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何家人既不敢声张,又不敢教她查到真相…永嘉思量着,愈发肯定之前的猜想,何皇后的死,只怕多多少少与何家脱不了干系。
  “明日你独自出宫,去之前雇佣的商行看看,若也被何铎收买,及时报给我。”
  ***
  永嘉回宫,在御门殿门前遇见了刚备好茶的王然。
  永嘉垂眸盯看了茶盏片刻,接着抬手:“给我吧。”
  王然先是有些诧异,接着连忙将茶盏奉上:“劳殿下辛苦了。”
  永嘉笑了笑,正欲入殿,又听身侧的王然好似无意的开口:“殿下今年替陛下备了什么生辰礼物?奴才可听说,各宫娘娘们费了不少心思。”
  永嘉停下脚步,她听着王然的话,愣了片刻,她才恍惚想起,再不久该是到了沈邵的生辰。
  永嘉看着王然面上的笑,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王然闻言乐呵呵的笑着,上前推开殿门,弯腰请永嘉入内。
  御门内,沈邵岁如一日的坐在书案前批折子,永嘉走到他身边,将茶盏放在书案前,沈邵低着头,一手继续执笔看折子,一手去摸索茶盏。
  永嘉在旁见了,便将茶盏向沈邵手边推了推。
  沈邵察觉,他端起茶盏,一抬头见是永嘉,想着时辰,有几分意外:“回来了?”
  永嘉在案前落座,她主动帮沈邵研磨,点了点头。
  沈邵喝了口永嘉端进来的茶,眉心一松,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怎出门一趟,回来长进不少?”
  永嘉昨夜迫使自己认命,文思皇后死因之事迟迟没有结果,她如今没有丝毫资本可以与沈邵对抗,她万事受制于他,有求于他,她不该再为了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可怜的自尊惹恼他,落个以卵击石的下场。
  现在更有何家在背后围追堵截,寻找前宫人的事更是难上加难。
  永嘉闻言,研磨的手不停,她长睫微垂:“陛下待臣的好,臣心里知道…臣往后,会好好听陛下的话。”
  ***
  王然直感叹,近来老天吹得是什么风,陛下与长公主简直是如胶似漆,陛下去年大婚时未曾见到的新婚燕尔如糖似蜜,现在倒是在长公主这里见识了。
  沈邵的寿宴设在寿仙宫,除了后宫妃嫔,皇亲国戚,前朝重臣外,沈邵今年还特意请了突厥小王爷。
  永嘉在御门亲自服侍沈邵更衣,她跪在他身前,替他系腰间的玉带,待听闻他下令庞崇去请突厥小王子时,扣玉带的手不禁一颤。
  沈邵见永嘉几番都没系好腰带,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学着点。”
  永嘉暗暗咬唇,她收回手,见沈邵轻松扣好玉带,又左右调整,他朝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随朕一起去,待到偏门时,再将你放下来。”
  第58章 温情
  永嘉在寿仙殿侧门的花园小径处下轿, 她望着沈邵的御辇走远,决定在花园里停留一阵,再去席上。
  “长公主殿下。”
  背后有声音传来, 永嘉闻声转身,是携着三两女侍前来的书美人, 华裳光鲜, 玉颜如娇, 与初见时相比,明艳不少。
  书美人屈膝对永嘉一礼:“许久不见殿下, 近来可好?”
  永嘉略略回礼:“本宫安好。”
  书美人今日化的妆, 将眼尾描长, 又用胭脂晕染,神色更妩媚夺人,永嘉望着,觉得书美人将自己打扮与她不甚相像了,如今更多了些书美人自己独有的味道。
  永嘉心想, 大概无人心甘情愿的沦为他人的替身,书美人能如此,她反倒是欣慰的。
  “妾身困于深宫, 太妃娘娘丧仪未能前去, 妾身惭愧……妾身亲手抄了些经文,命人送去祈祥殿焚了, 望能慰藉太妃娘娘在天之灵。”
  永嘉闻言有些意外,她望看书美人片刻,接着低身一礼,感激道谢。
  书美人又回礼,接着开口:“时辰不早了, 殿下与妾身一同入席吧。”
  永嘉与书美人一同至寿仙殿,沈邵望着并肩行入的二人,眉心略蹙。
  书美人的位分低,席位设在殿中远处,永嘉的位置设于高台上,帝后的下首,她对面坐着肃王夫妇,与大王爷。
  大王爷忽然起身向沈邵告罪,说大王妃染了风寒,怕有损圣体,遂留于府中修养。
  沈邵笑说无妨,还着人去太医院取药,让御前的人亲自送往大王府。
  大王爷再三谢恩。
  宴席之上,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一片祥和。
  永嘉落坐席间,默默看着,端着杯盏喝水,她向热闹的堂下寻望,果然在丞相范缙之的身旁看到了突厥小王爷,他也正瞧着她,神色含着疑惑。
  永嘉收回目光,转头去看沈邵,见白毓晚正向他敬酒,两人碰杯饮酒,倒是未曾注意她,永嘉心头略缓。
  宴席开始,歌舞曲戏,轮番上演,月色下的寿仙殿处处透着热闹。
  堂上堂下轮番有人上前向沈邵敬酒庆生,永嘉几番对上沈邵好似无意扫过来的目光,只得端起酒杯,走出席间,她站到沈邵面前,低身一礼,接着开口:“臣贺陛下,愿陛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沈邵听着永嘉所说的贺词,他口上虽不说什么,面上却笑意难掩,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勉强掩住笑意,接着平平常常开口:“多谢阿姐。”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永嘉也饮了酒,正欲退下,忽见皇后起身,笑着与她寒暄:“许久不见姐姐进宫,今日陛下寿辰,姐姐不如留在宫中住下,一家人热闹热闹?本宫有许多话想与姐姐说……”
  永嘉闻言,下意识看了看沈邵,他面上虽不明显,但永嘉能看出来,皇后自作主张的话,又惹他不悦了。
  席上朝臣亲眷都在,永嘉不好开口拂皇后的面子,只能低身行礼,避重就轻:“妾身明日去淑华宫拜见娘娘,还望娘娘莫嫌叨扰。”
  皇后眼底一亮,面露喜色:“怎会叨扰,本宫盼着姐姐来。”
  穆勒坐在堂下,听着皇后与永嘉的对话,听着帝后那一声‘姐姐’,他的目光落在永嘉的背影上,神色愈深,他不由问身边的范缙之:“上面这位是…陛下的亲姐?”
  范缙之闻言,向穆勒解释:“这位是永嘉长公主。”
  “长公主,”穆勒闻言点着头,口中喃喃:“竟是个公主。”
  永嘉坐回席上,不久姜尚宫从外前来,走到永嘉身后,附耳轻言:“殿下,准备好了。”
  永嘉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帝后处看了看,之后默默起身离席。
  沈邵瞥了眼永嘉离开的背影,未动声色。
  堂下的穆勒,瞧见永嘉离席,立即起身,寻了过去。
  永嘉和姜尚宫是在去往御门的路上被穆勒拦下的,永嘉看着突然出现的突厥小王爷,下意识退后两步,她拉开距离,接着低身一礼:“小王爷。”
  穆勒眼瞧着永嘉的举动,扬了扬眉,他用突厥的礼仪回礼,接着笑说:“昭昭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永嘉听着穆勒的话,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小王爷有什么事吗?”
  “那天晚上多有得罪,还望永嘉长公主莫要怪罪。”穆勒说着,又是一礼。
  永嘉今日在来宴席前,便知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她听了穆勒的赔罪,略低了低头:“本宫未曾怪罪王爷,王爷不必多礼,还请王爷保密那晚之事,本宫不想多生是非。”
  “为什么会有是非?”穆勒不解:“因为你的建议,小王与你们陛下合作的很愉快。”
  “本宫不愿参与前朝之事,合作之事更是事关两国,本宫给小王爷的建议也只是无奈之举,想保命脱身而已。”
  穆勒闻言望着永嘉沉默一会,接着耸了耸肩:“好吧,小王会保密的。”
  “但小王说过的话不变,依旧会记着你的恩情,待来日小王归国,必会重谢公主。”
  “王爷客气了,王爷与大魏的合作,是赖于天子英明,本宫给王爷出主意,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王爷其实不必谢我。”永嘉说着,又退后半步:“本宫先行一步。”
  穆勒闻言一时沉默,他见永嘉要走,也不拦着,连忙侧身,退后几步,让出路来:“公主慢走。”
  穆勒望着永嘉的背影走远,转身打算回寿仙殿,走了没几步,便遇上带着侍卫的庞崇。
  “小王爷可是迷路了?”庞崇带兵上前,拱手问道。
  “是啊,庞将军来的正好,带本王回去吧。”穆勒抱着手臂,看着对自己时刻警惕的庞崇,洒脱笑说。
  庞崇请穆勒走在前,他站在原地,回头静望永嘉远去的方向片刻,接着收回目光,跟上穆勒。
  ***
  永嘉和姜尚宫回到御门,外殿一角堆满了嫔妃们献上的寿礼,长万正拿着笔站在礼物中央记录。
  长万见永嘉回来,连忙跑上前见礼:“殿下,您怎回来了?”
  “本宫有些事,你继续忙。”
  长万低头应着,他转头看那些堆得满满的寿礼,好似无意的与永嘉开口:“娘娘们今年送了礼物太多了,奴才光是抄录,这手都酸了…”
  “陛下今儿出门前特意来瞧了瞧,还问奴才,您送了什么……”
  永嘉听懂长万话中之意,她笑了笑:“本宫自有准备。”
  永嘉回内殿换了身衣裳,再出门时,见长万的背影还在清点记录。
  小厨房里,姜尚宫和好了面,永嘉净了手,开始一道道切面,姜尚宫从旁指点。
  永嘉今年有仔细想过究竟送沈邵什么样的寿礼,才能合他的心意。
  珠宝器物之流,皇宫中数不胜数,若非世间罕见难寻的珍物,想来极难入沈邵的眼。她也想过送些小女儿家的玩意,亲手做的荷包,吊锤之类,更亲密些,便是送件贴身穿的寝衣,但想来后宫的嫔妃之中,一定会有人送,她再送,又失了新意。
  永嘉将面切好,伸长,又去洗菜,切菜,姜尚宫帮忙烧水。
  寿仙宫中,沈邵久不见永嘉回来,不由召来王然,他侧身低声问询:“她呢?怎么还不回来?”
  王然声音更低:“御门递来消息,说殿下先回去了。”
  “回去了?”沈邵蹙眉:“可是哪不舒服?”
  王然摇头告罪:“奴才不知。”
  沈邵又饮了杯酒,他时常看向永嘉的空位,最后还是落下酒杯,他提前离席,吩咐王然留下善后。
  白毓晚见沈邵忽然离开,她尚来不及开口,沈邵的背影已经走远,她暗咬了咬唇,顾念着席上的一众妃嫔,只得端庄坐于原处。
  沈邵出了寿仙殿直奔御门。
  长万还在记录礼物,见沈邵归来,连忙跑上前行礼。
  “长公主呢?”沈邵急问。
  “殿下在内殿。”
  长万话音刚落,便见沈邵朝殿内处去,他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又见沈邵快步走出来。
  “殿…殿下不在吗?”长万疑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