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跟着我走
  我好,“为什么?”
  姥姥道:“得等你二舅姥爷过了头七再出门。”
  “什么叫头七?”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嘛,说嘛!”我把放针线的筐拿走捣乱。
  “里头有针,小心扎到手!放下来我告诉你!”姥姥接过筐后才说:“头七啊,是人死后的第七天。这天又叫鬼回门,你二舅姥爷说不定还会回趟家。他平常对你格外亲,万一在路碰到了你,突然想起来这么一个人,把你顺手给带走,那姥姥可有的哭喽!”
  我连忙抱住她,“那我在家里呆着,哪都不出去。”
  “是怕你二舅姥爷么?”
  “我怕他把我带走。”
  虽然他老人家平常待我确实不错,但是……想要跟已经去世的人在一起生活,我觉得心里头发毛。
  而且他老人家在下葬那天的表现,实在太怪异了,跟活着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起了符离。
  他虽然也是那类人,但是却一点让人感怕。
  唉呀,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的我呢,下次再见,一定要问清楚了!
  小时候,我是个片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孩子。
  有次姥姥罚我到面壁思过半小时,愣是生生用手指头将墙壁的白灰给抠出一大片!
  所以二舅姥爷走的第七天,我已经在院子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姥姥看出来我憋的有多难受,便安慰道:“过了今天能出去了,我们家小鱼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在家里安全了么?”
  “是啊。”
  “万一二舅姥爷咱们家来怎么办?”
  “有门神拦着呢,一般的鬼进不了宅院。”
  我好,“二舅姥爷家也有门神,那他要怎么回去?”
  姥姥说:“自家门神当然认识自家主人啊。”
  姥姥对着太阳穿针,几次都引不进去,我有点急,便要过来,自己穿,一次成功了。
  姥姥很开心,“我们小鱼儿长大啦,都能帮姥姥做事啦。”
  我拍着胸脯,“那当然,你看,我今天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出去跑着玩!”
  “那好,”姥姥准备好针线后,去屋里抱出一个陈旧的枣木盒子。
  那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了,棱角都被磨凸,不过看起来,做工依旧很精致。
  这是姥姥用来压箱底的宝贝,平常都会锁起来,碰都不让我碰。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肯拿出来再让它们重见天日。
  这东西我偷偷看过,所以不算陌生。
  里面一共十个格子,空了一个,其余九个格子里,都躺着用青色麻布做成的人偶,只有拇指大小,眼睛黑黑的,看起来精巧可爱。
  其两个人偶,胳膊和腿都断了,麻布也被撕裂开来,让人看的好生心疼。
  姥姥戴老花镜,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修补好。
  “小鱼儿,你喜欢不喜欢它们?”
  “喜欢!”
  我用力点点头,“这些娃娃好小,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些,都是姥爷留给小鱼儿的礼物。”
  “姥爷给我的礼物?那你为什么平时不拿出来给我玩呢?”
  姥姥将修好的玩偶放回盒子,柔声道:“它们可不是玩具。”
  我好极了,“不是玩具?那又是什么?”
  “这九个人偶虽然看起来相似,但是名字却不相同,本领也不一样。”姥姥指着其一个道:“这个叫百目偶,它身有一百只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哇,这么厉害,那这个呢?”
  “追风偶。”
  “追风……是不是说跑的跟风一样快?”
  姥姥赞赏的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我留意到其一具与众不同的玩偶,手里竟然握了一只毛笔。
  “这个,它还会写字吗?”
  “当然,它还会画画呢,它的名字叫做……画皮偶。”
  我兴奋道:“姥姥说的真有趣,可它们现在为什么不动呢?”
  姥姥轻轻抚摸我的头,“因为我们的小鱼儿还没长大,所以它们只能一直睡觉,什么小鱼儿长大啦,可以将它们唤醒了。”
  “哇!那我一定多吃饭,不挑食,快快长大!”
  “这对喽。”
  最后,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外婆将那个盒子盖起来,最后锁到箱子里头。
  傍晚,我吃过了晚饭,坐在门槛,看太阳一点点西斜,最后消失不见。
  姥姥哄我说:“小鱼儿乖乖,咱们睡觉好不好?”
  我躺在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砰砰声响,好像有人在敲门。
  姥姥起身,“我去看看。”
  她刚一出门,我立刻爬起来,趴在窗户往外看。
  月亮明晃晃的,将院子里照的跟白天一样,我看到姥姥拉开了门,跟来人低声交谈着。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小孩,她眉毛很黑,嘴唇很红,五官像用毛笔沾着颜料画去的一样!
  我蓦然打了个激灵,这不是我那天在二舅姥爷坟里见过的人么!
  然而姥姥却像是未发现任何异样,跟对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回头对我道:“小鱼儿,你乖乖呆在家里,把门反锁好,姥姥出去一会儿,马回来。”
  不,我不能让她带走姥姥!
  “姥姥,别去!”我大叫着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穿,赤着脚追了出去,出了大门后,却见外面一片白茫茫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我顾不得怕,也顾不得小石子扎脚,跑的飞快,想要去二舅姥爷家看看人在不在那儿。
  进了巷子后,有什么东西对着我迎面扑过来,好像是一张纸,直接贴在我的身。
  然而我用手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心里只惦记着姥姥,也顾不得了许多。
  终于来到二舅姥爷家门口,却见屋内这着光,大门却紧闭着,用力拍门,却被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踹了出来。
  我跌了个跟头倒在地,虽然不觉得如何疼痛,却是满腹委屈焦燥。
  我爬起来,才要发火,却不经意看到自己的双手和脚,竟跟平常的样子太不相同,软绵绵的,好似彩纸制成,跟骗走姥姥那个小人一模一样!
  我难以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身体,我何时变成这幅怪模样了?
  接着又尝试了几次,依旧进不得门。
  二舅姥爷家的宅院此刻像被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我怎么砸门打闹,里面的人像没听到一样!
  在我想放弃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了,一具身体直挺挺的从里面蹦了出来。
  我吓的连忙后退,却被脚下的砖头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他顶着一张青黑的脸来到我面前,突兀的伸出一只手,话语慢吞吞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来,小鱼儿,跟二舅姥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