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市,娃真闹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用这句来形容在翰林院的日子,再恰当不过。当然,动不动就被调去国子监讲大课,帮皇上的私库挣钱,不能算。
  与易方一起研究了几道盐焗鸡、红烧肉、东坡肘子、还有先用葱油煎再加酒煮的东坡豆腐,及一大桌能与苏东坡大大扯上名的素菜,这桌为配合大戏,准备的东坡宴就算完成了。
  英侯西园的戏台早已搭好,游园区的小食摊位,茶水冻饮摊位,都已就绪。
  碧荷带着他的彩衣班,没日没夜,几乎住在了戏院里排戏。易方也不放心,想要现场去盯着东坡宴却又舍不下宝宝。
  舒夫子去禅耕寺接阿爹和阿音,为躲避被频繁临时抓‘壮丁’去国子监讲诗词,雁洛兮正好找了个要帮家里和弟弟看孩子的由头,请假怠工,这让她精神头和心情都很好。
  自小易宝出生,她就没得着机会亲近,心里早就痒痒了。
  小易宝是个有福气的宝宝,一出生正赶上庄子里的棉织品全面开发出来,穿着一身舒服的纯棉和袍套装,雁洛兮抱着她,魏大妞推着栏车(婴儿车)带着奶果和一大堆尿布,出门遛娃,晒太阳帮孩子补钙。
  水氏夫郎带着小易宝的奶爹远远跟着,臊红了脸。
  从没听说蓝盛哪位官人亲自带娃?还明目张胆的上街闲逛。
  “易宝的满月宴就没摆,百日宴咋办?”大妞第一次带这么小的娃,脸上也透着兴奋。
  “她娘派人送来长命金锁,带话说只收礼不办席,孩子太小,抓周时,再大办吧。”
  夏日的上午清风徐徐,很是舒服。一个温暖的小小的身体趴在雁洛兮怀里,软嫩的让她都不敢用力,“大妞子,咱找一人少的园子逛逛,若有茶喝,坐下休闲一下就更好了。”
  两女带娃,在家里的园子转了两天,被那一帮子正能吵能闹的小童们折腾的呆不住了。
  “巳时正是鲜花上市的时辰,咱学士路上就有个小鲜花市场,人不多,不如去转转,若有新鲜花种,买来布置院子也不错。你那院子里婴树多,其它树不开花也不结果。”
  大妞与雁洛兮近距离相处久了,就发现了许多她与一般女子的不同之处,比如喜欢鲜花,喜欢撒娇,喜欢孩子,吃饭穿衣家居看似简单,实则比男人还要精细,重整洁甚至美观。
  大妞细心的,把她所有喜好都记在心上,果然,这个建议让雁洛兮很高兴。
  盛京城乃千年的皇城,许多设施已经很陈旧,比如地下水系统,阴天下雨最好少出门,容易积水不说,从地下往上泛的臭气恶心死人。这也演变出一种京城时尚,贵人们夏日穿的木屐比它处都要高上一寸,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很是好看。
  学士路的花市里除了时令的新鲜花草,名贵花品也很多。百年来,市中心的花商因为排外,花农们也嫌弃她们,便在运河边的南便门自由贩卖,不进城了。
  这一来二去,城里的花市,天不亮就要派伙计去守着,鲜花要到巳时才能到,价格虚高。
  雁洛兮抱着孩子不敢乱动,由着大妞子挑了一车大骨朵鲜花和二十棵婴树苗。东西太多,水氏夫郎和小易宝的奶父赶上来帮忙。
  手头零花钱多了,大妞也不似以往看钱看得那么紧,主动建议去兰花市场那边看看。
  两个购花狂,喜滋滋转悠,就看到一队奢华的马车煊赫而来,花市里的人本不多,稀散的人群依然匆忙分开,让那队华车缓缓进来,停在了旁边。
  “宫里来的?”大妞见车上的配饰认了出来。
  “像是君父殿里的仪仗,这么多车,咋不早些去南便门买?”
  “恐是来挑名花的,名品玩家一般都在这个区。”
  两人侧身看了看兰花区,从两三贯一盆到十贯,百贯,千贯的都有。
  大妞吐吐舌头:“咱家庄上还缺牛呢,不能这么花。”
  雁洛兮轻笑:“行啦,车都装满了,找个花饼店去喝杯茶,该给小易宝喂奶了。”
  四人推着花车要走,忽见那车驾上走出来一位模样神仙般的小贵人,笑眯眯地走下车,脚上的木屐踩地吱吱响,对一兰花架边的干瘦老妇说:“兰大,一个月啦,你那盆‘春剑皇梅’果然还在这边!”
  那叫兰大的一听这声,腿就软了,还不敢跪,只弓着腰,小心翼翼道:“贵……贵人,咱这‘皇梅’得来不易……”
  “行啦!赏她些金豆子,这花摆青哥书案上还能增下色儿。”
  雁洛兮和大妞一听声音,均是一愣,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神仙模样的小贵人接了花儿递给跟随的侍仆,随手抓了把金豆子塞到兰大手里,上了马车,显赫而去。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是年初太女新纳的侍君。”水家夫郎听家主嘟囔,忙主动上前解惑。
  那兰大一脸苦笑,又不敢发作。现场版“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这让雁洛兮顿时就没了去喝茶的兴致,转头往回走,对水氏夫郎道:“你拿府里的牌子与那兰大买十盆石斛兰,养到咱院子里,这种兰花的药用价值很高。”
  水氏夫郎应声去办,暂且不提。那厢舒夫子接到凤歌和沈音沐回了府。
  凤歌前半生大富大贵,大苦大悲。自从有了女儿,她就觉着自己现在有女多孙,好福气!被困孤岛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有了女儿就有期待,尤其孙子林豆豆乖巧又好学,就算又多了两个弟弟也照看的过来。
  但如今,他却有些忧愁,主要是孩子太多了。
  他与沈音沐在禅耕寺静修了七天,耳根子清净了一阵,算是一种调节。下得马车来,崔管家忙迎上前扶住他,温声笑道:“世子这趟静修,看着精神越发好了,皮肤都发光呢。”
  “确实清净了不少。家里主事的都出去了,这帮小崽子们闹翻天了吧?”
  “庄主跟翰林院请了几天假,这几天一直在家看孩子呢。”
  “她自己还是个刚长大的孩子,玩心重着呢。”说到自己女儿,凤歌的眼睛都笑弯了。
  崔管家跟着笑道:“庄主每日看着小家伙们练功,做功课,之后就不拘着了,还开了个空房间,全带进去集体看着,正好那屋子的炕够大,只要不受伤就随着孩子们去折腾了。”
  “雁丫头现在那屋里看孩子呢?”
  “带小易宝出去遛弯了,说是午食回来。”
  “谁在那屋呢?”凤歌立马紧张起来。
  “孙副庄看着呢,世子莫担心。”
  “她?”凤歌哀嚎一声,“舒月,快去看着孩子们,估计房顶都掀了,我换了衣服就来。”
  “好。”舒月宠溺地看着他,帮着捏捏肩膀,“你莫急,回房先歇息一下再来。”
  舒夫子拿本书慢条斯理地走进‘孩子屋’,自家的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阿父,我们正在执行任务,责任~很重,不能~随便离开。”
  “你们~忙,你们~忙,阿父不打扰。”
  此时,孙辽正坐在炕桌前,时不时就敲敲她那俩大徒弟的头,莫东张西望,专心算账。
  舒月很识趣的拖鞋,上炕,主动缩到炕脚去看书。他原来收养的那群孩子,能够自理的都留在了碧海蓝天住校读书,可七岁以下的需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些孩子从小就把他当成阿父,却随着他人一起叫凤歌‘爷爷。’
  舒月也不管,随便怎么叫。他性格稳重随和,养大的孩子自然也就随了他的性子,加上大人们没有刻意告诉ta们,男孩应该如何?女孩该如何?就都任着性子自由发展了。
  舒家的小家伙们性子好,忍耐力极强,旁人给分配啥,就干啥,从不挑剔。
  只见两位抱着枕头从东搬到西,再从西搬到东,美其名曰,忙着给大军运粮草。
  另两位举着小柳条,手上忙不停,假装编缆绳,今天要下海猎鲨鱼。
  负责后厨的举着个木铲子,在被子上翻来覆去的‘烹饪’,小屁股忙得一扭一扭,时不常还一手叉下腰,颠颠炒勺,恐怕耽误了大军的开饭时间,被军法处置了。
  舒夫子被逗得把书蒙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
  鲨鱼必须猎到,西紫强盗必须砍杀,众位将官各自忙着,还十分喧闹着喊口号。
  大将军轮流做,今天轮到小豆包发号施令,只听他一声大喝:“众~众~位将士,到~位。”
  林豆豆见大将军底气不足,主动汇报:“医疗组,到~位。”
  紧跟着,汇报声四起:“粮~草,到~位。”
  “缆绳,编好。”
  “刺鱼叉,有啦。”
  “……”
  小豆包大将军一脸严肃的走到小豆饼面前命令:“你赶快趴下,你今天是鲨鱼……”
  小豆饼帮着搬粮草累出了一头汗,听着又是自己当鲨鱼,左右看看,又一想,自己腿被绑着游比跑方便,便笑眯眯地点头直接爬在炕上,直着腿,脚丫上下摆动,拼命游了起来。
  小豆包一看鲨鱼已至,猛地抽刀(小木棍),高举着大喊:“将士们,鲨鱼群~来了,咱们大战三天三夜,猎到鲨鱼去杀西紫强盗……!!”
  钱多多和不够一听指令,蹭得蹦下炕,一前一后抬着小豆饼就往外跑。于是将士们震天呐喊,粮也不运了,举着炒菜勺的与人家举刀的一起冲出屋子,追着小豆饼冲天舞刀挥铲,一片混战……
  要杀西紫强盗,还得先吃鲨鱼肉,这得多少军饷才够各位出征一次~!
  舒夫子觉得好玩,再看孙辽,笑道:“早知这样,你那两个大徒弟就留碧海蓝天读书了。”
  这群孩子要是全带上,在学士路上走一遭,清贵们非得以为有太岁来袭了呢。
  凤歌换了舒服的衣服往过走,眼里全是笑意,看着那边打闹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却都知道小心,不能伤到旁人。活蹦乱跳的,一个个都皮实着呢。
  崔管事也觉欣慰,感叹道:“当年世子只身离开,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谁能想到,还能跟着世子重活一回。瞧着满京城,哪怕是宫里,十个孩子能有一半活过五岁就阿弥陀佛了。瞧瞧咱家,按理说都是些先天不足,遭了罪的孩子。”
  凤歌对此也很自豪:“你我都是有晚福的人,咱这家里多简单,咱想咋过就咋过,我那闺女又孝顺,多少孩子都能养大。这一个个的,从小就跟着,哪个跟咱不亲,几天不见就想着法儿来撒娇,求抱抱。
  闭月羞花庄还有百十来个,碧海蓝天庄好几千呢,那些孩子大一些,都有饭吃,有书读,跟着宋翰林学本事。所以呀,咱别自己小看自己,男人怎么啦,只要学好本事,同样可以做大事。”
  崔管事叹息:“阿弥陀佛,世子这是大善呀!”
  猎完鲨鱼的孩子们看到凤歌,高兴的一路小跑:“爷爷,爷~爷,您这些日子去哪儿啦?咱们刚猎了鲨鱼,给爷爷补身子。”
  多多和不够抬着‘紧闭双眼’的‘豆鲨’跑过来,凤歌被逗得呼噜完这个脑袋,呼噜那个,问道:“你们玩起来可要小心,不可伤了人……”
  雁洛兮抱着小易宝一进院子,就见厨房大厨举着大铁铲跑得浑身肉直颤,粗声吆喝:“都去摆好小桌子,洗干净手,有红薯炸鱼吃,老祖宗从码头给大家带回来的新鲜鱼。”
  “哎哟喂,你们这帮子不着调的,这么小的宝宝怎么能让她抱出去。”
  一看到雁洛兮,凤歌直接跳了脚,忙接过小易宝,转身回院,一边走还一边训斥下人们:“今后,不到六个月的宝宝,绝不可以给没经验的人抱,庄主也不行。孩子还太软,断不能有一点闪失。”
  舒夫子迎出来:“我儿这一下没借口,老实回去当值吧,邱祭酒每天来都问阿父。”
  雁洛兮蹙眉:“陛下吃相太难看。国子监乃治学育人之所,收钱听诗词,变成唱大戏了。”
  舒夫子:“致平端自亲贤哲,念乱无非近佞臣。既然我儿不喜,我与邱祭酒说说,工部想借你过去主持这季沼气火的修建,秋天一过,很快寒冬,每年不知会冻死多少老弱。”
  雁洛兮一听阿父的话,心思电转,老娘堂堂的学霸,到了女尊世界,本应大展拳脚,帮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可不是来哄这帮权贵玩的,时间绝不能这样耽误。
  正想着,就见沈音沐缓步走过来。雁洛兮辞别阿父,麻利转身,拥住夫郎笑道:“阿音,换衣服,走,进宫给父君送花去,刚买的婴树苗,一并给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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