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王桓被谢宁推开时,手不小心撞在桌上,腕骨刚好磕在桌边角处发出了“咯”的一声重响。
  谢宁心中虽烦躁,闻声也皱眉回头,谁知却见王桓没事一样,顺手就往桌上角落边那张信纸伸过去。
  谢宁眼尖,就在王桓的指头刚碰到纸上,谢宁便忽然将那张信纸抽走便立刻藏在身后。
  只是谢宁脸上一瞬慌张,如此动作看在王桓眼中,就如孩童守护刚得的心爱玩具一般稚嫩。
  他便饶有兴致嗤笑而道:“不过就是小时候胡乱写下的句子,这话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是让人瞧见了还给人笑话呢,您还留着做什么呢?”
  谢宁黑着脸,沉声道:“我要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旁人更管不着。”
  谢宁语气固执,脸上却蓦无表情,王桓便也只低头无奈笑笑,转身将那橘色礼盒拿到谢宁跟前。
  打开盖子后,里面整齐摆放八粒两指大小的圆状酥饼,每一粒上面都用红脂写着字,连在一起,正是“卿真与子,百年好合”。
  虽说脸皮厚如王桓,可他却也不由定了定,他一向对祁缘做事信任,祁缘替他买回来后他也没有多看,更加不知道这上面还有这么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般的字眼,一时间竟不知该感谢祁缘还是该恨他。
  他只好讪然笑笑,拿起印着“卿”字的那粒榛子酥便往自己嘴上送去,咀嚼片刻咽下后,脸上略作惊喜却显得夸张地点点头,说:“果然和小时候的味道没变,小王爷您也尝尝?”
  说着又拿起“百”字那一块就递到谢宁嘴前,谁知谢宁却警惕地将脸往后退开,皱眉盯着王桓一脸不怀好意,许久后才缓缓伸手拿过王桓手中那榛子酥。
  谁知谢宁还没将那酥饼放到嘴里,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张皇失措的声音:“郡...郡主...怎么一个人先...先回来了?”
  “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不得回来看着那小崽子!”谢蓁蓁一如暴躁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他这几天有没有出去?”
  “这几日陛下没有传召,除了老爷让公子回军营里,接着便都留在府里哪儿都没去...郡主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儿咱...”
  “放心?我能放心吗?”谢蓁蓁冷声打断,“你真以为那人是个善茬儿?行了行了你们别跟来了,母亲跟着也该回来了,你们都去备着吧。”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往房间靠近,谢宁脸色刹那紧张顿然站起。
  他慌忙将王桓拉起,往书柜后走了一圈觉得不可,又往床边绕去也觉得不行,眼见着谢蓁蓁已经来到门前,慌忙之际只好随手便将王桓塞到书案前的屏风后面。
  谢蓁蓁推门而入时谢宁才凌乱回到桌后座下,听见谢蓁蓁信步而入,才连忙回头,定了定心神后,故作镇定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日才回吗?”
  谢蓁蓁狐疑地觑了谢宁一眼,又环视了屋里一圈,边往谢宁那头走去边冷声道:“怎么?你这是不想我回来吗?”
  谢宁丝毫不予理会,却在垂头之际蓦地发现那张方才王桓带着自己写下的那张书法还在桌上,心眼一悬,立刻揉成一团便往桌底扔去。
  只是他这个动作只显欲盖弥彰,谢蓁蓁见着心中顿时起疑,连忙加快脚步上前,冷声问道:“你藏什么?”
  谢宁仍旧故作沉稳:“没什么。”
  走到谢宁身后,谢蓁蓁斜眼睨着她奇奇怪怪的弟弟边要弯腰从桌下拾起那纸团,余光里却蓦地闯进了那盒打开着的榛子酥。
  见谢蓁蓁停下动作,谢宁心中略觉疑惑,顺着谢蓁蓁视线看过去,心头猛地一震,伸手就要去抢那礼盒,谁知谢蓁蓁早已一手夺过,低头看着脸色越发铁青。
  谢宁仍不放弃害还想将那盒酥饼抢回来,谢蓁蓁却忽然将那礼盒猛地往地上用力摔去!
  余下的六块榛子酥碎在地上,碎末散落一地。
  谢宁本想伸前接住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地上那堆饼碎,脸上骤然笼了一层冰霜。
  谢蓁蓁忽然一手揪着谢宁衣襟处将他猛地提起来,凶狠地盯着他的双眼,怒问:“他人在哪儿?”
  方才谢宁心里多少慌乱,在那榛子酥碎落一地时便只剩愤怒,他不耐烦地甩开谢蓁蓁的手,冷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蓁蓁已经怒火攻心,伸手指着地上那堆碎屑又怒声斥道:“除了他还有谁知道你喜欢吃榛子酥!?教会你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喜欢的食物的也是他!你还想骗谁啊!?”
  躲在屏风后的王桓心中忽然一顿,谢蓁蓁这番话就如一把锐利锥子,毫不留情地往他心头狠狠刺去。
  从前宫中设宴,小谢宁见到榛子酥就忍不住贪吃,毕竟年幼,无论谢蓁蓁和简氏怎么劝说他都不听。
  那时王桓便跟谢宁说:“我当年在遥山学艺的时候,师兄曾教导过我,说江湖险恶,民又以食为天,最容易得人下手的便是口中食物。所以啊,我们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最爱的食物是什么,就算见到,再想吃,也必须得忍住。若是别人知道了,当他想要加害于你的时候,便就知道该从何下手了。再说,知行你这样贪吃,可别说人家故意下毒了,就算不是故意的,你也容易中招不是?”
  自那之后,谢宁在人前便再也不碰这百合榛子酥,就连简氏带着他经过梨香居,说要给他买这榛子酥,他都摇头拒绝。
  只是有些话出口时不过无心,无意却成了有心人一生信条。
  见谢宁脸色瞬间没有了方才的孤傲,她冷笑一声,又说:“你应该知道了吧,秦挚死了,连带着亭国侯满门抄斩。就算当年王家的事真的是秦挚一手构陷至他不仁不义,他想要报仇,弄掉秦挚还说得过去,可是丁普呢?这跟有何关系?丁普可是陛下的亲外祖父啊!”
  谢宁脸上越显铁青,谢蓁蓁见其之状,趁热打铁冰冷又道:“谢宁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啊?当年他不过就是能只言片语就把他亲兄长害死,他有多少本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不过才回来几个月,你看自己看看这怡都城都发生了什么?陛下宫外遇刺,简伯父入狱至今未出,然后秦挚回来丁家被抄,你说你信他,可你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谢蓁蓁越说越激动,谢宁死死地盯着谢蓁蓁双眼,面若冰霜,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知不觉地握紧拳头,片刻后,他咬咬牙,坚定说:“所以我更加要将他留在身边,才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谢知行你怎么就不知道听人话呐!”谢蓁蓁几乎咆哮而骂,就在她气急败坏正要上前想再次揪住谢宁时,忽然有人从屏风后窜了出来挡在谢宁跟前。
  王桓神色凝重看不出忧喜,他抬起一手挡在谢宁身前,目光钩在谢蓁蓁如火烧灼的瞳目上,沉声道:“郡主您恼的人是我,没必要三番四次对小王爷出手。”
  他忽然跳出时谢蓁蓁还被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来者是何人之后,顿时如火上浇油。
  她忽然伸手掐在王桓脖子前,拎着他猛地撞到墙边上,王桓后脑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我恼的人自然就是你!我也说了你要是敢再碰我弟弟一下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声巨响落在谢宁心头就像赤手空拳打在他心上那样,卒然惊起后顿然冲到谢蓁蓁面前就要拿开她的手。
  但谢蓁蓁实在太清楚他们二人的套路了,在他来到之前早已长袖一挥,从窗下盔甲架边上一手将红帱从刀鞘中抽出,光影凛凛地横在谢宁跟前,谢宁的脖颈就差分毫就被自己的长刀划开!
  王桓忍不住惊声喊道:“知行小心!”
  谢蓁蓁闻声越发震怒,掐在王桓脖颈上的手再使出力,她猛地回头死死瞪着王桓,怒声骂道:“你还敢叫他表字!?”
  眼见王桓脸色逐渐发白,谢宁被红帱拦在一侧不得前进,他焦急地看着王桓,愤怒地对着谢蓁蓁吼道:“放手!”
  谢蓁蓁丝毫没有理会他,她眼中的火花已经将她的理智烧毁烧烂,她手心越抓越紧,王桓双唇早已开始发紫。
  谢宁看在眼里,心里头仿佛在被刀割着一样,他忽然伸手就握在红帱刀刃上,回头视死如归般盯着谢蓁蓁,低声喝道:“我让你放手!”
  殷红的鲜血从光亮的刀身上一滴一滴往下掉,掉在谢蓁蓁余光中显得格外的刺眼,可是她始终没有把手松开分毫,她咬紧牙关冷声喊道:“你给我滚开!”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越行越近:“夫人,这能有什么事儿呢?郡主自小就格外紧张咱小王爷,这回来便先往小王爷这儿看一眼也是没有什么的,夫人您这刚回来,还是先回房歇会儿吧...”
  这时一个慈祥的声音焦急接着说:“蓁蓁这孩子是关心宁儿没错,可你不知道,蓁蓁性子急,你瞧她方才那样子,这不肯定又是打哪儿听来消息,说宁儿又惹事儿了,这会儿子着急着要去教训他呐...哎呀!蓁蓁你这是在干什么!”
  屋内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位身穿浅藕色锦缎绣裙的夫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冲目而入的画面让这位夫人一下子大惊失色差点没站稳,琳琅连忙冲上前要将她扶住,谁知她却猛地甩开了琳琅的手,惊呼着连忙小跑上前,一手将谢蓁蓁用力推开。
  谢蓁蓁心里的怒气还没消下,见到母亲忽然出现,紧跟着猛然愤怒地瞪了紧随其后的琳琅一眼。
  简氏来到王桓和谢宁跟前,一会儿担忧地看看王桓被勒出暗紫血痕的脖子,一会儿又心疼地瞧着谢宁还滴着血的手掌。
  她心焦一跺脚,回头又恼又急地对谢蓁蓁说:“蓁蓁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我说呐!就算宁儿跟小桓再淘气,你也不能对着他们出手啊!宁儿是你亲弟弟啊,小桓...小桓...”
  简氏说到这里,竟忽然抽噎起来,她拿出从袖中取出娟子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又伸手轻轻抚了抚王桓脖子上的勒痕,转身又哭哭啼啼地对谢蓁蓁说:“程儿已经没了...这要是连小桓也有那么个三长两短的...我呸...呜呜呜...你让阿秀还活不活了...”
  王桓一听到简氏提到“阿秀”二字,心头忽然往下坠落,他猛地转头看向谢宁。
  然而回头看去之时,却见到谢宁眉间莫名骤起,而眼里蓦地染上一层凄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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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爷的手第二次受伤,心疼。
  来,猜猜看阿秀是sei,(虽然下一章就揭晓。
  (周内早上6点更新,周末早上9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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