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一言不发,默默走近那个扭动着身子妄图避开她的罪人,然后她腰带上轻轻地解下一个水壶,轻轻地将水壶送到那可怜人干裂的嘴唇边.
  这时,只见他那只干涸.焦灼的眼睛里,滚动着一大滴泪珠,然后沿着那张因失望而长时间皱成一团的丑脸,缓缓地流下来.这不幸的人掉眼泪,也许还是平生第一遭吧.
  但是,他竟忘记了喝水.埃及女郎不耐烦地噘起小嘴,脸带笑容,把水壶紧紧地靠在卡齐莫多张开的嘴上,他实在渴得口干舌焦,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一喝完,可怜人伸长污黑的嘴唇,大约想吻一吻那只刚援救过他的秀手.可是,姑娘也许有所戒备,而且想起昨夜那件未遂的暴行,便像一个孩子怕被野兽咬着那样,吓得连忙把手缩回去.
  于是可怜的聋子盯着她瞧,目光充满无可表达的悲伤和责备的神情.
  这样一个美女,纯真,妩媚,娇艳,然而又如此纤弱,竟这样诚心诚意地跑来援救一个惨遭横祸.奇丑无比.心肠歹毒的家伙,这或许是世上感人肺腑的一幕了,尤其发生在耻辱柱上,这真是绝无伦比的了.
  所有的民众无不为之感动,一齐鼓掌而且高呼:妙极了!妙极了!
  恰在这个时候,隐修女从地洞的窗口上望见站在耻辱柱台上的埃及女郎,立刻又刻毒地诅咒着:你该千刀万剐,埃及妞!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五玉米饼故事的尾声
  爱斯梅拉达脸色发白,踉踉跄跄走下耻辱柱平台.隐修女的声音仍旧萦绕在她耳边:滚下!滚下!你这埃及女贼,终有一天你也会在上面遭受同样的下场!
  麻衣女又胡思乱想了.民众喃喃地说道,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这美女人总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因而也就显得神圣不可侮.谁也不想去惹日夜祈祷的人.
  放卡齐莫多的时刻到了.他被解了下来,于是人群也就散开了.
  马伊埃特同着两个女友回头走,来到大桥边,忽然站住:对啦,厄斯塔舍!你的饼呢?
  妈妈,小孩应道,您跟地洞里那个太太说话时,有一条大狗咬我的饼,于是我也就吃了.
  怎么,先生,你都吃了?她接着说道.
  妈妈,是狗吃的.我让它别吃,它不听,我也就咬了,就是这样子的!
  这孩子真是要命!母亲一边微笑一边责备道.你瞧,乌达德,在我们夏尔朗日园子里有一棵樱桃树,他自己就把一树的樱桃吃个精光.所以他祖父说他长大了准是个将才.-厄斯塔舍先生,我真的是上你的当了!走吧,胖狮子!
  第 七 卷 一 给山羊透露秘密的危险
  本章字数:10779
  转眼过去了好几个星期.
  三月初.太阳,虽然还没有被迪巴塔斯称为众烛的王,但其明媚与灿烂却没有丝毫减弱.每当风和日丽的春日,巴黎就会倾城而出,广场上和供人散步的地方,到处是人山人海,像欢度节日那样热闹.在这样和煦.光明.晴朗的日子里,有某个时刻特别适合去观赏圣母院的门廊.那就是太阳西斜,差不多正面照着这座大教堂的时.夕阳的余晖逐渐与地平线拉平,慢慢远离广场的石板地面,顺着教堂笔直的正面上升,在阴影衬托下,正面的浮雕个个凸起,而正中那个巨大的圆花窗恰似独眼巨人的眼睛,在雷神熔炉熊熊烈火的反照下,射出火焰一样的光芒.
  现在正好是这样的时刻.
  夕阳映红的威严大教堂的对面,教堂广场和前庭街的交角处,是一座哥特风格的华丽宅院.门廊上端的阳台上,几个俏丽的姑姐谈笑风生,真是千种风流,万般温柔.她们珠环翠绕的尖帽上,面纱低垂着,一直拖到脚后跟;精美的绣花胸衣遮住了双肩,并依照当时风尚,露出**那刚刚丰满美妙的胸脯;罩衣也考究得出奇,蓬松宽大的下裙更是珍贵;个个衣著绫罗丝绒,尤其白嫩如脂般纤手,足见终日生活.从这一切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确实如此,她们百合花.德.贡德洛里埃小姐及其同伴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阿梅洛特.德.蒙美榭尔.科伦布.德.卡伊丰丹娜,以及德.香榭弗里埃的小女儿.这些人都是名门闺秀,此时聚贡德洛里埃的遗孀家里,等候着博热殿下及其夫人四月间来巴黎,为玛格丽特公主遴选伴娘,到庇卡底从弗朗德勒人手里把公主迎接过来.于是方圆几百里外,所有的乡绅早就纷纷活动开了,图谋为自己的闺女争得这一恩宠,其中许多人早把女儿亲自带到或托人送到巴黎来,托付给管教审慎,令人敬佩的阿洛依丝.德.贡德洛里埃夫人,这位夫人的丈夫以前是禁军的弓弩师,她居孀后带着独生女儿退居巴黎,住在圣母院前面广场边自己的住宅里.
  这些小姐所在的阳台,背连一间富丽的房间,室内挂着出自弗朗德勒的印有金叶的浅黄皮幔.天花板上一根根平行的横梁上,有无数彩绘描金的雕刻,叫人看了赏心悦目.一只只衣橱精雕细刻,这儿那儿,闪耀着珐琅的光泽;一只华丽的食橱上摆放着一个陶瓷的野猪头,食橱分两级,这些都表示女主人是方旗骑士的妻子或遗孀.房间深处,一个高大壁炉从上到下饰满纹章和徽记,旁边有一张铺着红丝绒的华丽的安乐椅,上面端坐着贡德洛里埃夫人.从衣著和相貌上可以看出她已年已五十.她身旁站着一位少年,神态甚是自命不凡,虽然有点轻浮和好强,却令所有的女子无不为之倾倒,而那些严肃和善于看相貌的男子却很是不屑.这位年轻骑士穿着御前侍卫弓手队长的灿烂服装,很像朱庇特的装束,我们在本书第一卷中已描述过了,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小姐们全都坐着,有的坐在房间里,有的坐在阳台上,有的坐在镶着金角的乌德勒支丝绒锦团上,有的坐在雕着人物花卉的橡木小凳上.她们正在一起刺绣一幅巨大的壁毯,每人拉着一角,摊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还有一大截拖在铺地板的席子上.
  她们不时交谈着,就像平常姑娘家说悄悄话,见到有个青年男子在场时那样.这位少年,虽说他在场足以引起这些女子各种各样的虚荣心,他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置身在这些美女当中,个个都争着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却好像格外专心用麂皮手套揩着皮带上的环扣.
  老夫人不时低声向他说句话儿,他虽然回答得彬彬有礼,但明眼人能看到周到中显得有些笨拙和勉强.阿洛伊丝夫人面带笑容,同这个队长低声说话,一面向女儿百合花眨眨眼睛.从这些神态中可以很容易看出,他们之间有某种已定的婚约,大概这少年与百合花即将缔结良缘.然而从这位军官尴尬和冷淡的神情来看,显而易见,至少在他这方面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了.他整个神色显得又窘又烦,这样一种心情,要是换上城防部队的那班官长,准会妙语惊人,说:真***活受罪!
  这位和善的夫人,或许疼爱闺女迷了心窍,可怜的她,哪能觉察得出这军官压根没有什么热情,还一个劲地轻轻叫他注意,说百合花穿针引线多么心灵手巧.
  喂,侄儿呀,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近他耳边说道.你快看看!瞅她弯腰的模样儿!看着哩.那位少年应道,随即又默不作声,完全一副心不在焉.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不得不又俯下身来听阿洛伊丝夫人说:
  您哪里见过像您未婚妻这样讨人喜欢.活泼可爱的姑娘?有谁比她的肌肤更白嫩,比她的头发更金黄?她那双手,简直十全十美?还有,她那脖子,简直像天鹅的脖子那样仪态万端,谁见到都会心醉?有时候我也十分嫉妒您呀!您这放荡的小子,身为男人真是幸运!我的百合花,难道不是美貌绝伦,叫人爱慕不已,使你意乱心迷吗?
  那还用着说!他这样答道,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那您还不去跟她说说话儿!阿洛伊丝夫人突然说道,并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快去跟她随便说点什么,您变得越来越怕羞了.
  谁都可以看出,怯生并不是这位队长的美德,也不是他的缺点,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照办了.
  好表妹,他走近百合花的身边说道.告诉我,你们在绣什么?
  好表哥,百合花应道,声调中明显带着懊恼.我已经告诉您三遍了,是海神的洞府.
  队长那种冷淡和心不在焉的样子,百合花显然看在眼里.他觉得必须交谈一下,随即又问:
  给谁绣的?
  田园圣安东修道院.百合花答道,眼睛连抬都没抬一下.
  队长伸手抓起挂毯的一角,再问:
  我的好表妹,这是谁,就是那个鼓着腮帮,使劲吹着海螺的肥头大耳的军士?
  那是小海神特里通.她应道.
  百合花的答话老是只言片语,腔调中有点赌气的味道.少年立刻明白了必须对她咬耳朵说点什么,无聊的话,献殷勤的话,随便胡扯什么都行.于是他俯下身去挖空心思,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更温柔更亲密的话儿来,只听见他说:您母亲为什么老穿着查理七世时代绣有纹章的长袍呢?好表妹,请您告诉她,这种衣服现在不时兴了,那袍子上的门键和月桂树,使她看上去就像会走动的壁炉台.实际上,现在谁也不会这样坐在自家旌旗上,我向您发誓.
  百合花抬起漂亮的眼睛,责备地瞅着他,低声说道:您就为这个向我发誓吗?
  心地善良的阿洛伊丝夫人看见他俩这样紧挨着絮絮细语,真是欣喜若狂,她摆弄着祈祷书的扣钩,说:多么动人的画图呀!
  队长不知怎样才好,只得又重提壁毯这个话题,大声嚷道:这件挂毯手工真是优美呀!
  一听这话,另一个皮肤白皙的金发美人儿,身穿低开领蓝缎袍子的科伦布.德.卡伊丰丹纳,怯生生地开了口,话是说给百合花听的,心里却巴望英俊的队长答腔,只听见她说:亲爱的贡德洛里埃,您见过罗舍-吉翁府里的壁毯吗?
  不就是卢浮宫洗衣女花园所在的那座府邸吗?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笑呵呵问道,她自认为长着一口漂亮的牙齿,所以很爱笑.
  那儿还有巴黎古城墙的一座臃肿的旧塔楼呐.阿梅洛特.德.蒙米榭尔插嘴说.这位女郎水灵灵的,头发赤褐而鬈曲,总是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就像狄安娜小姐喜欢笑一样.
  亲爱的科伦布,阿洛伊丝夫人接口说.莫非您是指国王查理六世时期巴克维尔大人的府邸吧?那里的壁毯才是华美无比哩,全是竖纹织的.
  查理六世!国王查理六世!年轻队长捋着胡子嘟哝道.天啊!老太太对这些老古董记得多清楚!
  贡德洛里埃夫人继续往下说:那些壁毯,确实绚丽!那令人观止的手工,堪称世上独有!
  身材苗条的七岁小女孩贝朗日尔.香榭弗里埃,本来从阳台栏杆的梅花格子里望着广场,此时突然嚷道:啊!快来呀,百合花教母,那个漂亮的舞女在石板地面上敲着手鼓跳舞,一大堆市民围在那里看哩!
  果真传来巴斯克手鼓响亮的颤音.
  大概是个波希米亚的埃及女郎.百合花边说边扭头向广场张望.
  看去!看去!那几位活泼的同伴齐声喊拥到阳台边.百合花心里揣摸着未婚夫为什么那么冷淡,慢吞吞跟了过去.而这个未婚夫看到拘窘的谈话被意外的事情打断了,松了一口气,宛如一个被换下岗的士兵,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间里.给美丽的百合花放哨,在往日是一件可爱的.令人喜悦的差使,但年轻队长却早已腻烦了,并随着婚期日益临近,一天比一天更加冷淡.况且,他生性朝三暮四,而且-是否得着点破?-情趣有点庸俗不堪.虽说出身高贵,但在行伍中却染上了兵痞的恶习.他喜欢酒家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下流话,军人式吊膀子,水性杨花的美女,轻而易举的情场得意.话说回来,他曾从家庭中受到过一点教育,也学过一些礼仪,但他年轻轻就走南闯北,过着戎马生涯,在军士的武器肩带的磨擦下,他那一层贵族的光泽外表也就黯然失色了.好在他还知道礼貌,不时来看望百合花小姐,可是每次到了她家里,总是倍感难堪,一来是因为到处寻欢作乐,把爱情滥抛,结果留给百合花小姐的就所剩无几了;二来是因为置身在这些刻板.深居闺阁.循规蹈矩的美人当中,一直提心吊胆,深怕自己说惯了粗话的那张嘴,突然会像脱缰的马,无意中漏出小酒馆那般不三不四的话儿来.设想一下,要是如此,后果会是怎样!
  并且,他身上还混杂着一些值得称道的奢望:附庸风雅,衣着出众,神采奕奕.要把这些德性集中于一身,那可真是有的说.
  于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默默地靠在雕花的壁炉框上.这时,百合花小姐突然回头对他说起话来.可怜的姑娘生他的气,毕竟不是情愿的.
  表哥,您不是说过,两个月前您查夜时,从强盗手里救下了一个吉卜赛小姑娘吗?
  我想是的,表妹.队长应道.
  那好,她接着说道.现在广场上跳舞的说不定就是那个吉卜赛姑娘.您过来看一下,是不是还认得出来,弗比斯表哥.
  他看出,她热情地邀请他到她身边去,还有意叫他的名字,这其中明显含着重归于好的意思.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缓步走近阳台,百合花含情脉脉,把手搭在弗比斯的胳膊上,对他说道:喏,看那边正在跳舞的小姑娘,是不是您说的那个吉卜赛姑娘?
  弗比斯望了望,应道:
  没错,我从那只山羊就认得出.
  哦!真是只漂亮的小山羊!阿梅洛特合起双掌赞叹道.
  它的角是真金的吗?贝朗日尔问道.
  阿洛伊丝夫人坐在安乐椅上没动,开口说:去年从吉巴尔城门来了一帮吉卜赛女人,会不会是她们当中的一个?
  母亲大人,那道城门如今叫地狱之门了.百合花柔声细气地说道.
  贡德洛里埃小姐深知,她母亲提起这些老皇历定会那个队长感到不快.果然如此,他轻声挖苦起她来了:吉巴尔门!吉巴尔门!那有着说哩,可以扯到国王查理六世啦!
  教母,贝朗日尔的眼睛一直不停地转动,突然向圣母院钟楼顶上望去,不由惊叫起来.那是谁,顶上那个黑衣人?
  姑娘们个个抬起眼睛.果真在朝向河滩广场的北边钟楼顶端的栏杆上,倚着一个男子.那是一个教士,从他的衣裳和双手托住的脸孔,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像一尊雕像,纹丝不动.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广场.
  这情景真有点像一只鹞鹰刚发现一窝麻雀,死死盯着,一动也不动.
  那是若札的副主教大人.百合花答道.
  您从这里就一眼认出他来,您的眼睛真好呀!卡伊丰丹纳说道.
  他瞅着那个跳舞的小姑娘多么入神呀!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接着说.
  那个埃及姑娘可得当心!百合花说.他不喜欢埃及人.
  那个人这样瞅着她,真是大煞风景!瞧她舞跳得多棒,把人的眼睛都看花了.阿梅洛特.德.蒙米榭尔插嘴说.
  弗比斯好表哥,百合花突然说道.既然您认识这个吉卜赛小姑娘,那就打个手势叫她上来吧!这会叫我们开心的.
  说得很好!小姐们全拍手喊道.
  真是荒唐!弗比斯答道.她大概早把我忘了,而且我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小姐们高兴,那我就试试看.于是,探身到阳台栏杆上喊道:小妞!
  跳舞的姑娘这时恰好没有敲手鼓,随即转头向喊声的方向望去,炯炯的目光落在弗比斯身上,一下子停了下来.
  小妞!队长又喊道,并用手示意叫她过来.
  那个少女再望了他一眼,脸上顿时浮起红晕,仿佛双颊着了火似的.她把小鼓往腋下一夹,穿过目瞪口呆的观众,向弗比斯所在的那幢房子走去,步履缓慢而摇曳,目光迷乱,就像一只鸟儿经不住一条毒蛇的诱惑.
  片刻后,帷幔门帘撩开了,吉卜赛女郎出现在房间门槛上,只见她脸色通红,手足无措,气喘嘘嘘,一双大眼睛低垂着,不敢再上前一步.
  贝朗日尔高兴得拍起手来.
  跳舞的姑娘站在门坎上不动.她的出现对这群小姐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影响.诚然,所有在场的小姐心中都同时萌发出一种朦胧不清的念头,设法取悦那个英俊的军官,他那身华丽的军服是她们卖弄风情的主要目标;并且,自从他出现,她们之间就悄悄展开了一场暗斗,虽然她们自己不肯承认,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暴露出来.但是,她们的美貌彼此不相上下,角逐起来,也就势均力敌,每人都有取胜的希望.吉卜赛女郎的到来,猝然打破了这种均衡.她的艳丽,真是世上罕见,她一出现在房门口,就仿佛散发出一种特有的光辉.在这间拥挤的房间里,在幽暗的帷幔和炉壁板环绕之中,她比在广场上更丰姿标致,光彩照人,好比从大白天阳光下被带到阴暗中来的一把火炬.几位高贵的小姐不由得眼花缭乱,一个个都多少感到自己的姿色受到了损害.因此,她们的战线-请允许我用这个词语-即刻改变了,尽管她们之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彼此却心照不宣,默契得很.女人在本能上互相心领神会,总是要比男人串通一气快得多.她们都感觉到,刚才进来了一个敌人,于是便联合起来.只需一滴葡萄酒,就足以染红一杯水;只需突然间到来一个更妖艳的女人,便可以给群芳染上某种不佳的心绪,尤其只有一个男子在场的时候.
  因此,吉卜赛女郎所受到的接待是雪里加霜.小姐们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互相丢了个眼色,千言万语尽在这眼色中,彼此一下子心领神会了.这期间,吉卜赛少女一直等待着人家发话,心情激动万分,连抬一下眼皮都不敢.
  倒是队长先打破沉默,他用惯常的那种肆无忌惮的狂妄腔调说道:我发誓,这儿来了个尤物!您说呢,表妹?
  换上一个比较有心眼的赞美者,发表议论时至少应该把声音放低些.这样的品评是不可能消除小姐们观察吉卜赛少女而油然产生的那种女人嫉妒心的.
  百合花装模作样,带着轻蔑的口吻假惺惺地应道:嗯,还不错.
  其他几个小姐在交头接耳.
  阿洛伊丝夫人因为自己的闺女,也同样心怀嫉妒.她终于对跳舞的姑娘发话了:过来,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