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所谓上行下效,晋安帝嗜好音律,他在位十二年,国境之中以音律为上品,原本地位卑贱的乐师受到仅次于士人的尊崇,民间百姓都以学习音律为荣,留下无数优秀乐章,晋英帝好诗,他当权期间涌现了许多名留青史的才子,一朝诗作能成百万集,姬越让官员被动好学,学风自士人阶层一路吹至各地乡镇,同样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劝学令传至北山郡,北山郡守许霁第一时间组织手底下大小官员一同来立个章程,他身边的官员大多敬佩他的德行,少有怠惰的,作为边郡,有赖于许霁多年来的用心经营,北山郡的百姓生活富足,对北山郡有极大的归属感,许霁将劝学令推行至各县各村,还巧妙地将官学中的孩童和他们的父母联系起来,以孩童反教父母的形式,寓教于乐,取得了很大成功。
  北山郡官学分为十二学堂,学子两千多人,其中女学生有两百多名,这数目不算少了,这也得益于许霁本身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官学,放在其他郡县,不少郡守对外努力招收女学生满足朝廷发下来的名额底限,转过脸来却约束族中少女“不得做出有违家风之事,坑害全族女子清誉”,哪还会有什么好效果。
  素娘背着书包进了学堂,还没到上课的时候,瘦了一圈的小胖子坐在座位上愁眉苦脸,素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小胖子挤挤眼睛,“一看你这样子,我都不用看课表,今日可是有骑射课?”
  小胖子周原抬起无神的眼睛,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逃了剑术课,忘记今天要上骑射课,我今天还穿了开档的裤子。”
  素娘穿的是胡服,此时笑得就更开心了,一屁股坐下,却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急忙道:“你先坐着,我回家一趟,我姐姐今天穿的是裙子……”
  话还没说完,柔娘就走了进来。
  她近来学会了描妆,在一众素面朝天的学生之中还是颇为显眼的,素娘连忙说道:“今天有骑射课!”
  柔娘愣了愣,摇摇头说道:“那我就不上了。”
  素娘啊了一声,有些失望,她是骑射的好手……好吧,只有骑马还不错,射基本是射不到靶子上的,但她觉得自己能和姐姐一组,教她骑马了。
  没过多久,学堂里坐满了学子,先生来上了一堂早读,就让学里穿着裙子的女郎去后堂换衣裳,官学制服有两种样式,一套学裙,一套胡服,一季四套免费发放,基本上都是有一套留在学里的,其他人都去换衣服了,柔娘却坐着不动,学里的老先生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她,说道:“许大娘子还是去换了吧,今日郡守来视学,点名要看骑射课程,现在几位学老正陪同在校场。”
  以往柔娘是不上骑射课的,一开始还找点理由,后来连理由都不找了。
  柔娘的脸稍稍有些发白,素娘的脸上也露出不妙的神情,许霁是不许两个女儿描妆的,他认为描妆之后必然会得寸进尺,再要金银钗环点缀,金银钗环之后就是华服锦车,他不惯这个毛病。
  一番折腾之后,柔娘去卸了脸上的妆,换上了胡服,走到校场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其他学堂的人集合了,一众少年之中,二三十名女学生尤为显眼,其中还有几名明显超过年岁的,放在其他郡就很明显了,但在北山郡,许霁严厉封锁风声,只说这些超出年岁的女郎乃是军烈之后,如有造谣生事,必定严惩。
  许霁和几名学老站在一处,还有几名优秀学生陪同,五名学子之中还夹杂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柔娘认得出来,那是官学里成绩最优异的王六娘。
  学里有不少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向那几名学子。
  柔娘下意识地拿自己和王六娘对比了一下,失望地发觉自己除了容貌家世,没有能比得过她的地方,爱慕王六娘的人都比她的多得多。
  素娘想得就少了一点,她第一次发觉站在父亲身边也是一项荣宠,那个位置看上去真风光啊!
  可要让她厚着脸皮凑过去,她是不敢的,她比谁都了解自家父亲,她要真这么做了,没准就得在所有同学面前丢个脸了。
  正想着,柔娘的衣襟动了,她竟然想朝着那边走过去,素娘吓了一跳,连忙死死拉住她的胳膊,急忙忙说道:“别去!姐姐,你看阿爹在瞪我们了!”
  许霁的眼神比素娘的提醒要早,一个瞪视的眼神就让柔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几名学老之外,陪同许霁的还有两个属官,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属官正是素娘同桌周原的父亲周臻,这番眼神变故他是没有察觉到的,还在继续先前的话题,呵呵笑着说道:“……我家小子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上官如果应允,婚事备上二三年,绝不耽搁令爱的前程,就算成了婚,我们家也是女人做主,到时候夫妻同朝,更是美事,上官意下如何啊?”
  许霁刚才分了神,没注意周臻说的是谁,回过神来,眼神复杂道:“大娘的心思哪里在学上,她是一日比一日恨我了,我等问过她,她要是愿意,就让她嫁了吧。”
  周臻愣了一下,笑道:“上官误会了,我家小子看中的是二娘子啊,他和二娘子从小认识,虽然打打闹闹,但自有一股默契,也是良缘,大娘子温柔贤淑,学里有不少人爱慕,多的是比我家小胖子优秀的男儿爱慕哪。”
  许霁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为长女花去太多心神了,但涉及到二女,他想了想,说道:“这也须得问过二娘,她若愿意,这婚事我就应下。”
  周臻连忙对着许霁一礼,胖脸上满是看亲家的笑容。
  第73章 乌孙的降书
  除去江南六郡, 学风最盛的地方要属齐鲁,圣人故地自有文风,本就是书院遍地, 如今多了个官学, 因为人数限制,反倒经常出现书院子弟歧视官学学子的情况, 针对这种学风, 齐鲁等地的几名郡守联合起来上书,请求国子监考核时能够不拘官学,给书院子弟一个机会。
  这在以前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鲁地士族几乎被推平,齐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第二次整顿士族时又折损许多家族,书院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寒门出身, 一般情况下很难出仕为官,官学招收人数有限,不代表没能进入官学的学子质量就低,姬越索性把这种情况和她先前思考过的科举一事糅合起来, 列了一个新章程。
  国子监两年一期, 对外招收千名学子,不局限于官学, 书院,而是向所有人开放, 也不限制年龄, 这无疑加大了各地官学的竞争, 但也保证了质量, 除此之外,姬越还准备设立女官司,现在只是个空头部门,等到以后考上来的女官多了,再统一起来管理,这不是要让女官形成一个独立的系统,而是方便管理。
  她准备在女官制实行之初给予一些便利和优待,但过了优待期还没办法达到她的期望水准,她也不会惯着。
  从阳春三月到酷暑炎炎,三个月的时间,西域战况十分激烈,光是每场大捷报上来的战损数字就极为惊人,但晋兵装备精良,又有大量资源补充,奴军几乎到了悍不畏死的地步,每战损一人,西域兵卒就至少战损五人,很快把几个西域大国全都拖入了战火之中。
  姬越对于这场战事准备已久,也没有任何保留的意思,战损就再补上,军粮军备源源不断,任凭西域派来的使者住满了馆驿也丝毫没有议和的心思,对她来说,只有献国投降,没有上贡和谈。
  在这样的攻势下,终于有大国扛不住,率先投了降,正是被霍去病杀了个三进三出的姑墨。
  姑墨地理位置算不得顶好,霍去病突袭之初就灭了姑墨王室,当时是姑墨一个权臣站出来统领军队御敌,没过几天自己称了王,随即就迎来了晋国大军的天降正义,如果不是乌孙等几个大国反应过来联兵来援,当月就要灭国,不料前方几个大国联合起来对抗晋军时,补充了兵员的骠骑将军又杀了回来,这一次直接把姑墨新王的头颅挑在枪杆上,骑着快马溜遍了半个姑墨。
  姑墨人实在是遭不住了,也没有哪个臣子站出来了,商议了一阵子,直接阵前倒戈,顺便卖了乌孙一支由王子率领的强军。
  乌孙乃是西域的老大哥,实行部落制,地处天山之北,人口相当于除乌孙外数个西域大国的总和,占据西域以及草原上最肥沃的一块宝地,战兵三万,但到了战时,论的不是战兵,而是胜兵。
  所谓胜兵,是指一个国家能够打仗的男子人数,乌孙最鼎盛时战兵六万,胜兵十八万,威慑西域,是当之无愧的西域龙头,但到如今生存环境被晋国一步步挤压,人口也逐年减少,乌孙去年统计的胜兵人数是十万左右。
  打亡国之战,是卫青统筹布局里最坏的一种情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听上去很悲壮,但实际打到最后,是两方都悲壮,晋虽强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在这个时候,姑墨的投降等于给了其他已经被拖垮的西域大国一个讯号,姑墨投降之后不到十五天的时间里,西域对晋联盟土崩瓦解,除乌孙之外的几个大国纷纷投降,至此只剩下乌孙在负隅顽抗。
  姬越和一众臣子召开临时大朝会,采纳众家意见,准备制定对乌孙的下一步战略。
  大司马魏灼首先进言,认为乌孙本质上是部落联盟国家,国中各有势力,可以试着采取离间之计,从内部瓦解堡垒。
  司空曹操立刻反驳,乌孙国是西域霸主,一向对晋不恭,从两国相争的情况来看,他比较倾向于多耗费些人力物力,直接把乌孙灭国。
  两人辩驳来去,旁人一时竟然没办法插话,姬越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白起。
  白起沉吟片刻,起身道:“晋与乌孙多年接壤,素有争端,但谈不上国仇,如今大将军与乌孙开战,杀敌枭首近三万,这些兵员个个有父母亲朋,这就结下了死仇,乌孙非秦人,秦人游荡在外,混血杂交,千年前的恩怨早已模糊,乌孙的血仇却近在眼前,陛下如想长治久安,必要斩草除根,杀尽乌孙最后一滴血。”
  他言语间不带丝毫杀意,但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语句,却字字句句杀气逼人。
  曹操和魏灼同时看向白起,一众朝臣也不由得后退半步,只觉寒意森森,漫上脊背。
  姬越眉头紧蹙,倒不是为了白起的话,而是在思考,打仗就是烧钱,卫青领兵在外,没有一刻不在烧钱,这样的情况是无法和乌孙继续耗下去的,要么一鼓作气屠了乌孙,要么收兵休战,等待来年。
  天子一令,流血漂杵,除了十万胜兵,剩下的是人数在五十万左右的老幼妇孺,但如果一时心软,让乌孙缓过气来,死的就是前线的将士,她不可能下退兵令。
  姬越知道,其实她早就有了决断,之所以把这么多人召集过来,无非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既然有人已经替她把话说了出来,再多犹豫也没有什么意思。
  姬越当朝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回到明光宫时却亲自拟定了军令,一刻也不停留,命人送至前线。
  但就在第二日,忽有乌孙使者求见,称此行带了国主的降书,前线战兵也已收起戈矛,静候商议。
  姬越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但她知道自己松了一口气,当即命人快马加鞭撤回旨意,召见乌孙使者。
  乌孙说是西域国家,其实更像是草原部族,乌孙使者一共有四名,正使一人,副使三人,正使是乌孙国王的叔叔须弥,三名副使都是乌孙国王的儿子,分别是二王子,三王子,和六王子。
  乌孙国王的降书是用晋语写就,事实上在这些西域国家,贵族都以学习晋语为荣,须弥的晋语说得就相当不错,姬越翻看过降书,乌孙国毕竟是西域霸主,投降的条件也不同于其他西域国,他要求让自己的三个儿子进入晋国女皇的后宫为妃,且女皇必须为乌孙人生下一名王子,只要姬越答应这个条件,他愿意带领乌孙人投降。
  除此之外,关于投降的种种都没有提及。
  姬越面无表情看完降书,目光扫向乌孙王叔身后的三名身材高大,红发碧眼的乌孙王子,抬手把降书掷下御阶。
  须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只道:“乌孙弹丸之地,本不敢与晋争锋,但晋兵屠我战兵,杀我子民,占我国土,乌孙男儿也有血气,如今来降,是为乌孙五十万平民百姓,如果此等投降条件晋国不接受,那么晋可杀我乌孙人,我乌孙战兵也可杀进边郡,杀戮晋人,到时候生灵涂炭,再悔晚矣。”
  姬越冷冷地说道:“朕至今未下屠国令,也是为这五十万条人命,乌孙既然没有诚意投降,那请诸君归国等死罢!”
  须弥将降书捡起,忽然又道:“陛下难道以为臣此来没有诚意?乌孙王子个个骁勇,如今仅剩三位,二王子阵前杀敌,失却左眼仍战三天,三王子屠入军阵,历十二战斩敌过千,六王子年最小,也知保家卫国,此等英烈男儿,莫非还辱没你晋国不成?”
  姬越正视了一眼三名乌孙王子,见三人面上都带着屈辱恨极之色,忽然笑了,说道:“既然是为和亲而来,那不如留下,静等朕的大将军屠灭乌孙如何?到时再让你们知道,何为我晋国男儿!”
  须弥束手就擒,其余三位王子也没有多余动作,四名使者被生生擒下,押至馆驿。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姬越没有杀死这些乌孙使者的意思,但旨意已经追回,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还是此时经由狄仁杰提醒,才发觉先前几名使者的不对劲。
  狄仁杰在开春时担任了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原本的大鸿胪犯事被撤官,这个位置是姬越特意留下的,掌属国交往,接待使节等事宜,乌孙使者正是由狄仁杰亲自接待,据他所说,这些乌孙使者来时个个压抑着火气,面君之后反而都安静了下来,仔细想来,他们呈上的那份降书也有些问题,竟然是用纸写就的,而非西域人更习惯的绣字。
  事后狄仁杰让人监视乌孙使者的一举一动,发觉他们进入馆驿之后就再无交流,偶尔眼神交集,都没了朝上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前线休兵无法作假,但乌孙降书里提出的条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姬越不可能接受,倒不是说不可能接受三个乌孙妃子,而是给乌孙人生下孩子,这是侮辱血统之事。
  狄仁杰怀疑,这份降书是几个使者伪造的。
  第74章 乌孙郡
  伪造降书这种事情, 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朝中政党不和,派遣来的使者中途更换降书, 意图达成相反的目的,二是使者本身有问题, 或是他国间人, 或是朝中乱党, 意欲挑拨两国相争。
  乌孙的国力在西域可算一方霸主,但在庞大的晋帝国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谁都知道乌孙如果抵死不降,必然会迎来亡国的结局,区别只在于能消耗晋国多少国力罢了,目前来看,这四名使者的意图很值得商榷。
  主使须弥是乌孙国王的叔叔,他以前也曾出使过晋国, 与他交游的名士不少, 身份是可以确定的,另外三名乌孙王子容貌相似, 具体特征也与前线传来的消息相符,退一步说, 就算王子是假, 和姬越的关系也不大,重点还是在须弥的身上。
  姬越采纳了狄仁杰的意见, 让他先去与须弥交谈,前线战报都是万分紧急, 一来一往十二天, 灭国之战一旦开启, 就不是这十二天的事情了,姬越给狄仁杰留了三天时间,如果这三天时间内她不能见到真正的降书内容,追回的旨意仍旧会下达。
  须弥正襟危坐在馆驿的静室里,出使时穿着自己国家的服饰是一种礼节,在回到馆驿之后,他更换了一身更为简洁的西域衣裳,然后就一直一言不发。
  狄仁杰来时,须弥已经断水断食一整天了。
  这种程度的绝食还没有到影响思维的地步,狄仁杰在须弥的对面坐下,自己斟了一盏茶,晋国的茶道有许多繁琐的规矩,狄仁杰仅仅是冲泡了一小块茶饼,加了点细盐和陈皮。
  须弥看了一眼,忽然开口说道:“先生制茶何以如此粗糙?”
  狄仁杰道:“茶之解渴,规矩在后。”
  须弥点头道:“事有轻重缓急,礼节本就是上国所制,理自然也在上国。”
  狄仁杰听得出来须弥语气虽然轻缓,却带着淡淡冷意,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和人对谈,极少将话语权交给别人,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贵国应当是真心来降,贵使更换降书,究竟意在如何?总不会是当真要用国中子民性命来全一个守国之义。”
  须弥并不意外,他如果真心想要伪造降书,完全可以造得让人察觉不出来,他看了一眼狄仁杰,问道:“先生是儒家子弟,学过忠义廉耻,倘若有一日,他国开你国门,杀你国民,要你投降,否则就要亡国灭种,你是战是降?”
  狄仁杰并没有思索,只道:“死战到底,寸土不退。”
  须弥冷冷一笑。
  狄仁杰却转而道:“真有那一日,我率死战之臣,杀亡我国邦之人,此不为保家卫国,是为成全自身忠义,他人欲降,求一个活路,我焉有替人决死之理?”
  须弥的神情陡然狰狞起来,霍然起身,眼眶充血,厉声叫道:“我有四子,尽死沙场,国中战兵三万,死伤过半,少年刚过马背就要从军,一箭未出就倒头而亡,晋兵过处,人人惊惶,家园不复,母唤儿不归,妻唤夫不至,此等生死国仇,莫非要为几个贪生怕死之民将大好国土拱手送人?乌孙本是草原大族,被柔然驱逐西去,历经艰难成国,因国小位卑,不敢忤逆强邻,岁岁上贡,年年来朝,跪地称臣,从未冒犯,却还换不得一个安宁!”
  狄仁杰轻声叹道:“可乌孙之地,也是你乌孙人从草原部族手里强占而来,历经数代,乌孙居安而弱,晋强得之,此弱肉强食也。”
  须弥喝道:“难道先生对此等亡国灭种之事,就无廉耻之心吗?”
  狄仁杰正色说道:“岂有将国之安危,系于他国廉耻之上?”
  须弥的脸色变得颓然起来,他坐了回去,低声说道:“我欲死战,诸王子也欲死战,国中主战之人皆在这里,我等是存死志而来,本想以假降书扰乱朝堂,趁机刺杀晋皇,但不知晋宫森严,进宫时失却利器,唯有逞口舌之利,如今事败,真降书在我身上,先生拿去吧。”
  须弥出使的几次还是先皇在世时,那时候使者觐见可以佩戴刀剑,但近两年使节不再被允许带利器入宫,还要有一整套的搜身流程。
  狄仁杰没有翻开那卷降书,只是放进了怀里。
  乌孙国王的真降书到了姬越手里,她仔细看过其中内容,发觉乌孙国王应当是以秦人的情况作为参照,他愿意率领臣民投降晋国,甚至没有对自身有太多要求,他希望晋国能够容许乌孙国人仍旧在本国居住,乌孙的青壮可以作为苦力送至晋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究的条程,一看就是经过朝上反复商榷的,都很合理。
  假降书其实也是基于真降书的基础,乌孙国王确实提出他还剩下三个儿子,为了保证这三个主战派的儿子不搞事,他是以质子的名目将三个儿子送来坐牢的。
  这才是真的有诚意。
  姬越连夜开了个小朝会,这次倒不是征求臣子意见,而是就乌孙国王提出的降书内容进行商榷,有这份降书在,乌孙基本已经可以列入晋土范围,后续的治理也要迅速跟上,君臣从二更天一直商议到了天明,忽有馆驿的人来报,乌孙正使须弥自戕而死。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须弥之死对大局已经没有影响,他自戕只为不做晋民。