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不行过来睡。
  如捕猎者展现出极大耐心。
  温郁眨一眨眼,悄声道:真让我躺啊?
  闻玙瞥向附近,所有人都在各玩各的,他们虽然坐在第一排,但也靠在最旁侧的墙边,没人会注意。
  温郁有那么一丁点的犹豫,可是同桌的气味真得很好闻。
  他很难用花香,果香,森林的木香,或者任何一种形容词来感受它。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醇厚又低郁的男性气息,再靠近一些会被蛊到。
  他望着闻玙的眼睛,忽然没多少困意了。
  原本心里还有点半清醒半糊涂,此刻收到这样的邀约,只觉得呼吸在悄然加快。
  你别动。温郁放低声音,找准一个弧度,悄悄地从他怀里滑了下去,枕在他的腿侧阖上眼睛。
  像是一瞬间被笼罩包围,又像是直接睡在了他的胸膛间。
  他本来以为只是借着靠一靠那么简单,可真得如此照做,才感到坠落时被接住的心跳。
  邀约者和应约者都沉默下来,一人如无事发生般安静做题,一人合着眼睛呼吸轻微。
  偏偏都脸颊发烫,心口温热。
  他们在共同犯错,犯一个自己都说不清的错。
  谁都没想到,班主任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过来。
  盛老师也是回家以后才发现没带钥匙,颇有点狼狈地回了一趟办公室,临走前来看看自习到一半的教室。
  结果居然已经有人在玩飞行棋了,抄作业的抄作业,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的都有一大片。
  后排学生首先发现情况不对劲,快速咳嗽传递情报,用这辈子最快的时间恢复到写作业的专注状态。
  危机信号自最后一排一层层往前推进,效果越来越微弱。
  盛老师已经铁青着脸冲了进来: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
  晚自习是这么用来玩的吗?!纪律委员干什么呢,给我站起来!!
  他的一声暴喝把不少人吓得一激灵,许多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桌上杂物,生怕被他抓起来。
  下棋的,看杂志的,还有玩棋的,盛老师已经记住其中几个人了,声音都如同霹雳一般:你们几个明天都来我办公室一趟!不要逼我点名字!
  温郁这会儿已经匆匆坐正了,但还是被盛老师盯住。
  还有你们两个!他恨铁不成钢:高二了,晚自习一个睡觉另一个还帮忙当枕头,你们两个可都是班里的干部,这是你们带的头?!
  其他人都可以按时回家,你们两个给我留下来做大扫除,把黑板窗户桌椅板凳都清理一遍我知道你们住的近!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事跟地震一样波及全班,其他人也顾不上留意细节,时间一到都颇为狼狈地拎书包跑路。
  盛老师临走前又把闻玙数落了一遍:你别看现在温郁几门成绩都上来了,就这么惯着他!
  适当也管管啊!你这是在害他知道吗!
  闻玙低头认错,一句辩解没有。
  温郁讷讷道:我作业都写完了
  写完了也可以预习!可以复习!可以查漏补缺!盛老师重重拍了下讲台:你们两这属于共同犯规,一块把教室打扫干净再走!
  等老师也走了,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人。
  楼上高三的学生还在复习,楼下尽是放学的嘈杂声响,狂欢节的尾声般带着股快意。
  温郁没想到闻玙会被训成这样,把书包拎到讲台上,略有几分无奈地拿起了扫帚。
  班里有四五十个人,光是把桌子同排同列地对齐都要一番功夫。
  是我连累你了,你先回家吧,这儿我来。
  闻玙还在收拾笔袋,没什么表情。
  不要紧。
  他还在收敛情绪,显得一切都无关紧要。
  我们一起摆桌子会快很多。
  温郁快步走向他,想帮忙把书包拿到讲台去,方便之后摆桌子。
  你也是太惯着我了,他低声道:我也没想到
  闻玙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让他带走书包。
  我故意的。
  温郁怔了一秒:什么?
  闻玙定定看着他,声音都烧灼起来。
  温郁,我是故意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同性有这样的接触和试探。
  可此时此刻,他正在做。
  无视一切风险和羞辱,执意在对方面前把窗户纸顶到几乎透明。
  温郁被抓着手腕无法行动,咬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大脑里混乱一片,像是自己的秘密被对方抓住。
  闻玙叹息一声,拽着他的手腕把人带向自己,吻了上去。
  他们的唇干燥又绵软,男性气息交缠相融。
  温郁被亲到不自觉发抖,本能般伸手虚推,却被更加不容拒绝地吻下去。
  在情//事上,他们都默契明白,轻柔的拒绝也是引诱本身。
  少年根本没有亲吻过他人,此刻仅凭着直觉去品尝引诱他的一切。
  唇瓣滑过弧度与纹路,舔舐拉扯,对峙又相缠。
  他觉得这样仍不够,索性把后者放倒在课桌上以吻得更深。
  温郁的呼吸都像在被掌控牵引,喘息般在接吻的空隙寻求氧气。
  他被压在桌子上索取至喉头滚烫,后颈背脊都有些痛。
  心里却荒诞得觉得,本该如此。
  闻玙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平日里藏得很好,不声不响,像是没有獠牙犬齿。
  可温郁一直觉得,此时此刻的闻玙,才是最真实的一面。
  贪婪又带着控制欲,性感得一塌糊涂。
  别亲了,他小声求饶:明天再给你亲好不好,亲几次都行。
  闻玙这一刻才理智回笼,后退一步扶他起来。
  对不起。
  温郁快速摇头,用手背擦了下唇角,瞳眸沾着雾气般湿润。
  你会怕我吗?少年看着他,声音苦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无时无刻地想要靠近,想要依偎。
  他忍不住再一次拉近距离,鼻尖碰着鼻尖,唇又轻触唇。
  你会喜欢我吗,温郁?
  温郁被蹭得微痒,下意识环抱住他的脖颈,又察觉到这样太亲昵。
  闻玙任由他这样环抱着,如同被宠溺一般把脸颊压在他的脖颈旁侧,落下浅浅的吻。
  少年把唇贴近他的耳朵,轻轻道:喜欢啊。
  我一直很怕你,但是又怕又喜欢。
  玙哥,再亲我一下,我们去擦黑板。
  第14章
  温郁骤然从梦里醒来,窗外弦月挂疏云,还是深夜。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像是久久没有从十七岁的绮梦里脱离。
  闻玙会梦见以前的事吗。
  搞不好还会想着这些痛快来一发。
  温郁被子一扯,拿出手机翻到微信,心想我还就任性了。
  [乐]:我刚才梦见你了。 02:04
  消息发完,如同完成了什么恶作剧,他没有等回音,手机一关继续安睡。
  第二天一早,闻玙在铃声响起前醒过来,习惯性看一眼手机。
  我刚才梦见你了。
  来自温郁,凌晨两点。
  男人举着手机皱眉看了几秒,摁掉闹铃,起身去冲冷水澡。
  也是什么都敢玩。
  凑巧的是,他们早上第二节 课就要碰面。
  今天是学校领导集中检查合唱排练进度的时候。
  艺术节到底有几个富商家长赞助,可能还会有电视台记者到访,唱的太拉垮学校脸上挂不住。
  闻玙随七班走进礼堂的时候,温郁已经靠着观众席站了一上午,略有点站不住。
  他们对视一眼,像是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暧昧讯息。
  偏偏两个人衣冠齐整,很有为人师表的肃穆感。
  邹主任是个有点艺术情致的老教师,看着学生们排练大合唱时很是感慨,还会仔细解释哪里该怎么唱。
  他回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时和车间里的工友们的种种时光,不住地用手打着拍子。
  半节课过去,八班也匀走一半舞台共同排练,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闻玙冷眼看向温郁的腿,默不作声地转身去后台搬椅子。
  邹老,我以前动过手术,没法久站。温郁笑得抱歉:先坐一会,不好意思。
  手舞足蹈的老人家立刻答应:坐坐,你早说!这有什么!
  闻玙松了口气,又为这样的温郁感到诧异。
  他看着他,后者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视线,端正坐着继续教授学生。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几个班抢完老师抢伴奏钢琴,变着法子挤时间出来练节奏和契合程度。
  有两个班想要自己出钢琴伴奏抢额外加分,温郁便额外抽时间教他们弹琴,礼堂的钢琴被占了,就去一楼大厅公用的三角钢琴那里。
  这架三角钢琴是五年前老校长出国访问的时候,在英国国王十字车站被触动后出资买下的。
  在那个火车站里放了一架公用钢琴,没有任何限制,还会有人定期过去调音。
  吉普赛歌手、流浪的乞丐、戴着墨镜的作曲家、只会弹小星星的小朋友,无论能力高低,是否拥有足够好的选曲品位,路过这里时都可以尽情享受音乐。
  也有许多爱国的留学生会在那里演奏来自祖国的老歌,任由拖着行李箱的路人驻足倾听。
  学校一楼大厅添置这架奶油白的三角钢琴以后,一开始很多学生都处在忐忑不安的阶段,既怕自己过去露一手太招摇,也怕弹得不熟练,会被其他人笑话。
  渐渐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会有人在那里用手指笨拙地戳下音符,还有人过去弹大家都喜欢的歌,招引路过的同学一起唱歌。
  善意者放了消毒湿巾供弹琴者擦手,还有学生特意做了琴谱夹,供大家一起收录自己喜欢的歌。
  温郁第一眼看见这架三角钢琴时便觉得惊艳又喜欢,有时候下班了也会过去逗留半个小时,和路过的学生一起四手联弹。
  时间一久,高一高三的学生也熟悉了这位新来的音乐老师,看见时会格外热情地打招呼。
  从这一个小节开始,注意渐强的情感表达,他坐在学生旁边,数着节拍轻声跟唱:紫罗兰微笑地耳语仰望着明亮的星
  双声部琴歌一同流淌蜿蜒,丝毫不受放学铃声的干扰。
  女生弹得有些紧张,错了好几个音。
  一段下来,温郁用红笔标记了易错的小节和装饰音,示意她先让一下,示范着又弹一遍。
  再来一次,这里注意踏板的换气,你的节奏会影响指挥的判断,所以一要足够熟练。
  女生红着脸快速点头,一瞧见旁边陆续有学生过来围观,更有些局促不安。
  温郁弹过一遍便记下曲谱,并不需要再看。
  他倾身向前,专注弹唱。
  远处那圣河的波涛
  另一只手突兀地插入他的双手之间,另起一个声部。
  男人从容坐下,紧抵着他的肩,两三个小节便找准即兴和弦的共鸣。
  温郁差一点弹错键位,惊诧地向右看去。
  闻玙什么时候也会弹琴了?
  他的主声部踩音略有不稳,反而是协从的高音轻缓有余。
  闻玙淡笑着抬手按键,不时与他手臂交叉,在高低中音间交互变幻。
  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学生看得一片震撼,还悄悄拿出手机来拍。
  看好,这里有个小加速,闻玙转头和学生出声讲解,左手演奏随之中断,看似无意地搭在温郁的肩上,右手变本加厉地秀了一段solo。
  温郁冷不丁要接住他的体温与压制力,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弹,还得一手弹和弦应和对方的即兴。
  弹到这一段,松踏板适当空拍,然后转一段渐强。
  温郁才是踩踏板的那个人,闻声本能松开踏板,又随着指示即刻加速,双手琴声也如同在被男人含笑操纵。
  闻玙极放松地讲着乐理,半倚着温郁的肩,靠得很舒服。
  他的半侧胸膛紧靠着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一切都顺理成章。
  琴凳就这么大,温郁还坐在正中间,合情合理。
  温郁弹了十几年的琴,头一次弹得耳朵尖泛红。
  待一曲戛然而止,一众围观的学生热烈鼓掌,闻玙圈着他的肩膀,笑着点头致意。
  隔壁八班的学生都看傻了。
  闻老师不是教数学的吗!他居然会弹钢琴诶!
  抢饭碗了!!温老师你小心他占你的课!!
  大伙儿哄笑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温郁被公开一靠一搂,脸皮薄到说不出话,但这时候格外地要面子。
  我也可以教数学,他面上伪装地还算淡定:也许教的比你们闻老师还要好。
  好耶
  试试!!强烈要求换课!!
  闻老师!这得算踢馆了吧哈哈哈哈!
  男人这会儿还坦坦荡荡地搂着他,侧眸看向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还记得,你的数学是我教的吧?
  温郁强咳一声,站起来拿包:不存在的,你们别听他鬼扯。
  旁边还有女生试图打探更多情报:老师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老师!!多说一点!!
  等到出了校门口又过完马路,温郁才长吁一口气,转身瞪一眼尾随的某人。
  你报复心也太强了!
  有吗?闻玙叼着烟低头点火,漫不经心道:温老师也就这时候脸皮薄。
  私下胆子大得不行,一到人前彻底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