口,就是为了存在背上惹人家小姑娘过来心疼?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秘密,发觉梅襄正目光阴冷地看他。
  隗陌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他可不想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杀人灭口。
  上好药后又过片刻,宝婳不知去忙碌了什么,下人们将午膳送上来时,她才过来。
  梅襄坐到桌旁,便瞧见了一桌十分眼熟的菜色,拿起筷子的手竟微微迟钝。
  宝婳满怀期待地说:“二爷既是喜欢宝婳烧的菜,中午可要多吃一些了。”
  梅襄吃了两口,一声不吭。
  宝婳忍不住问他,“有上次烧的菜好吃吗?”
  梅襄挑了挑眉,“果真同上次一样的难吃。”
  宝婳愣了愣,才讷讷道:“二爷又骗人,总说些好听话哄我,我再也不要烧菜给二爷吃了……”
  她说着仿佛委屈上了,大眼睛里又凝上了水光,伸手便要去端走那些菜。
  梅襄将她手腕握住,阻了她的动作。
  “我是喜欢的,你若不给我吃,只怕我就要饿死了。”
  他说着便叫宝婳放下。
  宝婳迟疑地望着他,便见他神色如常地将浆糊一般的菜都吃了,连同那碗仿佛泥坑里舀上来的汤也喝了干净。
  他竟吃得比那天三爷吃得都要干净、都要捧场。
  丫鬟们收了盘子,宝婳便瞧见梅襄揉着额角。
  她疑心道:“二爷是怎么了?”
  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梅襄轻道:“大概是中了你的毒吧。”
  宝婳大吃一惊。
  他才睁开眼睛,笑望着宝婳,“若不是中了宝婳的毒,我怎么竟就真的全都吃完了。”
  待宝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颊不免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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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做主子的理解不了做奴婢拿到卖身契的开心。
  可宝婳是真的打心底高兴, 比捡到了银子心情都要更为愉悦。
  是以当晚宝婳陪同梅襄用晚膳时便忍不住饮了些酒。
  梅襄想起她上回喝醉的模样,以为她酒量很好,未曾规劝她两句, 她便将自己喝得小脑袋栽到了桌子上。
  梅襄将她抱进屋中,宝婳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又睁开了眼睛。
  “二爷……”
  绵软娇弱的声音略带鼻音,宝婳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崽在他怀里蹭了蹭。
  梅襄放下她时, 见她梦呓一般,“我好想家里人呀……”
  宝婳阖上了眼,觉得自己身子喝了酒后暖洋洋软绵绵的, 甚至还有些轻飘。
  她被人安置在一张柔软的榻上。
  过了会儿,另一人进屋来。
  一个人说:“给她看看。”
  另一人便上前来捏着宝婳的脑袋一阵查看。
  宝婳微微颦眉, 可就是醒不过来。
  “头部也没有伤痕, 想来她失忆也不是磕碰脑袋所致。”
  宝婳迷迷糊糊地在心底反驳, 她才没有磕碰到脑袋呢。
  “她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抵在宝婳脑袋上的手终于拿走,让宝婳不由地舒了口气。
  “不知道, 我要回去翻一番例案才行。”
  “你要快些才行……”
  宝婳耳边渐渐的失力一般,听得愈发模糊。
  最后也只有扭曲了声音的几个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钻进了她耳朵里……
  “毕竟, 我等不了太久。”
  临近月底,宣国公府晚上一大家子难得聚在了正厅中,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元氏小生辰年年要过, 今年亦不例外。
  她看着大儿子的目光微微怜悯,看着三儿子的目光不由骄傲,待视线落到了二儿子的身上, 她的笑容才微微收敛。
  “母亲,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梅襄唇角噙着笑,神色自然。
  元氏皮笑肉不笑地让人拿来看看,岂料掀开那盒盖便瞧见里面摞着一张张人皮……吓得她反手就丢了出去。
  旁边宣国公都被她吓了一跳。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梅襄见状唇角的笑容不见, 漆黑的眸子凝住对方。
  元氏抖着唇看向众人,“人……人皮。”
  宣国公扫了梅襄一眼,让人将东西捡起来递给自己。
  便听梅襄缓缓说道:“这是我费了极大的功夫让人从海外寻回来的舶来品,是一种贵重的绸缎,母亲说是人皮,可真是骇人听闻啊。”
  元氏转头便瞧见宣国公拈起那“人皮”抚了抚,对她道:“大惊小怪,不过是些衣服料子罢了。”
  元氏脸色微青。
  宣国公道:“既然是老二送给你的,收好就是。”
  说着让人送去元氏屋中。
  元氏心有余悸地看着梅襄,却见对方唇角笑得十分可恶。
  她在桌下的帕子都快撕裂。
  这样的一幕未必年年都上演,但一大家子的气氛都十分怪异。
  大公子始终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而三公子则是司空见惯一般。
  至于宣国公,从来都只是和稀泥,饮几杯酒便醉倒。
  屋里气氛算不得好,宝婳在外面同紫玉说话。
  紫玉道:“想来二爷背上的伤迟早都是要好的,也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离开了。”
  她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紫玉说着就去了,宝婳便在外头等着她。
  过了片刻,里头出来一人,却是个老嬷嬷。
  宝婳一见着那嬷嬷便立马拘谨地站到了一旁。
  那嬷嬷不是旁人,是前些时候元氏身边罚她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