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向导(四)
  黑夜悄无生息来临,泰斯已经来到巨石阵中央,用来的生火的干柴都不翼而飞,所幸的是,骆驼背着的包裹并没有消失在沙漠里。将绣着商会“标识”的毛毯拿下来,泰斯就用这裹着身子当被子,夜晚的寒冷感逐渐淡了下来,泰斯的手还紧紧握着刀,今天遭遇的事情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放。
  “倒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可我现在这样还能活着回去吗?雇主都不见了,我该如何是好?”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疲惫感让泰斯非常烦躁。
  “自从商会出发就遇到了一堆奇怪的事情,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吉萨这么危险?”
  泰斯思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难道真要一个人逃跑回去吗?
  “商会的人应该不喜欢他们,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受欢迎的人,莫波特虽然说他们是大人物,但也看不出对他们有多么尊重。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给守卫解释,还有…说服莫波特给我下一份工作,真是令人头疼。”
  泰斯越想越没有底气,逃回去的下场是什么?被人当作害死雇主的罪魁祸首。那可真是糟透了。
  明月已慢慢爬上头顶,骆驼跪着断断续续打着喷嚏,黑夜中已没有第二种声音,漆黑的意识逐渐吞没了泰斯,他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刀,没过多久发出了有序的呼噜声。
  ……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泰斯睁开眼睛,只看见巨大的舌头正在舔舐自己,舌头上的倒刺刮着血花,是泰斯自己的血。
  泰斯正想抽出手中的刀,得到的唯一反馈却是只有酸痛,头也像卡在石缝中无法转动,大脑中响着无数不同的声音,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他只能在心中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
  泰斯看着面前的巨大怪物,心跳声逐渐加快。
  这怪物有着像马车一样大的头颅,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细长如蛇似的舌头好似满足着在空中飘动,怪物的身体陷在沙地中,看不清是否有四肢,粗鄙的怪物浑身散发着恐惧。
  泰斯极力将眼球转向一侧,两旁好似有密密麻麻的人,视线对焦后的清晰景象更令他窒息:那些密密麻麻的哪里还是人,个个都是四肢被黑色尖刺贯穿的尸体。
  恐惧感唤回了他的理智,泰斯好像明白了,为何自己无法抽出手,为何无法转动头,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顿时亿万种情绪涌现,像无数双手撕开胸膛,把他的心抓得稀碎,泰斯感到视觉变得昏暗,他的嘴唇开始颤抖。
  “这下是真完了…”
  泰斯闭上了双眼,心跳也慢慢沉寂,他再次选择了放弃。
  飘动的舌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像剑一样刺出,那心跳便停在了那刻。
  ……
  “他母亲的。”
  泰斯从沉睡中醒来,后背却还在发凉发痛,他下意识摸了摸被贯穿的地方,随后疾速而有力地从毛毯里爬出来,用力跳了跳感受身体的每个地方,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个梦,糟糕透顶的梦。
  因为昨夜极差的睡眠,泰斯感觉身体是恢复了不少体力,但精神却更加受挫。
  “还好只是个梦,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太压抑了。”
  泰斯从包裹里搜来昨天剩下的肉干,含在嘴中更加感受到了活着的美好。
  等待不久,白色的沙地迎来晨曦,阴冷的气息从沙漠中升起飘到了空中,拂晓散发的味道像烧焦了的羊绒。
  望向东方,三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又来了吗?不过只有三位真是瞧不起我。”
  泰斯捡起身边的弯刀,踹了一脚骆驼让它站起来,又找到茶壶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三个身影越来越近,只见那三人互相搀扶着缓慢移动,轮廓与衣物越来越像雇主三人,泰斯见情况不对便丢下武器,抓了一些草药冲了过去。
  三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鲍勃的刀不见了,抓刀的那只手也是空空如也,老者似乎没有多少损失,只是头发已不见一丝黑色,瘦子最为凄惨,一条腿不见,一只眼也用布条包裹了起来。
  “年轻人,继续带路吧。”
  三人回来后,老者接下了主导权,用中实的声音指挥泰斯帮忙。
  “难道他们遇到了梦里那个怪物?”
  泰斯不得不对比了昨天的情形,在贫民区发生的战斗十分短暂,他没有反应就已经结束,能够让他们三人损失惨重的话,敌人肯定是神明一样的怪物。
  虽然瘦子和鲍勃的伤那么重,可从他们的衣服上完全看不见一点血迹,而这两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
  “奇怪得不像人。”泰斯心里这样想着,默默牵着缰绳。
  老者和瘦子换了位置,瘦子在后养精蓄锐,而鲍勃走在后面,左手拿着刀戒备着,三人的气场看起来明显弱了一大截。
  ……
  巨石阵的风景是单调的,除了沙子就是巨石。泰斯默默牵着骆驼,照着地图上不同石头的参照走着,遇到不确定的地方或者变了样子的石头,他们需要折返回去再重新走另一条线路,雇主三人遭重后并没有责怪泰斯绕路,四人就这样默契地继续前行。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泰斯感觉自己可能一直在原地打转,但周围的石头都像变了模样,有的位置变了,有的石头失去了该有的痕迹。按照莫波特的指示,只要他们找到此处便能很容易找到刻了文字的巨石,也是雇主想看的东西,随后便可以按照方向返回吉萨镇。
  可偏偏在此刻失去了方向与目标,再加上之前发生的怪事,泰斯深感不妙。
  又绕了一圈,重复的景象让泰斯内心烦躁。突然从某处出现数块巨石裹着白沙砸向骆驼,巨大的力量让骆驼倒了下去,骆驼瞬间发出痛苦的叫声。
  老者像是早就预料到攻击,抓起瘦子在骆驼倒下瞬间跳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溅起沙尘。
  同一瞬间,鲍勃脚下突然出现小沙包,像蛇一样钻出来一把白刀,狠毒得就要从下往上把鲍勃裁开,鲍勃却是早已左手举起刀,身体扭动,一刀砍下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疯子!”地下的人好似沙虫,半个身子从白沙中长了出来,右手横切推开了鲍勃的下劈,左手从沙中又抽出另一把白刀,准备攻击鲍勃断手的一侧,可鲍勃见攻击不成便后跳拉开了距离,两个人一时间僵持在战场后方。
  泰斯的武器还放在骆驼身上,他明白这种攻击至少是“名人”的实力。要是自己插手只能碍手碍脚,于是看到骆驼倒下后,泰斯也立马倒下趴在地面,用手捂着头,祈祷雇主这边快点解决敌人。
  老者并没有插手鲍勃的意图,站稳后便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表情,瘦子落在地上也只是继续闭着眼睛坐着,两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围出现越来越多的石块和沙子浮在空中,像数只被拉满的箭对着泰斯一行人。
  浮在空中的石块逐渐遮住了太阳,只见天空完全变得阴暗后,这些石块像闪电一样朝着老人砸去。只见老人抬了抬手,嘴巴默念着奇异的声音,乌云般的石块定格在此刻,像倾盆大雨般洒下白色的沙雨,敌人的攻击全落了空。
  “¥%&*明明说是‘武者’,这起码也是‘名人’级别的目标。”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四周传出来,根本无法判断敌人的位置。
  “喂‘虫子’,我们被坑了,你快走…”
  沙雨全落下,舞台迎来了谢幕,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
  等泰斯注意到的时候,后方战场已经结束。
  鲍勃抓着“虫子”举在空中,败者的身体痛苦地抽动着,从胳膊到手掌全是被贯穿的伤口,鲜红液体从空洞处流出,滴在地上染红了沙子,“虫子”的两把刀躺在地上,刀身像树枝一样连在一起,刀柄却像树根一样长出不同的刺。
  “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名人’…”
  这是泰斯隐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鲍勃的手腕不断扭动,“虫子”的身子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面孔开始扭曲,喉咙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过多久,鲍勃将他的手从对方体内抽出,而此刻正好是沙雨落尽。
  沙丘背处,某人将书合上迟迟没有挪动,似乎在挣扎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