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告而别
  啪嗒。
  一滴雨水从树叶上滴落地面的积水坑中,散开一圈涟漪分割了水面中顾益的脸庞。
  雨停了,天亮了。
  四石镇的客栈有些四合院的韵味,顾益趴在二楼的栏杆向下看,正好瞧见陈伯在…挥剑…做些奇怪的动作。
  把头向右转,把身子向左转……
  陈伯听到动静,仰面说道:“顾先生你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你这是……”
  “喔,对了。”陈伯提着剑一下飞上来,“你昨日说什么向右转、向左转……我试了好多次,为何我向右转脑袋,身体并无反应呢?”
  顾益:( ̄△ ̄?)
  “……那是在完全光滑的平面上才会出现的现象。”
  陈伯低着头,低喃道:“这木板,打磨的挺光滑的呀。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去叫小姐,告诉她你已经醒了。”
  不久后,和仙抱着那只叫射黄的鸡急急忙忙跑上楼。
  “顾公子,我昨天那些话骂的都是射黄,真不是说你的!”
  射黄应该还睡着,听到这话忽然惊醒。
  顾益忍不住轻笑出声,“可我怎么感觉你都是在说我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和仙连连摆手,人都慌乱了,嘴巴想秃噜了一样,说啥也说不好。
  “好了,我开玩笑的。”顾益赶紧安抚下来,“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小苑山仙人这几个字,以及与此有关的四石龙门阵在许国人的心中分量极重,和仙有此反应倒也正常,不过他还不至于和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娘计较。
  和仙惊魂甫定,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又问道:“那陈伯所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嗯……我举个例子好了,那个叫灿莲的姑娘,她挺身为我挡刀,但实际上打乱了我的对敌节奏,你说这是对,还是错呢?”
  和仙一想,随即出言,“不畏生死,挺身相助,当然是对!”
  顾益也不急。
  “我若技艺不精,因此重伤不治而亡呢,是对是错?”
  “这……”
  顾益又讲:“你因我对弱者漠视而辱骂,当时的你认为这是对,可你听了一个刺客胡言乱语说一句我从四石阵中走出又匆忙过来道歉,那就是说你认为不该骂是对,可这是同一件事啊,到底是对是错呢?”
  问题太难,和仙已经凌乱了。
  她掰着手指头想说对,可一想那不就是骂了小苑山里的人,赶紧摇头又说不对……
  顾益也不管她了。
  “自己慢慢想吧,我去吃早饭了。哎,陈伯,咱们今天走不走?”
  陈伯回答:“不走了,大雨过后土路泥泞,车马无法上路,我家主人不急着回到庐阳,顾先生呢?”
  顾先生?
  顾益转过头,第二次这么叫了。
  “进入四石龙门阵?这么大的事昨日那个刀客凭空说了一句,你们就真的都信了?我要真是得了小苑山仙人的真传,会没有修为?”
  只要矢口不认,这些人也很难作定论。
  因为进了四石龙门阵……这事本来就很离奇,就连大许皇帝陛下都没进去过,眼下你说进去就进去了?不合常理。
  “而且,假如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我打着这个旗号,能获得很多好处,直接承认了岂不是更好?”顾益一脸真挚的看着陈伯,眼神之中少说有数个回合的博弈和确认。
  陈伯点点头:说的对啊!哎呀,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主仆两人都给忽悠的思考人生去了。
  这时候灿莲憋着笑从房间里走出来,这个不好忽悠,人家亲眼看到的。
  顾益等她走到身旁,“如果他们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收留,你怎么回答?”
  灿莲尊敬的问:“请先生明示。”
  这事得有个说得过去,符合实际的理由。
  “就说……因为我长得俊俏。”顾益想了想,这个理由很完美。
  灿莲长大了嘴巴,但还是乖巧的点头,“诺。”
  “只是这个理由……”
  “没关系,混过今天就行了。”
  灿莲眉目一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
  大雨封路,实际上就是被困在这里了。
  能做的就是在屋里吃饭,在屋里看书,在屋里睡觉。
  顾益撵不走灿莲,他知道,所以也就不做这些无用功,让这个女人待着好了,反正她会保持安静。
  和仙和护卫陈伯也赖着不走,那四个刀客的来意总归是在他们心里种了疑虑了,虽然当时用言语忽悠了过去,但时间一长都会反应过来的。
  和仙瞧了瞧顾益,再瞧了瞧一旁的灿莲,其他的都好解释,就是这个‘因为他长的俊俏’很难叫人信服。即便它符合事实,但作为理由有些奇怪。
  “既然灿莲的缘由很明确,你为何不愿意呢?”
  顾益猛拍一下大腿,“这种荒唐的理由,你信?反正我是不信!”
  灿莲有苦说不出,不是你叫我这么讲的嘛!
  “可灿莲总归是没有恶意的,她也挺可怜,你收留她也是一桩美谈。”
  这女子有侠义风范,一直为了别人说话。
  “她长的不好看。你不嫌弃,你收留吧。”顾益眼睛盯着书,讲这种话叫明目张胆的不知羞。
  “你……”
  对这种爱慕女子容貌的,按和仙本来的脾气会直接斥责,可想想大概还是……不要骂的好。
  不过心里却是腹诽,仙人怎么可能见这样的俗人!还进四石阵呢,呸呸呸!
  憋下心中的气,和仙噘着嘴,“灿莲终究是女孩子,你不要这样子讲。”
  “没事。”灿莲微微笑着,脸上的雀斑清晰可见。
  陈伯见机插话,“顾先生,昨天那最后的一招……”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顾益一早就知道是如此。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上面写着高山剑。
  “若是陈伯有兴趣,就赠与陈伯好了。”
  这家伙一边眼睛盯着一边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修行之人不能挂念旁人的技艺,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收着吧,当做是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这事儿和仙看着是高兴的,长辈们告诉她好人有好报,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不过灿莲的眉宇之中倒是有了些思索。
  这一天都没再下雨了。
  入夜之后,顾益留书一封,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偷摸的从客栈里溜了出来。
  和仙与陈伯都对‘四石阵少年’心有疑虑,言语间总是打听,顾益不想与人说,还有个灿莲看着他撒谎,别别扭扭的,而且本来也没必要一起去庐阳。
  反正赠了剑法,治了伤势,也不算忘恩。
  又或者是这几年他也习惯了一个人。
  总之,早上在窗口发呆,看着树叶上的雨水滴落时,顾益就已经做了决定。
  客栈里的小二说四石镇前方四十里就到了全门县,过了全门县城,再走六十里就是都城庐阳。
  至于留在客栈里的信上只有十六个字:刺客妄语,勿信勿传,三人成虎,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