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问阴
  我坐在门口,怀里紧紧地攥着菜刀。眼皮子要是打架了,就掐自己两把,一点不敢睡着。外头天黑沉寂,我生怕有人跳出来,把我的头给割下来。
  爷爷怎样了?
  追到人了吗?他自个儿不会有事吧?
  等啊等,到了天色蒙蒙亮,才有个人朝我家过来了。
  是爷爷!
  我一下蹦起来,就去拉他。
  爷爷的脸色很白,我抓着他的手,就跟冰块一样。他先是在屋子外头看了下,我问道:“爷爷,你看啥呢?”
  “我瞅瞅,那个狗东西有没有在我家做啥手脚?”
  我的心提起来。
  “咋样?”
  “还好,”爷爷先是一个脚进屋,然后另外一个脚,四下里看看。没等我说话,就说冷,我赶紧给烧了灶膛,给他冲了一碗红糖水。
  “爷爷,是哪个要害我?”
  爷爷喝了,喘了口气,说道:“那家伙跑了,没追上。老喽,以前夜里能跑半个山头,现在不行了,要不然准能抓住那厮。”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我记得我用菜刀砍了他,一点事情都没有,难道不是人?
  “是人,我肯定是个活人。”爷爷说的严肃,“你去门后看看。”
  我把掉地上的门栓捡起来,上头有个刀口子,是被人给锯断了。爷爷看了看,冷笑了声,说:“菜刀能挡脏东西,门栓是挡人用的,你明白啦?”
  原来是这个道理,只有人,才会从门进来。
  我心里担忧,这人跑了,转头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有这么个人在暗地里盯着,睡觉都不安生。
  这次是走了门,下次要是翻窗户,挡都挡不住。
  “别怕,他用邪术害你,被我的辟邪咒给弹回去,嘿嘿,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什么邪术?连菜刀都能挡住。
  “爷爷,我们跑吧。”
  我怕了。
  爷爷叹了口气,说:“怕了?李淳,你和姓陈的在神灵前发了誓言,你跑了,就是得罪了神灵。不要姓陈的动手,你就会被神灵给弄死了,就正中他的心思。”
  我心里悚然,这是在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那,那可怎么办?”
  如果说昨天我还心存侥幸,现在是彻底怕了。我家虽然跟村里人关系不太好,但多是口头的纠纷,绝没到要杀人的地步,一定是姓陈的在背后搞鬼。
  爷爷长舒一口气,道:“姓陈的心思阴损,找了个人来害你,叫我家不得安宁,必须把这人揪出来。”
  这都半夜了,怕是早就跑掉了。
  “跑了好,就怕藏在村子里,等着给你下狠的。”
  爷爷琢磨了会儿,说道:“乖孙,他要害你,就是跟你有了因缘。好的是善缘,坏的是恶缘。想要找到他,还得着落在你的身上。”
  我听得不是很懂。
  “宁愿不要这缘分。”
  爷爷呵呵一笑,道:“要知道是谁,就去问知道的家伙。”
  爷爷阴阴一笑,让我喉咙咕咚一下。
  爷爷让我把赶山经给翻开到其中一页,上头有一幅画,配着些文字。
  “从头学是来不及了,我教你几个,先把眼前这一阵对付过去。”
  我家的法术是请香人一脉的引灵法术,请香,与鬼神来往。
  爷爷教我的是最简单的问灵。
  我很想学昨晚爷爷把人打跑的辟邪咒,威风堂堂,被爷爷骂了声,说我还没会走就想要跑。我花了半天,把必须的符咒和步骤都给记住了。
  爷爷没说啥,只是眼神有些失望。
  “爷爷,我爸学了多久?”
  “看了,就会了。”
  一个炸雷惊响,雨水落地,下了小半天了。爷爷望着外头阴雨绵绵的天气,说道:“总归是山神爷庇佑,今天是阴天,不用等到晚上了。”
  我们披着蓑衣,来到屋子后头。
  这里是爷爷亲手种的一片竹林子,这个时分,显得有些阴,有些冷。
  爷爷站在旁边,示意我开始。
  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哆嗦了几下,才算是进入了状态。先拿出挂在床头的牌子,这是刻着我家符咒的神头牌,代表着山神爷爷的威严。
  我念着符咒,感觉身体里像是有气被抽出去,然后以我为中心,向着四周冲出去。
  一股玄妙难言的气息弥漫着。
  一炷清香。
  烟气飘飘而起,笔直如柱。
  请香人对神灵和鬼气格外的敏感,当下就恭敬地拜了拜,道:“请香人一脉李淳办事,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竹林里的阴冷气息瞬间远去。
  心思澄净,雨点嘀嗒,仿佛都以我为中心。
  爷爷端来一个香炉,我跪下来拜了三拜,然后抓起一把香灰,以自己为中心,撒了一圈的香灰。
  这是鬼道,能把阴阳给隔开。
  按照布置,我拿起一叠黄纸,放在香炉引燃。湿漉漉的雨点打下来,试了好几次,才有一股烟气冒了起来。
  爷爷冲我打着手势,我赶紧道:“偷袭我的人的下落。”
  一连说了三遍,陡然,一道阴冷的气息冒出来,在我身边环绕不去。
  来了,来了,我心里直跳。爷爷说过,鬼道就在我的脚下,因为是一个密闭的圈子,所以我请来的东西只能绕着香灰走,没法子离开。
  不要怕,镇定,镇定,它在圈子上,没法子靠近我的。
  我念完咒,然后迅速拿出四张黄纸,上头分别写着东南西北四个字。我抽出一张,丢进香炉里,火苗猎猎,把黄纸给烧成了灰烬。
  我拿出第二张,看它被烧成了灰烬。
  第三张……
  到了第四张的时候,香炉突然晃了下,明明没有风,这张黄纸居然从火苗里飞出来,掉在我的脚下。
  成了。
  这张黄纸上是一个西字。
  说明害我的人,是从西边来的?可西边的范围太大了。我还要念咒,问的更仔细些,突然身子一空,噗通就摔倒了。
  爷爷赶紧把香炉给灭了,收拾了家伙事,骂道:“不要命了,问灵只能问一次,你问鬼,鬼也在吸着你的阳气,小心把你的命给勾走了。”
  我被骂了,心里却很高兴。
  有了线索,就能揪出那人了。
  而且第一次就成功了,让我心里带着几分窃喜。
  我家的位置本来就有些偏,往西就是稀朗的十几户人家,然后就是翠山了。
  害我的人就在他们中间!
  只是该怎么找出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