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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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无情之后再来找我看电影的时候,我果断而又坚决地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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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当他母亲是傻的啊?这么多年白活了?不知道他搞得啥小伎俩?
  不就是想让我在潜意识里慢慢接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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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是千本阅尽的资深脆皮鸭爱好者,光是看得肉比他读的书都多,我还需要他这样一部一部给我找??
  呵,男人。呵,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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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边想着这小东西甭费心思给我洗脑了。
  一边开始自觉主动找亲友会的视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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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已经偏执得有些走火入魔了,但其实我恐同恐的自己心里也很痛苦。
  无法割舍的精神食粮,跟现实的当头一棒,让我长年的思想逻辑无法自洽,漩涡中挣扎。
  于是我反复告诉自己,催眠自己,耽美文学的美好都是骗人的,现实才不这样,现实里我碰到的gay,要不然就是老顾那样乱搞的种.马,要不就是他的情人们那样的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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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这样的仇视,生活了整整十年。
  只有这样仇恨着,我才有了扛起儿子向肮脏前路一直爬下去的动力。我才不会心软,不会依赖,不会,再爱上不该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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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尽管很丢人,我也可以稍微的承认一下下。
  那时候,即便是我发现老顾出轨,且对象是男人,骗我婚,侮辱我,可是我……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仍然惯性地在他身上粘连了爱。
  我知道,我很懦弱,很没用。要是我这种人写到微博或者逼乎上,新世纪的独立女性们口水星子都能把我埋了。
  可是我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控制不了我自己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理性剥离他。我在见不到他时脑海里有多恨他,就会在见到他的那瞬间开始多爱他。
  可能也是因为,老顾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除了他,我一无所有。
  那时候,小麟是他的衍生物,而他,是我唯一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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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孤家寡人的我终于懂了屡次原谅伴侣出轨的那类人。
  我曾经看不起他们,然后我就成为了他们。
  我们都将爱情凌驾于自尊之上,盼他个回心转意,盼她个痛改前非。再一次次被打脸,被击倒。蜷缩着舔舐好了伤口,又卑微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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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是真爱,谁想做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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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只能真的开始恨他,远离他。
  有时,我觉得我对他的不满与恨意都要满得溢出来了,多到我承受不住。
  可兴许内心深处仍有丝微弱的念想,不忍心将那么多的仇恨全都倾注在他身上,于是就无法克制地将仇恨转移向了他的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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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数次攥着小手帕盼望着,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们全都关到男德班里让杨教授电一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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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后来我又认识了小咖啡,小赵,大赵……我儿子。
  他们鲜活又温和,优秀而正直。
  我想,可能也是时候改变自己的看法了。
  但说着轻巧,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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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认识,我儿子。
  认识那个被他默默埋起来的,真实的顾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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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钱觉得我不太对劲,还来问了我几次,我悻悻的,懒得回她。我只想躺着,最好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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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低迷持续了很久。
  那个令我不安的想法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头。
  又像无数个小碎石子,充斥着我大脑中的每一个褶皱里。交叠起来一层又一层,我想起来就觉得整个头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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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颐也来找我。他说:“阿姨,小情儿说您最近不搭理他,托我问问。”
  我揉着太阳穴:“哪呀,没有的事。”
  “您是哪不舒服么?让我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
  他仍不放心:“如果有需要,告诉我。我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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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烦躁。
  我想一人静静。
  程颐最近是有什么疾病么????为啥这么关心我????一反常态,宛如顾无情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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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一人蹲家里琢磨,顾无情留学时到底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弯了?他的男朋友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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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觉得可悲,前半生在找我丈夫的男朋友,后半生再找我儿子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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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新开始翻墙了。
  顾无情的ins还是很少更新的。我又去费尽心机找到了他的facebook。
  我从最近的开始往前翻,他自个儿发的,提到他的,他关注的,所有内容都看了一遍,从下午看到晚上。
  好像唯一有点暧昧的一条,是张图,两只交握的手。但是虚化处理了,我甚至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自己握自己。
  他在下面留了句话:
  a moment of 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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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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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微妙,嘿,有内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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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日子,大概就是今年过年那一阵吧。
  我紧锁眉头,片刻之后,突然觉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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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程颐不是去美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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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兴许程颐会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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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恢复活力。
  我赶紧微信找了程颐:小颐呀,最近干嘛呐?忙不忙?
  他说:处理学生会杂事,怎么啦阿姨?
  “那个,阿姨知道,你现在跟无情儿关系又好了。阿姨真的为你们高兴。”
  “嗯!”
  “之前过年那会儿,你不是也去找他了嘛!”
  “嗯!”
  “阿姨就寻思着,你去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啥不特殊情况啊。”我暗示着,“比如说,跟谁走得比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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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颐沉默片刻:“您是想问他对象?”
  “诶对喽!他有没有什么走得近的对象啊?”我问:“女生,或者……男生,都行,都可以跟阿姨说说。阿姨只是关心他,不会卖你的!”
  “没有吧。”
  程颐顿了顿:“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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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然听出了一丝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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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的,没有。男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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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霸总发言?
  我不是小朋友,但我的确有很多小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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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的,阿姨说的这个范围里当然没有你呀!一个月九个女朋友,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直男恋爱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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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颐气急败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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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程颐的口风很严,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我再次找到生活的目标。哼,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勾引我儿子的,老娘要把他头拧下来一jio踹到南天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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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唯一欣慰的是,攻受问题我不担心。
  我们老李家,气质这一块一直拿捏地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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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等到了520这天。我全天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整天都蹲守在各大平台,看看我儿子有啥动静没。
  微信没有,ins没有,facebook没有,空间没有。
  我狐疑,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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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年迈的老母亲又怎会知道!
  现当代年轻人更热衷于在微博上发浪(划掉),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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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我细细琢磨透这些子破事,暑假就到了呜呜呜,我儿子终于要回来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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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们没房住诶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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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钱说:“你把你那租户赶走呗,跟他们说如果需要等一个月之后再回来住。”
  我说:“他们一家三口往哪赶啊我不忍心。”
  “那你就忍心咱们四个都挤我家??”
  “九十多平,四个人,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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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是你跟你儿子睡我跟我儿子睡还是咱俩睡他俩睡,还是交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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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难倒了我。
  要放在原来,我狠狠心可能就让顾无情跟程颐睡了,毕竟他俩也不是没睡过。
  可是现在!我儿子,疑似行走的蚊香啊!
  万一把程颐也搞弯了,同为被骗婚同妻的老钱怕是要把我骨灰给我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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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她没这样说。
  但我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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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命吧,榛榛,出去找个酒店吧。”
  “外头……真的……好贵啊。”
  我提议:“要不让顾无情睡到店里的休息间,程颐回来住。刚好让无情儿也在店里打打下手帮帮忙。”
  老钱白眼我:“你可真会使唤你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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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那家日料店二楼杂物间旁边恰好有个小房间,也有架子床跟简单的床上用品,平时是让店里师傅中午午休的,刚好晚上空着,我儿子可以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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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儿子表示没有异议。
  程颐本来不太高兴,他非要睡过去,为此他们还在微信群里争论了一番。
  最后顾无情说:“反正那边我睡定了,有本事你也来。”
  我连忙在程颐发“好”字的前一秒,拍板决定。
  阻止了一场,湾仔码头边缘惊心动魄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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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颐啊,你总有一天会懂阿姨的一番苦心的,并且你也会对阿姨,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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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颐又开始不高兴了。他誓要与无情共进退。
  我再次折服于世间伟大的友谊。
  譬如老钱与我,譬如这小哥俩。真是听者动容闻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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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说:“睁开眼吧孩子,这个世界上不能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
  比如说这件事,我都舍得我儿子睡饭店,你有啥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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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接机那天,艳阳高照。我花枝招展,心情愉悦。
  老钱载着小颐,送我到机场。
  我在候机大厅等得无聊,对程颐说:“嘿,小颐,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吧,你就在这,这个位置,喘得跟牛似的,来送无情儿还没见着人。”我回头问老钱:“那天是咋了,他睡过了是吧?”
  老钱说:“害,可不是。”
  程颐面上的雀跃减了几分:“不是。我本来不想来。”
  “那最后为啥还来了呀?”
  “腿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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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孩子不善言辞,其实他把跟无情儿的感情看得比啥都重。
  我扬起头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别嘴硬.了,阿姨懂。”
  又想起之前他在大臂上的纹身,我问:“诶,天儿都见热了,你怎么还穿长袖啊?”我笑着偷偷道:“是不是怕你妈看见你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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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程颐退后一步,捂住胳膊:“也怕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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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颐:不,我会感激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