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玄淮近来注意到一个现象。
  每次轮到他当值,为弟子们分配任务的时候,都会看到弟子们挂着一个符咒。年轻弟子们做些小玩意是常有的事,尽管这次的范围很广,玄淮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晚上,喻央来找他。喻央穿的好似一只绿色孔雀,行动间腰间悬挂的玉佩香囊看得人眼花。在一众精美饰品之中,一个简单的符咒尤为突出,晃在玄淮眼前。
  喻央顺着玄淮的视线落在符咒上,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玄淮明显不感兴趣,但喻央不会错过这个缺德的机会,他特意绕到玄淮面前,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了他的符咒:“裴师妹到处兜售她的辟邪符和防身符,一块灵石一张,作用如同一个小型防护罩,可以抵挡一次攻击。”
  玄淮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喻央闻弦歌而知雅意,继续道:“但我这个不一样,这是裴烟师妹送我的。”
  他好似不经意的道:“乔莺莺和花醉也有。怎么,难不成裴师妹没有送你吗?”
  玄淮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眸中意味不明,只淡淡的看着喻央。喻央心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正要深藏功与名立刻离开,却被玄淮定住,动弹不得。
  祁延的课堂上,裴烟悄悄问花醉道:“最近怎么不见喻央师兄?”
  乔莺莺接道:“你还不知道啊,喻央去东海抓妖兽,已经走了七日。”她神色古怪道:“青黄不接的日子,玄淮师兄怎么非让喻央去东海啊,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裴烟:“........”
  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她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符咒。
  与她送给其他人的不同,这个符咒明显典雅大方了不少,其上还隐隐蕴含着浅淡的神息。
  人人都收到了裴烟的符咒,只有玄淮的一份,她再三打磨,希望能真的对玄淮有用处。除了神器之力,还有什么可以保护一位神呢。
  是以她多番实验,才终于成功在符咒上融入了九韶灯之力。
  只是玄淮不知为何,好久没来找她,这份符咒便迟迟没有送出。裴烟想了一会,决定趁着今日课下空闲,去找一找玄淮。    她捏紧手中的符咒,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第34章 阴差阳错
  裴烟出神的想着, 忽然背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今日课业结束的早,我们去竞技场打架怎么样?”
  乔莺莺趴在她面前的桌上,仰头看着她问道。    今日?那可不行。
  裴烟想起花醉的话:近来宗门事务繁忙, 喻央离开之后,需要玄淮的地方更多,平时很难见到他一面。若想把符咒送出,就得等到傍晚, 玄淮回到住处时才行。
  “哎, 你怎么不说话?”
  乔莺莺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企图唤醒裴烟的注意力:“想什么呢。”
  她话音未落, 玄淮清冷淡漠的脸突兀的跳进裴烟的脑海里,似乎在说:想我。
  裴烟不自然的咳嗽两声, 用手圈在嘴边,挡住微微发热的脸道:“今日不行,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又要去山里炸山了是不是?”乔莺莺翻了个白眼, 人越走越远:“那好吧, 我走了,有事去竞技场找我。”
  裴烟胡乱答应了两声, 待乔莺莺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溜溜达达走出教室,缓步向玄淮的住所走去。
  待她来到门前一看, 只见院子大门紧闭, 玄淮尚未归家。
  左右四周无人, 裴烟干脆翻上院墙, 在墙头上坐下, 欣赏周围的景致。
  玄淮身为宗主关门弟子,并不与别的弟子住在一处。此处清清静静, 鲜少有人主动来这里,坐在墙头也......
  “裴烟师妹!”
  ....也没人会看见。
  裴烟默默跳下墙头,在心里补完了这句话,对着笑容灿烂的祁延假笑道:“祁延师兄好。”
  祁延着一身雪青色袍,从葱茏林海中吹来阵阵微风,他的袍摆微微吹起,好似一只花蝴蝶。
  他好似没看到裴烟的假笑,笑着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裴烟:“我....我四处转转。”
  可我明明看见你坐在玄淮院子的墙头上。
  祁延露出看破一切的眼神:“你来找玄淮啊。他今日只怕很晚才回,你改日来吧。”
  “为什么?”
  祁延爽快道:“宗门大会就要开始,每日都要与其他宗门的人商讨具体事宜,所以忙些。也难怪,你是小师妹,自然不清楚其中关节。”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桩缘故。”
  祁延忽然露出灿烂的微笑,对着裴烟挤眉弄眼道:“临天宗与青冥宗世代交好,实力又是势均力敌。同辈年轻人中,我们宗门是玄淮,青冥宗便是盛楚云。“
  裴烟觉得有些不妙,追问道:“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祁延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暗示:”青冥宗少宗主盛楚云,喜欢玄淮人尽皆知,怎么你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于是两位宗主一拍即合,要给他们做媒呢。“
  他轻轻拍了拍裴烟的头顶:”所以我说,你今日是等不到玄淮的。他就要赢得美人归,一时顾不上你喽,小师妹。“
  这番话信息量过大,裴烟一时震惊,以至于忘记拿开祁延的手。她仔细回想,前几世并没有这种情节。
  按照之前时间线,此时的盛楚云心魔已深,做事偏激不少,宗主们是不会同意联姻的。但在云昆海时,玄淮斩除了她的心魔,盛楚云依旧健健康康前途无限,联姻提上日程也正常。
  那花醉呢?女主呢,玄淮身为男二,不可能轻易和女n号结为道侣。
  虽然道理明明白白,但裴烟的高兴一下沉了下来。原本兴冲冲的心情猛地浸入冰水中,冲淡了见到玄淮的期待。
  想到她这半月来,日日钻研九韶灯的使用之法,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找到将九韶灯的神力与符咒结合的方法,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没等裴烟的思维继续发散,祁延忽的道:“裴师妹,你之前说在这里干什么来着?”
  裴烟幽幽道:“散步。”
  “原来如此。”祁延揽过裴烟,笑眯眯道:“那真是巧啊,我也是来散步的。一起走走?“
  裴烟不置可否,被祁延推了两步,也就顺着下山的路走去。
  祁延在她身边左转右转,翩翩起舞,眼尖的看到裴烟手中一角青色,凑上来道:”我们俩一同研习,偏偏你的天分高,现在符咒之术又精进几成了?“
  “我看其他弟子用的,与你手中这个好像有些不同,莫非是你新创制出来的?”
  他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说了几句后便伸手去拿:“让我看看。”
  裴烟虽不打算将符咒给玄淮,却也不想给其他人,一把装进了储物袋中。
  祁延一手落空,艳美的脸上摆出七分受伤的神色来,谁看了都要怀疑自己做的太过分:“我听说你给花醉和乔莺莺都送了符咒,难道凭着我们俩一同钻研典籍的情分,我就不能看一眼吗?“
  “我....唔。”
  裴烟拿出一张普通的符咒,毫无诚意的道:”谁说没你的份?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不是一直没时间,所以没来得及给你么。“
  “那....”祁延还不死心,一心要看看裴烟塞进储物袋里的青色符咒是什么。
  裴烟哪会让祁延看到,两人在山路上拉拉扯扯,你一拳我一脚,打的几乎跌下山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清泠泠的声线响起来,打断了两人。裴烟转头看去,正迎上玄淮淡淡的视线。他眼神中明明没什么意思,裴烟却觉得如芒在背,匆忙的放开祁延,站远了两步。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玄淮,玄淮静静的回望,两人一时无话,全然当祁延不存在。
  祁延看着突然和自己拉开距离的裴烟,挑了挑眉。当着玄淮的面,将方才从裴烟处拿来的符咒装进荷包,悉心挂在腰上。
  玄淮想起那日喻央说的话,再看祁延腰上荷包,更是刺眼了不少。他停顿了半响,直到裴烟觉得漫长的沉默让人窒息,玄淮才开口道:“山路打闹,仪容不整,触犯宗门条例,祁延,后山思过七日。“
  “至于裴烟,”玄淮轻轻道:“既是祁延带你犯错,罚你在竞技场守擂一日即可。”
  祁延毫无疑义,点头称是,只是站在裴烟身后,扬起下巴挑衅一笑。
  临天宗注重仪表风貌,确实有好些条类似的门规。可祁延显然罚的重了,简直没有必要。裴烟酸了吧唧的心情一下没了,正要说什么,祁延将她一拦,示意她不要多事。
  裴烟看着神色淡淡,看也不肯看她的玄淮,心中郁结。一向聒噪的祁延也哑火了一般,三人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如此片刻,玄淮道:“有事?”
  裴烟梗着脖子道:“.....没事。”
  两人还要互相对看,祁延极其没有眼色的夹在两人中间,对裴烟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罢先斩后奏,对玄淮略施一礼,拉着裴烟走了。
  山路上,一紫一青并肩走在一起,也有些莫名的和谐。玄淮的眼神落在祁延拍了拍裴烟肩膀的手上,怎么看怎么扎眼。
  良久,玄淮正欲转身,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喻央迈了出来。他顺着玄淮的目光看了看,再回头时脸上就带了点调笑:“怎么不上去拦着,这样望妻石的样子做给我看,我又不心疼。”
  玄淮懒得理他,伸出一只手:“东西。”
  “人家为你心上人来回奔走,你就这种态度?”喻央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很快取出一个玉瓶交给玄淮:“九星魂,整个大荒也难找,不仅适合补全残缺的魂魄,还能——造神。”
  他看着玄淮一言不发收起玉瓶,奇道:“你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才能把东西送出去?你为了这玩意费了多大功夫,你也不打算告诉她了?”
  “没必要。”
  玄淮难得多说了几句:“天道幽微,神族复苏,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成神者并非天意,而是人心。”
  喻央见玄淮望着远处,微风柔和了他锋利轮廓,氤氲出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情:“我不过是做她的东风,没什么可对她说的。”
  旋即他转过身,神色恢复如常,几乎让喻央以为方才的柔软只是自己的错觉:“神器出世,受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你。你还好么?”
  喻央笑了笑:“让我在东海吹了这么些天的海风,现在想起担心我来了?我没事。”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都知道,能威胁我的除了你,只有....它。”    暮色半沉的时候,裴烟和祁延回到了裴烟的院子。乔莺莺倚在门上,远远的见到裴烟,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正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裴烟一把推回院子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祁延被关门声一震,笑道:“裴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请我进去坐坐?”
  裴烟正色看他,直看到祁延脸上挂不住笑,才道:“祁延师兄,我和你兴趣相投,也视你为亲传师兄,所以和你走的近些。我不聪明,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玄淮独自住在一处,若非有事,等闲谁会去他的住处闲逛?“
  祁延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裴烟不说话。
  她继续道:”今天那些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说完不等祁延回答,转身关上了门。
  祁延在门外呆立良久,低头自嘲般笑了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