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如今这个年代,帝国人的身份证上已经只有“民族”了。
  但在过去,帝国人不仅分“民族”,还分“种族”。
  比如人族。
  既然有人族,那肯定有非人族。
  换句话说,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被承认是人,而被认为是别的什么。
  这部分人仅仅是看起来像人族,生活习性乃至生理构造都与人族有很大区别。
  比如骨族。
  奚尧对穆亦停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认定穆亦停并不是狭义上的人族,而是别的什么。
  米殊不是人族,所以并不知道人族能做到些什么。
  但奚尧是。
  作为一个人族,奚尧可做不到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通过嗅觉判断出一个人的伤势。
  不过他对穆亦停说出那句话后,很快意识到“人族”这个词对所有的非人族而言都是一种歧视,所以不等穆亦停回应便改口道:“抱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如果冒犯了你还请见谅,容我重新问出我的问题——你来自哪个民族?”
  穆亦停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下意识地转头,对上米殊的视线,只见米殊眼中全是好奇,没有任何别的,怀疑或者抵触之类的神色。
  是啊,要说非人族,米殊也是啊。
  自己面对米殊,面对这个救过自己的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想着,穆亦停叹了口气,坦白道:“我是……狼人族。”
  “狼人族?”米殊重复了一遍,面露困惑,显然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民族。
  倒不如说,他除了自己的骨族,和米叶罗的汉族,就不知道帝国还有些什么民族了。
  哦,今天还知道了一个“尖耳族”。
  “嗯,狼人族。传说中会在月夜下变身并丧失理智的那种生物。”穆亦停说着,顿了一下后补充道,“不过变身是真的,会丧失理智也是真的,月夜下这个条件是假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明显的自嘲。
  很讽刺吧?月夜下这个限制条件,可以说是这个传说里唯一浪漫的地方了,可偏偏只有这个条件是假的。
  “那你的父母……或者确切地说,你的监护人是谁?”奚尧追问。
  穆亦停皱了下眉:“我只问了你一个问题,所以也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想知道我的背景,就把自己的家族说出来。”
  “行,那我不问了。”奚尧很干脆地放弃,拿起衣服给自己套上,紧接着披上外套,不紧不慢地将那一排扣子一颗接一颗扣好。
  米殊很想知道狼人族跟人族的区别是什么,但是总感觉穆亦停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
  算了,奚尧好像知道,等穆穆走了他问问奚尧。
  不过穆穆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有,他该让奚尧做点什么好呢?
  在米殊思考的时候,奚尧把一直没机会给他的纸袋拿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我放哪里?”
  “唔,随便,放桌上吧。”米殊说着,突然就想到了让奚尧做的事,“等等,我现在就想喝,可以帮我泡一杯吗?”
  “当然。”奚尧温柔地笑了笑,“能为主人泡茶是身为仆从我的荣幸。”
  “嗯嗯~”米殊露出愉快的表情,紧接着就想到了支开穆亦停的办法,“穆穆,你不去超市换身衣服吗?”
  “呃……”穆亦停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裙子的样子,就像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样,迟疑着看着奚尧,“可是……”
  “奚尧不会伤害我的。”米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不过米殊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比“普通人”要强,才没那么容易受伤呢!
  穆亦停看了看米殊,又看了看奚尧。
  奚尧会不会伤害米殊他不确定,但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事实……
  最终,他点了下头:“嗯,那我去一趟超市,有什么要我帮忙带的吗?”顿了顿,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才不是想帮你带东西呢,只是顺便。”
  米殊想了下,好像也没什么要他带的,毕竟他刚从超市回来。
  就在这时,奚尧开口了:“既然如此,你帮我带一套茶具过来吧,风格随你挑,之后给你转账。”
  穆亦停:“……我又没问你。”
  奚尧:“不是我用,是主人用的。”
  穆亦停:“这样么?那……那我想起来就带一下。”
  “嗯,麻烦你了。”奚尧微笑。
  “我才不是看在米殊的面子上呢,哼。”
  穆亦停非常傲娇地“哼”完,快步离开了米殊的房间。
  米殊目送着他离开,等他关上门后,忍不住问奚尧:“才不是——到底算肯定还是否定?”
  奚尧:“别理他,正常人才不会这么说话。”
  米殊:?
  好的,更不懂这个句式的用法了。
  不过米殊现在真正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所以并没有在这上面多想,很快问起别的:“狼人族是一个怎样的民族?”
  “狼人族啊,简而言之,是一个靠爆发力战斗的战斗民族。”奚尧一边做着泡茶的准备工作一边回应,“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化身体的任意部位,让那个部位拥有野兽般的爆发力,并长出坚硬的毛发作为护甲,也就是所说的‘变身’。变身期间,他们的战斗力会得到数倍的强化,但如果强化的部位占身体比例较大,就容易‘失控’。失控后的狼人族会彻底变成狼人的样子,丧失大部分理智,只凭本能战斗,如果没人及时将他们打醒,那他们将永远沦为没有理性、无法思考,只凭本能行动的残暴野兽。”
  “听起来很强的样子,但是代价也好大啊。”米殊感慨了一句。
  “是啊。”奚尧把茶杯和茶包都准备好后,向米殊鞠了个躬,“请主人稍等,容我回房拿一下水壶和过滤装置。”
  “嗯,去吧。”
  于是奚尧从隔壁的109拿来了全套泡茶工具,开始滤水和烧水。
  在滤水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从战争区来的。狼人族一度不被人族接纳,也就谈不上有什么贵族背景,能来参加alpha战争学院的入学考试,要么是被哪个贵族收养了,要么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福利院接收,凭着自己的战斗天赋拿到了类似于免费名额之类的资格。”
  米殊震惊。
  这……全给你说中了啊。
  “我倾向于是后者。”奚尧分析着,抬手推了下眼镜,“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接近主人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是真的想保护主人。不过燕倾少爷和季少那样的人,主人还是离远点得好,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坏心思,而是他们的家族不会允许他们跟主人成为朋友。”
  “你的家族就允许了?”米殊脱口而出。
  奚尧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
  “奚尧,我的种族是不是也跟穆穆的一样不被人族所接纳?”米殊听完奚尧刚才的话,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奚尧回应,但紧接着补充了两个字,“大概。”
  米殊:“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帝国最高领导者连续几届的有效领导下,各大种族之间,尤其是人族与非人族之间,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相互仇视。”奚尧耐心地为米殊解释,“但是无法排除依然有人族畏惧或仇视着非人族,毕竟历史上付出过血的代价。”
  “你的家族就是?”米殊再一次试探。
  奚尧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默认,而是出声回应了米殊的试探:“要论仇恨的话……你该恨我的,主人。”
  米殊愣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然而奚尧没再说什么,把过滤好的水倒进烧水壶,开始烧水。
  看出来他不会回答,米殊不满地鼓了下脸,然后打开自己的光脑。
  ——你不回答,我去问米叶罗。
  然而,在打开光脑,点开和米叶罗的聊天框,看到上次的聊天记录后,米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该不会,奚尧背后的新伤,就是因为他给米叶罗发了消息吧……
  他把奚尧想当自己仆从的事告诉了米叶罗,米叶罗把这件事告诉了奚尧的家族,然后奚尧的家族惩罚了奚尧。
  如果真是这样,那……难怪奚尧会说“不是你的错”。
  米殊盯着聊天框发了会儿呆,最终一个字也没打,把光脑关掉了。
  他看着奚尧站在热水壶边上修长的身姿,沉默了一会儿后,试探着问:“奚尧,你恨你的家族吗?”
  “我也不知道。”奚尧回应,“虽然我看不惯他们的一些做法,但是……”他转过头来和米殊对视,认真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家族毁灭的。”
  米殊愣了一下,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后回答:“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几个字,一阵心悸。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只是问奚尧恨不恨自己的家族,没说想毁灭他的家族啊……
  不过,他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结果下一秒就被奚尧识破了。
  “奚尧,你会读心吗?”以防万一米殊还是决定问一下。
  “当然不,只是……”奚尧看着米殊,温柔地一笑,“或许,我比你更了解你的种族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