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饮仙酒品十二仙曲
  仙姑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话刚说完,只见房中又走出几个仙子来,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大家见了宝玉,都埋怨警幻仙姑道:“我们不知道是何贵客,忙出来迎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在这里久等。为何反引这须眉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
  宝玉听到众仙女如此说,便有点进退两难,觉得他污秽不堪。
  仙姑忙握住宝玉的手向众姐妹说道:“你们不知原委,今日本来去往荣府去接绛珠妹子,我从宁府经过时,偶然遇到宁、荣二公之灵,他们对我说,我们家自国定安康以来,功名传世,富贵流传,虽历经百年,奈何如今气运已尽,不可挽回。虽然子孙众多,竟然无一人可以承继大业,只有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性情怪异,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我家运数已尽,恐怕没有人引导他进入正途。刚好碰到仙姑,希望以情欲声色等事警醒其顽劣性情,让他跳出纸醉金迷的圈子,然后走入正途,是我们兄弟之幸矣!如此嘱咐于我,我发慈悲,把他引入此地,先以他家中上、中、下三等女子之终身册籍,让他观看,他还未觉悟。所以引到此处,让他再受声色之幻,或许将来能觉悟,也不一定。”
  说完仙姑拉宝玉进入室内,宝玉闻道一缕幽香,问道:“所焚的是什么香?”
  警幻仙姑道:“此香尘世中无,你等怎能知道!此香乃是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
  宝玉听完,羡慕不已。
  大家入座,小丫鬟捧上茶来。
  贾宝玉自觉得此茶清香味异,纯美非常。
  “不知此茶为何茶?”宝玉又问道。
  警幻仙姑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
  宝玉环顾房内,只见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墙壁上也悬着一副对联:“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
  宝玉看完羡慕不已,就问道:“不知各位仙姑芳名?”
  警幻仙姑道:“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弄来桌椅板凳,设宴摆酒,真的是满杯的琼浆玉液,玉液都用琥珀做的杯子装满,更不用说那美味佳肴了。
  宝玉闻着酒香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又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酒?”
  警幻仙姑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
  宝玉听完赞叹不已。
  这个时候,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问道:“我们要演唱何曲目?”
  警幻仙姑道:“就将新制《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
  舞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听他歌道是:“开辟鸿蒙”
  刚唱了一句,警幻便命停下说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别,又有南北九宫之限。此曲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性情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我料想你未必深明此调。若不先读其稿,后再听其歌,反成如嚼蜡般无味了!”
  警幻仙姑说完,回头命小丫鬟取了《红楼梦》原稿来,递与宝玉。
  宝玉接了过来,一边看曲之稿,一边聆听其歌
  演唱完毕,十二个舞女正要唱副曲。
  警幻仙姑见宝玉无动于衷,感觉没有什么兴趣,叹道:“傻孩子,你竟然还是未能悟出!”
  宝玉忙命那些歌姬不必再唱,自觉朦胧恍惚,告醉求卧。
  警幻仙姑便命丫鬟撤去残席,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床上铺的锦缎绸布世所罕见。
  更让宝玉惊讶的是,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点像宝钗,婀娜多姿,又有点像黛玉恬静自然。
  宝玉正不知是何意。
  警幻仙姑道:“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那些绿窗风月,绣阁烟霞,都被那些执挎弟子与浪荡女子悉数玷污。更可恨者,自古以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掩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这都是些遮掩丑陋行径的言语。好色即淫,知情更淫。知所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又恋其情所致。我所以爱你,因你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宝玉听完吓坏了,忙说道:“仙姑误会了,我因为懒于读书,家中父母常训斥,哪里敢有淫字一说?况且年纪还小,不知淫为何物。”
  警幻仙姑笑道:“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阅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都是些皮肤淫滥之蠢物!如你则是天生中生成一段痴情,我将其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今独得此二字,虽在闺阁之中,可为良友,然而在世道中,未免迂腐怪异,众人嘲笑,世人都以异样眼光看你。今偶遇令祖宁、荣二公坦诚叮嘱,我不忍见你沉浸闺阁之中,不入世道。所以特将你引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我的妹妹一人,乳名可卿,许配给你。今日良辰吉日,即可成婚。不过让你领略仙闺幻境之风光不过如此,何况区区凡尘之境!望今后能醒悟过来,痛改前非,将心思全部置身于经济仕途之道。”
  警幻仙姑说完,关闭房门转身离去。
  宝玉依照警幻仙姑所授,与可卿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做了一回所授之事。
  数日以来,两人都柔情蜜意,软语温存,好不快活。
  一天,警幻仙姑携宝玉闲逛到一个地方,只见此地荆棘遍地,虎狼成群。
  忽然,前面一条大河阻断去路,又无桥梁可以通过,河内黑水泛滥,宝玉正在犹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