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梧言的眼睛骤然睁大,刺耳刹车声伴随着巨大的鸣笛响起,路边的行人惊恐的张大嘴巴尖叫出声,而梧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唯有对方的面容深刻入骨。
  怎么可能
  轰隆
  即将相撞的那一秒,如同触发了什么连环机关,整个世界缄默着飞快褪色又再次重组,梧言恍惚了一瞬间,再次清明时,他仍站在红绿灯路口原地未曾移动过一步。
  错觉?
  可是梧言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脑海中记忆越发的混沌,宛如打结的琴弦,易断又坚韧,搅成一团难以梳理。
  绿灯了,不走吗?
  他回神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未等看清是谁,脸先结结实实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唔!
  梧言捂住被撞的生疼鼻子,眼角因为猝不及防的剧痛泛起泪花。
  这是胸吗?这是铁吧!
  十分对不起!你没事吧?织田作之助连忙弯腰道歉,他一脸愧疚,眼中紧张关切,很疼吗?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的,梧言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回答:不用担心。
  可是可是你这样子不像没事的样子,太宰告诉我说你身体很羸弱,果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如果撞断了鼻梁就糟糕了。
  织田作之助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查看梧言的伤势,但又因为想起了什么而中途顿住,缓缓收回了手。
  没有撞断梧言摸了摸,松了口气,最起码没有流血。
  织田作之助与梧言一同松了口气,幸好没事,本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没想到梧言的反应会那么大。
  梧言目光落在对方暗红色的头发上,微微出神,片刻他没头没脑的问道:织田是不是收养了五个孩子?
  啊对。
  织田作之助手中还提着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许多蔬果和一些生活用品,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的,不过这不重要。
  梧言要去我家坐坐吗?
  梧言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谢谢,不过我还有事。
  啊这样啊。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绿灯快到了,一起走吧。
  梧言目光无焦点透过对方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一阵奇怪的心悸,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风而逝了,耳边响起奇异的窃窃私语,细听却又消失殆尽。
  是什么?
  横滨的夜晚很冷,这点梧言第一次夜晚出门时就已经明白了。
  夜风夹杂着草木的甜腥,相较于之前横滨的不眠之夜,现在的夜晚可以说是安宁了许多。
  十字路口的街道逐渐飘起白雾,比起涩泽龙彦的白雾,这一次的雾更加浓,伸手不见五指,但却没有之前分离异能的作用,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雾。
  梧言站在窗边,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那片浓雾,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自己的认知和记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他很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既然是能够被忘记的事情,那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手指轻轻的摁在玻璃上,体温晕染出了一片水气,玻璃上的人影,漆黑的眼眸之中闪烁起名为兴奋的情绪。
  叮铃
  不断震动的手机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碎了这片沉寂,梧言目光移向跳动的手机屏幕。
  来电是一串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指尖微动接通电话,喂?你好。
  诶~梧言这么晚还没睡啊?清爽的嗓音带着故作轻松腔调。
  太宰,梧言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有什么事情吗?
  梧言没能听出对面人隐藏在呼吸中的情绪波动,他以为对方有什么要事想要找他协商。
  出乎意外的,每一次会啵得啵得个不停的人此刻选择了安静,电话对面的人沉默良久。
  梧言站在玻璃窗前,外面的冷白色路灯的灯光撒在他的侧脸上,他维持着接听的动作一直耐心的等待着,当梧言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恶作剧的时候太宰治说话了。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悲伤和孤寂,宛如一个游离隔世的旅人终于落回了地面,却因为地面这份太过于沉重的引力而迷茫无所适从。
  说出的话没头没脑,让梧言一头雾水,他放轻了呼吸,下意识反问:什么?
  这一次漫长的沉默之后手机中传来阵阵忙音告示着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默认桌面壁纸自从上次系统更新后换成了一棵飘落着花瓣的桃花树,而此刻却又变回了曾经的朗朗夜空,碎星残月。
  梧言盯着手机出神,亮光忽然熄灭,黑色的屏幕倒映出梧言的面容,余光窥见自己眼眸中的情绪使得他恍若回神。
  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着白,想要极力思考却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断,玄之又玄的感觉冥冥之中预兆着不对劲的违和,而又寻找不到违和点。
  梧言手指骤然松开手机,手机跌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梧言靠着窗户滑坐在地上,缓缓把头埋进双膝,失去了意识。
  因外力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片深邃幽兰的夜空碎星零零闪烁其中,一抹浅浅的弯钩月亮悬挂于一角,浮现出时间,12:01
  这种浑浑噩噩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犹如在梦中一般一切都带着一股使不上力干扰不到的无力感。
  仿佛所有的事情在自己未知的时候忽然串通一气飞奔偏离轨道,将孤身一人的自己丢弃于空荡的十字路口。
  梧言站在路灯下,白炽灯泡刺眼的亮度吸引着飞蛾缭绕,冷白的灯光下一本书静静的躺在躺椅之上,封面被照耀的闪烁反光。
  梧言伸出冰冷的指尖弯腰拿起躺椅上的童话书,灰色毛线围巾两端的毛线团流苏扫过《卖火柴的小女孩》梦幻的封面,童心未泯的圆润字体。
  昨夜在地板上睡了一晚,早上起来有一点感冒,不过无伤大雅,谁知道今天晚上太宰治又打电话给自己,语调神神秘秘说是有惊喜放在楼下街道的躺椅上。
  梧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夜晚脑子不清醒才会大费周章的相信太宰治的鬼话,神情庄重的出来拿这一本童话书。
  打电话的人不见踪影,出来时只有一本孤零零的童话书躺在椅子上。
  童话书的书身依稀带着余温,仿佛上一秒它还在前一任主人手中,珍惜精心的放置在躺椅之上等待着下一任的主人取走。
  梧言没有过多等待或是观察四周太宰治有没有躲在哪个角落偷偷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手中拿着童话书直径回了酒吧。
  横滨今夜没有月光,零零星星的几颗星星黯淡无光的挂在漆黑的夜幕中,路灯将梧言的影子拉的很长,直至完全被黑暗吞噬。
  童话书被梧言放在了抽屉中,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见太宰治了。
  当习惯了身边有一只黑泥精之后,对方忽然消失,还是会有一种不适应的不真实感。
  这可能跟梧言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和短时间的记忆力有关。
  最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梧言站在窗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路灯照亮下的躺椅,路灯似乎是接触不良在夜幕中灯光微微闪烁,冷风吹进房间带起刺骨的寒意,他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躺在床上缓缓进入了梦乡。
  第29章
  梧言的投稿使得濒临解散的出版社隐隐约约有起死回生的趋势。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井原獭登门拜访了五六次,都是为后续合作而来,梧言自然是无所谓的。
  寂渊老师没想到您会是如此大一家酒吧的老板!
  井原獭亦步亦趋跟在梧言身后,目光惊叹的向四周张望打量着这家暖色调的酒吧。
  不我只是在这打工而已。
  梧言侧过身一手拿开垂落的一边围巾,一手指了指自己工作服上之前被围巾挡住的的牌子调酒师。
  啊原来如此,抱歉,是我冒昧了。
  井原獭坐在桌子前,梧言转身为他倒了杯水。
  井原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梧言,迫不及待的说道:寂渊老师,您的《天国》出版之后被抢购一空,我们出版社现在打算增大数量,您意下如何?
  井原獭自然没忘记梧言当初的态度,眼前这位过于年轻的老师,似乎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广泛传播。
  梧言接过书,书面是浅黑灰色调的背景,四只乌鸦停留在破旧歪斜的十字架之上,唯一具有明亮颜色的是乌鸦的猩红眼睛,它们直勾勾的盯着某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欲飞去啄食什么,打着引号的天国二字刻在十字架之上,其中蜿蜒崎岖的流下乌黑的水痕。
  梧言觉得这本书从封面就告示了一个巨大的丧,真的能够这么受欢迎吗?
  目光对上一双带着期待的眼眸,到口的拒绝不知为何在脑海中闪过井原獭和那位大叔争执的场面变为了同意。
  可以。
  梧言同意的声音在井原獭耳中仿佛天籁,他表情激动万分,语气喜悦,谢谢您!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信封,递给了梧言,这是读者寄来的信,因为书第一次出版的数量不多,所以也只有这么些
  他看了眼梧言看不出表情的面容,接着安慰道:寂渊老师!等我们销量上去了,您收到的读者来信肯定会更多的!
  这倒也不必
  梧言目光纠结的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信封,犹豫半晌接过放在了一边。
  井原獭忐忑不安的观察梧言的表情,他斟酌着试探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幸跟老师合作?
  梧言镜片下的目光微闪,这熟悉的感觉,难道要被催稿了吗?
  我是一个灵感写作的人,所以如果我有灵感能写出来的话
  梧言说的含含糊糊,但井原獭多年的编辑经验一眼看出他的意思。
  井原獭眉开眼笑,好的!那我们等着寂渊老师的新著作了!
  梧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居然销量那么好吗?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文豪都混黑了所以自己捡漏了吗?
  梧言目光落在手边的信封上,气氛由此沉寂,井原獭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他喝完茶匆匆告辞。
  梧言坐在桌边,手边厚厚的一叠信封他犹豫了半晌要不要看,指尖拿起一封信,深呼吸之后像是对待什么棘手狡猾的敌人一样,严肃的拆开。
  【
  一个好的领导者每一场战役都会拥有价值,而一个贪得无厌暴君所发动的战争都会是满足个人私欲的手段。
  所有的人命在战争中如同草屑,一个人的生死都显得无关紧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沦为权利者手中的棋子。
  还是说老师认为所有的安定生活都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老师是这样的意思吗?那么恕我冒昧,老师怎么看横滨曾经到现在的纷乱战争?
  】
  梧言目光省略去一些问候和关心,落在中间那一段,好家伙,刚开第一封信就来了个敏感话题,怎么看?他坐着看。
  梧言目光直接移到寄件人那一栏,一个龙飞凤舞的森。
  不对劲,明明只有几千册的数量,森先生居然那么闲吗?
  梧言收好信件假装没看过,转头拆开了下一封。
  【
  「天国」看起来如同一个轮回,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自己贪婪应有的下场,这一点在那名自私的神父身上已经初显了雏形。
  战争开始时,他其实是为自己什么都没能得到而感到不公所以丢弃了信仰。
  而后来因为触及到了自身的安危而不得不去拾起一切,老神父真的说过这话吗?这是莫须有的空想,是他为了糊弄那群愚民而捏造的弥天大谎。
  最后他那一句看起来是无私的心理描写是为了遮掩他率先挑起战争的罪恶,看起来真是冠冕堂皇啊,全文里他像是一个救世主,但事实上他才是最大的罪,是一切起源的出发点。
  当然我明白这个说辞可能过于真实,毕竟文章出自您的手里,真相是什么这点您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期待与您再次见面。
  落款: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
  梧言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以为费奥多尔会在牢里来着,毕竟他特意最后把所有人都弄晕了啊,这样港黑和那些异能组织都没能抓住他吗!
  不,梧言看向最后一句话,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费奥多尔其实被关了,但没几天就跑出来了,这么一想倒是合理,毕竟他可是一个好心的俄罗斯饭团。
  不过,根据这个猜测来的话,那么最后一句话就显得十分有深意和杀气了。
  哦豁。
  梧言短暂的沉默了一秒,目光重新落回费奥尔多对自己剧情的分析。
  他眼眸中神色不明,手指微弯收好信封,打开了下一封。
  【
  名侦探一眼看出了你文章中的所有暗线哦~虽然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过我很看好你的才华!
  说起来,寂渊老师的书也太少了吧,名侦探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本。
  走不出阴影的话,也会在短暂的「天国」之后而宣誓再次降临哦。
  】
  是谁寄的就不用看了,梧言看见名侦探三个大字就知道了,他死死盯着那一行字,仿佛要把纸看穿。
  这算是来自江户川乱步的善意提醒吗?梧言最终失笑一声摇了摇头。
  后面的信件相比之下就显得正常的多,梧言拆开最后一封信,视线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